第八十二章 監考2
霧還是濃濃地浸泡著江源鎮。
教辦的門已經開了，門外頭有一輛嘉陵摩托車。
甘敢和李銘一起進到教辦室。
小超和教辦教研員已經把試卷用塑料袋包好，包了好幾層。
李銘交代了幾句之後，小超載著甘敢出發了。
他們經過鎮水泥街道，街道開始有了人，主要是初中的學生，三三兩兩回校去。
掃大街的人也開始掃大街了，是一個老男人，聽說是犯過什麼事的人，孤寡一人，在這掃大街進行勞動改造。
說勞動改造，也對。
其實，更準確說，那是對他的照顧。
這時候，除了小食店之外，其他店鋪還是沒有開門。
路邊擺了幾個臨時的豬肉檔，每個檔攤都圍了好些人。
這些豬肉檔主要賣豬雜為主。
江源鎮的人喜歡吃豬雜，每天七點左右，豬雜都已經賣光了，有時候還需要預訂才能夠買得到。
更有好吃豬雜粥的人，一早就煮好一鍋粥，當聽到殺豬聲之後便拿著一個小籃子到市場里看著屠夫刮豬毛，開豬肚，掏內臟。
內臟掏出來之後就指定要哪裡，如豬肝尖、豬心蓋、豬腰、粉腸等。
為了得到自己想要豬雜，有的人還搭把手，或幫忙刮豬毛，或幫忙拿面盆裝豬雜……
這些人本來就與屠夫相熟，又幫忙搭把手，屠夫通常不會拒絕這些好吃客的挑剔的，要豬肝尖就切豬肝尖，要豬心蓋就切豬心蓋……
好吃客們把新鮮的豬雜帶回家之後，洗乾淨切片，放到一個大盤子里，然後放些薑片、胡椒粉和油鹽醬油，和好之後放進香菜和蔥白，腌制一會，倒入滾燙的白粥，攪均勻，撒上蔥花就可以食用。
有講究的人，根據不同的豬雜放的時機也不同。
如，豬肺難煮熟，先放，然後放豬心蓋，接著放豬腰，再放豬肚，粉腸和豬肝最後放。
豬肚、粉腸和豬肝以爽脆為美，放的那一刻，粥要滾燙。
高熱滾燙的粥可以讓豬肚、粉腸和豬肝的組織瞬間發生改變，整塊肉都會隨著收緊，這樣煮出來的豬肚、粉腸和豬肝，吃起來就爽脆可口。
但是，煮的時間不能太長，時間長了也會變得堅硬難嚼。
豬肚相對粉腸來說，肉厚難熟，所以比粉腸先放。
豬肚放進滾燙的粥里，攪拌之後，粥會馬上煮開。
這時就立刻關火，隨即把粉腸和豬肝放進滾燙粥中，攪拌之後，散上蔥花，即可食用。
這樣煮出來的豬雜粥清甜爽口，是江源鎮一絕，人稱「江源大粥」。
好吃豬雜的人都喜歡三三兩兩約好一起吃豬雜粥，再喝上兩杯「水鬼沖」，這樣，可以聊上一個早上的天了。
江源鎮的人還喜歡吃「豬十足湯」。
所謂豬十足，即豬所有的器官加上肉和骨頭，每一樣要一點，放在鍋里一起滾湯，這就是「豬十足湯」。
豬十足湯清甜，肉質爽口，老少皆宜，深受歡迎。
這些都是江源鎮人招待貴客的美食。
甘成家裡經常有客人來，較熟的客人都是喜歡早上帶上豬雜或者豬十足過來，所以在甘成家經常可以吃到豬雜粥或者豬十足湯。
今天早上也會有人帶豬十足過來，只是甘敢要去黃洞監考，沒有辦法吃上了。
李銘今早沒有吃豬雜粥，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吃，而是難以搶到豬雜，所以就沒有吃上。
他應該是比較有能耐的人了，也只能是偶爾吃上。
買嘛難買到，那就預約嘛，結果是，你也預他也約，人多預約了，大家都是鄰里鄰外的，屠夫們也只能讓預約的人排隊了。
誰最早約的就排在前面，當天排不上號的只好推到第二天。
當然了，這人啊也分十分熟還是一般熟。
十分熟的客人往往可以插上隊，一般熟的客人只好再等待了。
當大家都熟知了這個行規之後，所以在預約的時候，都要問清楚前面究竟有幾個人在排隊。
問過了，屠夫們一般都不好意思再讓人插隊了。
不過，也有十分特殊的情況，像林鎮這樣有頭有臉的人物完全沒有必要預約，隨時都可以買得到。
屠夫們都可以明白地告訴被插隊的人說這是林鎮要的，被插了隊的人一般都不會吭聲了。
