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青樓美人多遺恨（9）

從那一次之後，林世子到輕語閣的次數更多了起來，從一個月一兩次增加到了一個月五六次，幾乎每隔三五天，便要來一趟。

莫顏和林世子的相處也有了變化，不再是一個默默品茶思考，一個自顧刻苦努力。林世子會主動靠近觀望，時不時做出極簡的點評，都是讚許。而莫顏則會將自己的領會與之分享，在發現林世子於詩詞古文有極深造詣后，更是樂於討教切磋，獲得飛速提升。

之前外間便有傳聞，說齊王世子對花魁寧洛顏頗為不同，一向潔身自好品性孤潔的世子為了花魁一再踏足青樓，必然是特別看重了。如今林世子不遮不掩頻繁光顧輕語閣，每次都與花魁寧洛顏獨處許久，世人更是你認定，這兩人必定已成好事。林世子英雄難過美人關，徹底拜倒在花魁裙下了。文思驚世的一代花魁，終究還是成了權貴禁臠，所謂風骨清雅也變成了一種諷刺。只時林世子至今尚未娶親，房中也無通房侍妾，所以不便將花魁接回府中。

不過話說回來，等到林世子真的娶親了，花魁寧洛顏還能得他如此青眼嗎？對於權貴男子來說，青樓女子不過一件玩意，隨手可得隨意可棄，新鮮勁兒過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如此一來，說不得等過上幾年，就能嘗一嘗這絕色美人的滋味了呢？哪怕到時候美人已不如現在，終歸也是曾經風頭無兩的一代佳人嘛。

外間種種流言莫顏也有耳聞，她之前給自己立的人設也有坍塌的危險，可她並不後悔。林世子待她敬重有禮，她自然不會因為區區流言就刻意疏遠了他。何況相處之後，莫顏越發覺得林禹飛和郁非有關係，許多小習慣小動作，不說一模一樣，但總能讓人恍惚有種熟悉感。

如果林世子真是郁非轉世，或者切片的一部分，那該怎麼處理這段關係呢？

大樂朝技人地位極低，青樓女子那更是其中墊底的存在，哪怕如莫顏這樣的花魁名妓，也不過是一時風光，在世人眼中依舊不配成為明媒正娶的妻子人選。何況林世子還是齊王世子，不說他的家人，他自己也必然不會糊塗到娶一個青樓女子，惹得世人嘲笑。

更何況對於莫顏來說，只是成為正妻那都不夠，必須得一生一世一雙人，在這個時代的權貴之家，那就是不可能。所以莫顏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不要嫁人，對抗不了時代，又放不下自己心裡的堅持，那就自己獨美好了。對於現代女子來說，這不算什麼太難的事兒，起碼在思想上不會自己坑自己，所以只要解決好物質現實方面的問題就可以了。

但現在，既然覺得林禹飛可能和郁非有關係，自然免不了思考將來。而思考的結果是，這一世大概是無緣了。

曾經的凌寒仙尊再怎麼好，這一世的林禹飛也繼承不了，他又沒有郁非的記憶。何況林禹飛和郁非有關係，還只是莫顏自己的猜測，很可能這是完全無關的兩人。

不管兩者有沒有關係，林世子以誠相待，莫顏也願意儘可能的回以善意。至於終歸無緣的可能，也只能順其自然。最多到時候躲遠一些吧，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很快也就能忘記。

柳媽媽也知道了最近的各種流言，對於林世子也由之前的驚喜歡迎變成了如今的暗暗抗拒。洛顏多好一個姑娘啊，卻因為林世子被人拉下高台，被那些骯髒的男人掛在嘴邊輕慢，讓柳媽媽如何不急不氣？

不止柳媽媽，侍候莫顏的幾個丫鬟哪個不是義憤填膺，明明自家姑娘是最好的，卻要受此侮辱，實在讓人氣不過。若不是莫顏發現了苗頭，溫和的提點警告了幾句，只怕這幾人要忍不住給林世子臉色看了。

都說人言可畏，哪怕莫顏想得清楚明白，不會讓自己活在別人的陰影下，但煩躁也是難免的。恰好又是一年春來到，莫顏便帶著兩個會些拳腳功夫的丫鬟前往凈夢湖畔踏青散心。

凈夢湖很大，踏青遊人雖多，但也能尋到清凈之地。

風清水秀，垂柳依依，站在湖畔看波光粼粼魚躍鳥飛，果然讓心情舒緩許多。莫顏沒有取下面紗，雖然這裡沒什麼人，但她謹慎慣了，在成功脫籍之前，她必然是不會露出真容，以免再惹風波的。就算是在自己閨房內，睡覺之前她也是帶著面紗的，所以其實林世子也並沒有見過她的真容。甚至柳媽媽和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都快要想不起她真正的模樣了。

不怪莫顏如此小心謹慎，原本寧洛顏的模樣就已經足夠漂亮了，如今她接管身體之後，或許是因為沒受更多折磨，竟是比原主還要美上三分，再加上她磨鍊演技鍛鍊出的不凡儀態風姿，贊一句傾國傾城也未未過也。這種等級的美人，放到修仙世界里也足夠出色，何況放在這般塵世間。

明年便是今上五十壽辰，屆時宮廷將會大宴慶賀，莫顏便是打算藉機在宴會上驚艷亮相，然後誘今上幫忙脫籍，之後再尋機另謀個身份，假死脫身。在這世界待得越久，了解得越多，莫顏越察覺脫籍有多難。曾經那些成功的先例，莫不是天時地利人和佔盡。這大樂朝對賤籍管制甚嚴，輕易不得放籍，所以借今上之口才是最快的。

今上即位已十餘年，靠著首輔幫忙，於政務方面無功無過尚算得中庸之才。他已快五十歲，宮中卻只十來嬪妃，所出不過兩位公主一位病怏怏的皇子，足見並非貪歡好色之人。不過今上特別喜愛賦詩奏樂，於此道頗為精擅，莫顏有信心自己能夠拿下他。

只是莫顏只想借今上脫籍，並不想入宮為妃爭寵，所以她已經想好的如何說服今上先把她放在樂府，然後再假死脫身。之所以弄得這麼複雜，也是經過周密思慮設計，就為了更把穩。等脫身以後，她想辦法把自己弄得丑一點兒，就在京都謀個安穩。

謀劃得正出神，一旁卻突然傳來丫鬟與人相爭的聲音。莫顏扭頭看去，三丈外柳樹旁，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正含笑看過來，與她丫鬟爭執的，正是他帶來的小廝。

竟是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