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樓美人多遺恨（14）
一曲「萬壽無疆」舞，讓莫顏徹底封神，成為公認的舞技大師，御口親封的「大樂第一舞」。以後走出去，也能得一聲「大家」的稱呼了。
當然，這並非莫顏所在意的，她的目的是要脫離賤籍。
可是大殿之上，對她特別欣賞的今上許她一願時，她卻沒有提出想要讓自己脫離賤籍，而是願今上「聖壽萬年，國泰民安」。哄得聖上龍心大悅不說，還又在仕林清流之中刷了一波好聲望，瞬間提升了自己的格局。
怎麼說也是經歷過好幾個世界洗禮的老鳥，讀了那麼多書也不全是白費。所謂欲速則不達，如果晚宴當場就提出想要脫籍，聖上已經開了金口的情況下自然是沒問題的，但之後呢？過去營造的種種聲勢就清零了，不管莫顏在如何斟酌言詞說得好聽，格局只限於此了。脫籍之後她要怎麼謀生呢？出了這樣大的風頭，再想躲起來，可就很難了，最終只能被囚於某位權貴的金絲籠。
可如今，她得了高潔聲望，為自己爭取到了寶貴時間和機會，可供運作的空間就大了。
第二天莫顏果然等來了聖上單獨召見，她便將自己凄慘的身世經歷委婉告之，表露自己的夢想，只有一天如自己這樣的可憐女子，能夠得到更多憐惜，能夠重新獲得平凡生活的權利。她不敢說太激進，只能盡量打同情牌，畢竟時代如此，習慣如此。面前的天子再怎麼溫和喜文，終歸也是一位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君主。適當的個性會讓他覺得新奇而被吸引，但要是太過強硬高傲了，只會惹他厭惡。任何一個掌權者，都不會欣賞針對自己的傲骨。
她的姿態拿捏恰當，果然讓今上對她欣賞憐惜，主動為她脫了賤籍，招募她做樂府女官。雖然品階不過九品，但終歸是完成了從賤到良再到官的身份飛躍，完成了原身最大的執念。
聖上宣布去除她賤籍身份的那一刻，莫顏敏銳的感覺到來自靈魂的一陣放鬆，顯然是原身的情緒。這種感覺其實並不陌生，只是之前神魂太弱小，感覺不如現在清晰。
之後的幾個月，每過幾天，今上便會尋機會來個偶遇或是找個借口找人來問事兒。每次兩人相處時，節奏都不知不覺就被莫顏控制，卻還不讓聖上察覺。所以聖上分明是想玩點兒情調，撩撥美人兒，讓她對自己情根深種，但都反被莫顏撩撥而不自知，對她的感覺越來越特別，甚至忍不住開始為她謀划，願意再多等一些時候，也想要給她更鄭重的對待，讓她入宮之後不被輕慢對待。
耽誤這麼久，莫顏在等什麼呢？一是等自己身份的各種相關手續完全辦妥，並且把月琴和另外兩名忠心耿耿一定要追隨的丫鬟一起過到自己名下。雖然還是賤籍，可從技人變作奴僕，那主人就有了為她們脫籍的權力，本質上就完全不同了。
二來呢，則是等著戴光。等他來到京都，等他打探圍堵，等他落榜之後跟他私奔。
當然不是真的私奔，而是讓他以為自己跟他私奔，對他情根深種，實際上卻是製造出被他誘拐挾持的表象。這表現莫顏也準備得特別用心，不是那種一下就會被發現的，而是要仔細查探分析才能得出的，好像一個精心設計的大型解謎遊戲，要花費時間精力還得有機緣，才能完全解開。
如果沒有人去用心解答，她的安排就是白費。但莫顏有信心，憑今上對自己的在意，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這也是她之前刻意撩撥的目的所在，原本要是不針對戴光的話，她是打算換另一種相處方式的。
當然，雖然對自己有信心，但是為了確保萬一，莫顏還是準備了後手的，就是月琴她們。如果到了一定時間進展情況不如自己預想的話，自然有月琴她們幫忙接續上。如果事情發展順利，那月琴她們就有另外的任務，去為接下來的新生活做準備。
只要是能夠想到的可能，莫顏都做了準備，不夠聰明預測不夠準確，那就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做好準備不就好了嘛。笨人也有笨辦法，只要夠用心夠努力。要不怎麼說勤能補拙呢？
小機靈鬼莫顏跟隨戴光乘坐一輛低調樸實的馬車匆匆離京，於深夜時分趕到了秦淮里，投宿在遠離輕語閣花巷的普通客棧。
當晚，戴光便敲開了莫顏的房門，借著關心之名，意圖發生一些什麼，至少也是要看看美人的真面貌吧。明明都感動到願意跟他離開，卻還沒能看到美人真容，戴光這心頭啊，痒痒得不行了。可惜結果註定要讓他失望。
在一大段關心的廢話之後，戴光委婉的提出想要看一看莫顏的臉，卻被無情拒絕了。
「戴公子，非是小女子故意為難。公子品性高潔，小女子斗膽私心將你當做知己，也願意以誠待友。可正是將你當做朋友，小女子實在不能害你。公子知道小女子並無高遠志向，只想安安靜靜結一心人，過一世寧。可聖上……之前沒有時間細細與公子說清，是小女子之錯。如今還得公子細細思量，若是有所不便也無需為難，我自去輕語閣，就說是來取東西便罷，絕不會牽連公子。」
得知自己竟然騙走了今上看中的女人，戴光心頭巨震，哪裡還顧得看莫顏的真容，連忙告辭回自己房間傷腦筋去了。出門時還因為太過震驚，被門檻絆到險些摔掉牙。
他確實沒想到，自己拐帶的花魁娘子，竟然是今上看中的人。雖說寧洛顏深受今上賞識的消息早已傳遍各處，可從來也沒有人說過今上對寧洛顏還起了別的心思啊！您這要是真喜歡了，幹嘛不直接迎進宮中去呢？留她這麼一個大美人獨自在外，怎麼就放心得下呢？看看，看看！這不就被自己把美人拐跑了嘛！
心裡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驚喜得意。怎麼樣，今上看中的女人，卻更中意自己，願意跟著自己走也不去宮中享那極致的榮華！這說明了什麼？說明自己比今上還要有魅力，還要更吸引美人啊！
這種勝過君主的快感，讓戴光忘乎所以，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他甚至沒有去考慮，為何美人一開始不告訴他這其中關鍵，還真覺得美人對自己與眾不同。
他也不覺得搶了今上看中的女人，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畢竟今上又沒有說明白，美人也是自己願意跟著走的。最多到時候將人恭恭敬敬送回去嘛，今上仁厚，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責罰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