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惘然,面對曾經(2)
天陰沉地如同無法承受著重量要壓下來般,冷嘯的風聲嗚咽著四處搜刮,人站在風中有種隨時要隨之而去的錯覺。連喬拿出圍巾和手套給我戴好,將羽絨襖的連衣帽扣上來仔細地扣緊,打量了一下后又將備在車裡我睡著時拿來蓋的羊絨大披肩拿了出來裹住了我,我失笑地看著他,「連喬,我要走不動了。」
他握著我的手向里走去,「走不動的時候我背你走。」
深一腳淺一腳地隨著連喬向裡面走去,我知道自己太過緊張以至於腿有些發軟,連喬停住腳步站定在我身前,握緊我在不停顫抖的手,深邃的眼睛盯著我:「小燁,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面對其實並不難。」
我看著他堅定的表情,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
這裡,除了一列列排列整齊的墓碑,只有蕭瑟地發出悲鳴的風聲來回肆掠。我步伐不穩地跟著連喬的腳步向前走著,只覺得這種氣氛,太過蒼涼。
我媽的墓碑和小軒相依而設,這麼多年,今天是我第三次來到這裡。第一次是出喪那天渾渾噩噩如同身處夢中,第二次是離開家的那天,心神俱裂,今天,當我有足夠的勇氣時第三次站在了這裡。
我看著小軒一臉稚嫩的看著我笑,大大的眼睛里似有點點星光閃動,他從來都是個漂亮的孩子的,聰穎乖巧,總會圍著我姐姐長姐姐短地問東問西,很多時候我會覺得很吵,罵他不要一直煩我,他總會委屈地用他那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我,不等我有所反應就突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小軒會乖乖的聽姐姐的話,姐姐不生氣了。」說著過來緊緊抓著我的手,討好地看著我笑。劇大的愴慟倏然襲來,連喬在我站立不穩間擁住了我,我看向他強笑了下,蹲下身體顫抖著伸手撫向小軒圓潤小臉,「小軒,姐姐來看你了,有沒有很想姐姐?有沒有乖乖聽媽媽話?小軒...你原諒姐姐,好不好?好不好?」連喬拉我起身,展開披肩擁著我,「會受涼的,尹燁,那只是意外。」我悲愴地搖搖頭,身體不停地顫抖起來,捂著臉痛哭道,「意外,也是可以避免的意外的,連喬,人不可以做任何將來會悔恨的決定的,實在太痛了。」太痛了,痛到你會不停地想用其他疼痛來轉移這種無力承受的悔恨。
連喬緊緊抱著我,「小燁,還有我,你要堅強些。」
我倚著連喬鼓著莫大地勇氣看向她:「媽,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
…
醒轉時頭沉重的頭讓我不由地悶哼出聲,想起回來時頭有些發熱,脹疼的厲害,後來躺在後座睡著了。轉頭看到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睡著的連喬,他緊皺著眉頭,似乎被什麼困擾一般。我伸手想撫平的眉,卻看到手上扎著的正輸著點滴的針。
手機突然響起來,我摸過來接通,抬眼看到連喬黑曜般的眼睛看著我,「小如,很晚了啊,你不能是要跟柯老師共度良宵呢吧?我餓了,快快帶宵夜回窩。」那頭傳來揭亞的叫囂聲。
我笑著回她,「知道了,馬上就回來。」
他笑著接過手機放在桌上,拿手蓋在我的額頭上,「降溫了,餓壞了吧?我下去買些吃的來。」
「連喬,陪我坐會兒,飯回去的路上再吃吧。」我抓住他的手。
他揉揉我的頭,「你喝水么?」
我搖搖頭,「連喬,跟我說說你在國外的事吧。」
他拉過我的手撫弄著一根根手指,笑著看我,「有什麼好說的,那個時候除了上課就整天忙著查資料做論文,還要幫著老闆做課題做研究,平均每天睡眠不足四個小時。」說到這兒他扯著嘴角搖搖頭,「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是怎麼走過來的,現在想想都覺得恐怖。」
我皺眉看他,「為什麼要自己那麼辛苦?」
他不在意的笑,「哪會覺得辛苦,只會總覺得時間不夠用,在留學生里這都是很平常的事了。」
「其實還是會覺得辛苦的吧。」我摸向他的臉。
他不在意的笑笑,緊緊握住我的手,湊過去親吻了一下。
我迷糊著再次醒來時點滴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輸完了,連喬在旁翻著一本書,我無奈道,「怎麼不叫醒我?」
連喬將保溫杯連同湯匙遞給我,「家裡的司機送來的紅棗枸杞粥,喝掉后吃過葯再送你回去。」
胃確實在向我抗議了,我乖乖接過問他,「你吃了嗎?」
「我已經吃過了,快趁熱吃。」他笑看著我。
好吧,我的吃相確實不怎麼好看。
快到學校時我才猛然想起忘了給丫丫帶吃的回來,連喬嘆口氣,「你不要瞎擔心了,她的胃已經有人照顧了。」
我狐疑地看向他,「什麼意思?」
他瞟我一眼,我看著他光潔的臉扯出個大大的可疑的笑來,「你手機音量開的有些大,我聽到有人要宵夜吃,正好後來李杭予有事打過來就『不小心』透露給他了,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我們的良宵共度了…」
某人在旁邊很無恥的笑,我臉哄地燒起來,「你跟李杭予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他閑閑地回我一句,「我是老師,他是學生,關係好些有什麼好奇怪的?」
?!…
甫一進門揭亞便斜睨著我,「還知道回來啊?你的『馬上』可真快,我的宵夜呢?」
我諂媚地笑,「娘娘,李大人沒給您送過來嗎?這個李大人,也太大膽了,竟敢忤逆娘娘。」
「你少跟我貧嘴,」她坐正身子,盤著腿正向我,「杭予說你在醫院打吊針,怎麼回事?你昨晚可是說今天去看你爸的,難道你爸…」
我坐上沙發倚向她,拿過旁邊的薄被兩人的腿,「想太多了你,只是後來去了下墓園,可能有些受不住那裡的風回來的時候頭有些發熱,沒事的,連喬總愛大驚小怪。」我拿肩撞向他,「杭予,姓都給去了啊?進展不錯嘛。」
某人臉有些紅,姿態卻很強硬:「少跟我貧,竟敢背著我私相授受,膽子可是越發的肥了。」
「這可真不關我的事了。」我伸伸懶腰,找個舒適地角度躺了下去。
揭亞爬來我跟前,「不關你的事也就是關你家柯老師的事了?嘖嘖嘖,原來你家這位潛質里有八婆的基因呢。」
我魔掌揮向她:「士可殺不可辱,爾竟敢污言折辱吾家官人,納命來也。」
她冷笑,「還沒進柯家的門呢,就自詡人家娘子了。」
我一口氣瀉下,俯倒在沙發里,「不鬧了,今天很累。」
「去泡個澡然後舒舒服服地睡一覺。對了,我明晚有事,不能跟你涮火鍋去了,找紫諾吧。」揭亞俯身打開筆記本道。
「有什麼事?」本來拿上睡衣去浴室的我轉回來又窩進了沙發里盤問,「是不是要和某人卿卿我我去啊?」
她回首一個媚眼甩來,「你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嘛。」
我啐她一口:「重色輕友的傢伙。」
揭亞朝我投來鄙視的一瞥,撇著嘴不屑道:「還真不知道說的這是誰呢。」
我朝她臉上狠狠掐了一把,起身奔向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