大家都很理解屠夫，心甘情願地等待。
像李銘這樣的人物，儘管是在木材站當站長的時候，屠夫們都不看他的數。
因為，木材站跟屠夫們根本沒有利益關係。
現在去了教辦，大家都會給臉他，見面的時候都是嘻嘻哈哈打招呼，但是要插隊買豬雜就有點難度了。
雖然屠夫們都可能有孩子讀書，但是現在都九年義務教育了，孩子讀書根本不需要求人，所以根本沒有必要看他的數。
關於是否能夠進入快慢班，他們也是隨隨便便，沒有人強求，能進就進，不能進就不進，能進不給進他們也不生氣，更不去求人。
因為他們都知道，現在社會不是有文化才能生活，沒文化照樣生活，沒文化的可能比有文化的生活得更好。
像他們自己，誰有什麼文化，各個都是小學沒有畢業就出來幹活了，現在不是生活得肥頭大耳的。
按理說老師是最有文化的了，但是有幾個肥頭大耳？大多數都是瘦骨嶙峋的。
屠戶一天的收入相當老師一個月的工資了。
他們教育孩子的時候也會說「好好聽老師的話」，可是，說這話的時候他們自己都覺得沒有信心。
有時候小孩為了少做家務早一點回學校，他們就會罵小孩說「去那麼早幫老師洗碗啊」。
所以啊，老師要能吃上豬雜啊，可能要被插好幾次的隊才能輪的上了。
老師難吃上豬雜，不僅是因為屠戶們不用求老師的原因，重要的是老師自己不爭氣。
屠夫們都知道，老師買豬肉的時候最喜歡挑三揀四，討價還價，還疑神疑鬼，經常懷疑屠夫的稱有問題，以為缺斤短兩吃虧了。
所以，一見到老師來買豬肉，他們都會裝著看不見，害怕老師來他的檔口買豬肉。
不像見到其他人，見到其他人，屠戶們都會爭著跟來人打招呼，招呼人家來自己的檔口買豬肉，生怕人家不來幫村。
當某老師停在自己檔口了也只好勉強招呼。
如果這個老師挑剔，就順著他，要求切掉那一小塊就切掉那一小塊，要討價嘛就降一兩毛，懷疑稱有問題嘛就多給一小塊，他們就自當倒霉算了。
他們通常不會當面去數落老師，那是因為老師畢竟是老師。
當這位老師買完豬肉離開了，他們都會把老師作為話題討論一番，幾乎都是壞話。
這些情況，老師們不是不知道，他們都知道，大多數人都樂於接受這種現實，他們也是無奈啊，現實明白著的，不得不接受啊。
當然也有老師愛面子的，裝出無所謂一樣，結果被人坑了也不敢吭聲。
甘敢在上次在縣城買衣服的時候就是裝著大大方方，為了不被人認出自己是老師，結果沒有還價，被坑了也只好忍氣吞聲。
不過，在江源鎮，甘敢的待遇不同其他老師，只要他出聲，想買豬雜就豬雜，想買豬十足就豬十足。
同事都說是甘敢是傍著他堂哥的面子屠夫才給甘敢面子的。
也有人說是因為上次甘敢在林鎮住了一個晚上之後大家給林鎮的面子才給面子甘敢的。
其實，屠戶們心裡明白，他們也經常議論甘敢，他們是真的給甘敢面子，不是因為甘成，也是不是因為林鎮。
甘敢買豬肉時，只要甘敢說買瘦肉，屠夫們都會把肥肉全部剔出去。
他們為甘敢剔肥肉的感覺跟為其他老師剔肥肉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為甘敢剔肥肉好像有一種成功感，邊剔還邊向旁邊檔口的夥計擠眉弄眼，好像在炫耀說「甘敢終於幫襯我了呢」。
而為其他老師剔肥肉，檔主都好像很委屈一樣，等這個老師走了之後，不跟其他夥計們數落一下那個老師不為快。
關於甘敢的這些待遇，老師們都是知道，不過，他們大多數人都表現出無所謂，既不羨慕，也不妒忌，在這一點上大家都表現出了應有的清高，所以，儘管很多人都想吃豬雜，也知道甘敢有機會買到好的豬雜，但是很少老師通過甘敢去買豬雜。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