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目的
楚子航走在去往周宣白家的小路上,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
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一年的時間很長,長到能夠讓整個仕蘭中學的人都忘記,曾經還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情。
在仕蘭中學,關於周宣白的稱號很多,楚子航沒有著重了解過這種事情,但也多多少少有聽到過那麼一些。
像是「戲劇部的暴君」啦,「高二一班的雙子星」啦,有很多中二到極點的名字,而某人又是一個輕度的中二病,這些稱號楚子航都覺得有些不自在,偏偏他自己聽的還挺舒服的。
可這所有的稱號當中,有那麼一個,總是和這些格格不入。
「殺人犯」。
……
一年的時間能夠忘記多少呢?
周宣白躺在床上,接受著名為「程清笛」的鑰匙打開那扇門后源源不斷湧出來的回憶。
如果不是今天這個人的提醒,也許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才能「突然」想起來,自己還認識過這樣一個人。
那是他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大失敗。
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有什麼超出自己的預料,那種感覺,就像是被螞蟻爬滿了身子一樣的不自在。
他喜歡戲劇,特別喜歡,為什麼呢?
他就是喜歡舞台上的表演永遠不會超齣劇本所規定的範圍。
而那一次,演員捨棄了舞台,跳出了他所規劃的劇本。
……
程清笛。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就是這個名字。
楚子航繞過了「正在施工」的路障,換了條小路,繼續朝著前面走著。
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一開始的時候,圍在周宣白身邊的女生中,除了李沁藍外,也還有過這麼一個人。
他們兩個認識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是兩人的關係卻是出奇的密切。
他記得,程清笛應該是比他們高出一個年級,也不知道她和周宣白是怎麼認識的?反正,當楚子航意識過來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已經好的不得了了。
那段時間,在仕蘭中學,關於周宣白和程清笛的緋聞一度超過了周宣白和李沁藍的話題,成為一小部分人關注的秘密。
別問楚子航是怎麼知道的,那是高中三年他覺得最麻煩的一段時間,因為他和周宣白的關係比較突出,所以他一度成為了好多人消息的來源,怎麼說呢,可能是高中生比較閑吧,人們對於這種八卦緋聞的求知慾遠遠要超過了對知識的渴求,總之,很煩。
不過,雖然有很多人都覺得這是一段能嗑的讓人慾仙欲死的cp時,楚子航對這件事卻抱有了獨屬於自己的懷疑。
他了解周宣白,即使那個時候他們只認識了一年多的時間,可他絕對是那所學校當中最了解他的一個。
所以,周宣白對程清笛的態度,他感覺到了一種濃濃的違和。
……
「我討厭那個人。」
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候,周宣白依舊是這樣的想法。
如果說這世界上能夠有一個人和他如此的格格不入的話,那麼毫無意外,這個人一定是程清笛。
別問他為什麼,那是一種從理智到靈魂都在重複的一件事,他討厭她,特別討厭。
尤其是在那個他最討厭的雨夜當中綻放開的血色紅花,那一度成為他心裡排在第二位的「最討厭畫面」。
就和九歲那年看著那兩人走遠一樣,從生理到心理,都產生了像條件反射一樣的討厭。
不,不是討厭,這種程度的話,應該算得上是厭惡了吧。
也就是那一瞬間,他最深刻的意識到,他和這個人永遠都不可能合得來。
「呼,越活越回去了,和一個死人置什麼氣。」
從床上坐起來,周宣白揉了揉眼睛,重新戴上了眼鏡。
閉眼,張開。
心裡的雜亂頃刻間散去。
呼,良好的心理調節功能,他也就只有這麼一點優點了。
從昨晚到今天的事情其實就是一場很簡單的鬧劇,動手劫殺自己有很大可能是艾爾莎一個人的想法,至少從那出聲音加密的電話當中,周宣白得不出來他們對他抱有惡意的結論。
但這也並不代表他們懷有善意的想法。
目的這種東西,拋卻掉屬於惡意的部分之後,不會僅僅只剩下善意殘留。
他們有自己的所求,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對他裝出一副懷著善意的模樣。
問題其實很簡單,總之,用三句話就可以概括。
一,他們想要打開「烏托邦」。
二,「烏托邦」在他的手上。
三,能打開「烏托邦」的人目前來說就只有他一個……
你說,這個邏輯,是不是就很有意思。
「烏托邦」在他手裡,而「鑰匙」在他們那邊,而他們想要打開「烏托邦」的話就必須要把這兩個東西湊到一塊,然而他們就算是湊到一起都沒辦法打開……
所以,他們能夠想到的方法就只有一個,把鑰匙交給周宣白,然後這樣的話,三個必要條件就都湊齊了。
艾爾莎,純粹就是個鐵憨憨,也不知道是自己就是怎麼想的,還是被某個不知名的人給蠱惑了,居然就這麼殺氣滿滿地想要把他給幹掉。
怎麼說呢,這後面的人能這麼心大讓她來和自己接觸,這人腦子怕不是多多少少也有那麼點問題。
至於為什麼聽到「程清笛」這個名字他就慫了。
原因更簡單了,因為鑰匙一開始就在他手裡,只不過後來他浪了一波,就導致這鑰匙被這人拿到手了,然後事件結束后,他再去找的時候,也沒有在她的遺物里找到鑰匙所在。
知道這件事的就只有他和一個死人,如果不是這些人拿走了鑰匙,他們是不可能知道「程清笛」這個名字的。
當然,也有可能從一開始程清笛那女人就和這些人有關聯,所以在她死後的第一時間才能夠先他一步拿走鑰匙。
不過對他來說,這鑰匙倒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東西,連帶著「烏托邦」而言,對他來說都不是很重要。
也許它還有另外的用處,不過他不清楚,也就先下意識忽略了。
艾爾莎本身是沒有價值的,她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周宣白搞清楚這些人來勢洶洶到底是為了什麼。
至於這些人到底是誰?從屬於什麼?想要打開「烏托邦」的原因是什麼?
這些問題在他這裡都不是很重要。
他的眼睛,所注視的一直都是那雙刻在他記憶深處的金色眼眸。
「叮咚。」
此時此刻,門鈴聲響起來了。
……
「真是的,你要來也不和我說一聲。」
明亮的客廳里,楚子航坐在沙發上,默默地打量著在廚房裡準備咖啡的周宣白,透過廚房的玻璃扇門,能夠很輕鬆地看清楚周宣白現在的樣子。
他的上半身套著一件寬大的休閑T恤,但是從脖頸處還能隱隱約約看到裡面包裹在身上的白色繃帶。
楚子航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況,能讓周宣白全身受了傷。
「別看這傷好像看的嚇人,就是跌了一跤,從公園那個水泥坡上摔下來了,運氣挺好,沒什麼太嚴重的傷口,明天就能正常上學了。」
周宣白把咖啡壺裡煮好的咖啡倒進了旁邊的兩個杯子里,隨意地用鑷子夾起旁邊放著的方糖,不要錢似得一塊一塊往其中一杯裡面扔進去,最後拿起了早就準備好的牛奶,熟練地到進去。
端起來,抿上一小口。
「嘖~」
滿足了,果然甜味才是人類進化史上最大的寶藏。
端著兩個杯子,他走出了廚房,把杯子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把加糖那杯留給自己,另一杯放到了楚子航的面前。
瞧見這傢伙還在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真的沒事,你看有的地方都已經快好了,就是一點點小傷。」
周宣白撩起衣服,露出肩膀的位置,毫不客氣地揭開了繃帶,把裡面的情況暴露在了楚子航的眼前。
那裡已經結上了血痂,真的就和周宣白說的一樣,處於快好的階段了。
楚子航這才放下了心來:「有去過醫院嗎?」
「去過,醫生說……」
「說什麼?」
「他說,我要是遲去一會兒,都已經快要好了。」
「……」
楚子航不說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好爛的梗。」
周宣白聳聳肩:「沒辦法,藝術來源於生活,事實本來就沒意思,你還指望改編出來的故事能有多麼有趣嗎?」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這樣的話,明天你自己去和劉老師解釋吧。」
「額……」周宣白住了嘴,他現在最頭疼的就是明天見到劉老師以後的說辭,這個時段的班主任一般都焦躁的很。
記得班裡面一個月前被熱水燙傷手的那個學生足足在在辦公室里待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據傳聞,老劉是把十五年前那位高考前一個星期摔斷腿的兄台又拉出來「鞭屍」了一遍。
這位兄台簡直就是仕蘭中學每個老師口中的傳奇,口口相傳,一直傳到現在。
哪怕是到了今時今日,無數仕蘭學子嘔心瀝血之下,依舊沒能找到這人的真實身份。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十五年前的現在,確實有那麼一個人因為受傷錯過了高考,成為了這麼多年的反面教材。
「我曉得。」
周宣白以手撫臉,他已經能想象到明天會有怎麼樣的事情會發生了。
「對了。」喝著咖啡,楚子航突然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情。「劉老師今天特地讓我來問問你,到底有沒有選好目標大學。」
周宣白決定畢業之後出國的事情經由李某人之口,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秘密,基本上大部分對這位神人有所關注的學生和老師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這件事還一度上了某個不知名人士創建的帖吧里,被置頂了好幾天,讓不少熬夜苦讀的學生們感嘆,這就是神人啊,在他們還看不清前面那灰濛濛的前途在哪裡的時候,大神就決定好的去處。
仕蘭中學身為市裡數一數二的私立學院,其中有錢有勢的家庭不少,有很多學生畢業后都決定出國深造,然後再回來報效祖國。
但是,周宣白和這些人不一樣啊。
這可是能夠在這所學院中留下傳奇的牛人,就算是到了多年以後,一批又一批的新生入學,但是周宣白的傳說肯定不會到此結束。
雖然很大可能會成為「我有一個學長」,「據說有個學長」,「我曾經有個學生」這樣的名字,可比起那些早就被泯然眾人矣的凡人來說,這已經是大牛了。
他們絲毫不懷疑,有一天周宣白會做為優秀校友被學校請回來站在主席台上敘述自己牛逼但是要低調的一生。
這樣的人選擇的大學,必然是他們想象不到的層次。
他們也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牛叉學校,能夠讓這位學長選中。
說不定有一天,他們也能以此為目標,去追逐一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誰讓男神的力量就是這麼偉大呢?
聽到楚子航的問題,周宣白果斷地搖搖頭,輕輕笑道:「這是一個秘密。」
楚子航淡定地喝著咖啡,無論是什麼秘密,到了最後還不是會水落石出,他又不著急,著急的是怕周宣白誤入歧途的劉老師。
「你呢?」
周宣白開口問道。
「一直以來,好像也沒聽你說過你要去哪。」
楚子航放下杯子,沉默了半響:「我大概也會出國吧。」
那裡有他必須要找到的東西,這是那個男人留給自己唯一的線索,無論如何,他必須這麼選擇。
對他來說的必須。
「也許我們能搭個伴也說不定。」周宣白打趣道。「國外啊,人生地不熟,我又這麼體弱多病,沒你這個保鏢在,我還真不放心。」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雖然周宣白可能在開玩笑,但是他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以為,經歷了那樣事情的自己是沒辦法交到朋友的,可現在回頭看看,這三年以來,他好像並不孤單。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他必須要去找到連接那個男人過去的那根風箏線,那是另外的一個世界。
所以,該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了吧。
可……
「我們一直都會是朋友的。」
出奇的,楚子航想起了剛認識周宣白那時聽到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