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無法回頭
「呼......呼......」牧回喘著粗氣,平坦到基本能一眼盡收眼底的大地,並沒有人的蹤跡,遠遠的,一座黑色的森林立著,幾個黑點正焦急的匯入其中。
「還是慢了嗎,可惡。」牧回重重的踩了一腳地面,他的心劇烈的跳動著,不甘的彷彿要跳出來一般。「跑的還真是快啊。」他怨毒的盯著那片城市。
一路急行軍的牧回即便怒火中燒,也明白,現在去,無異於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讓李夢失望了啊。」牧回握緊拳頭,又一次,又一次什麼都沒有做到,明明這一次,感覺是那麼強烈,強烈到身體都在顫抖著,回應著自己的心。
之前的自己就像一艘在一片漆黑的大海上航行的船,有目標,卻無從下手,四處遊盪著,直到遇到了李夢,他的話就像一盞明燈,為他照亮了前進的道路,他義無反顧的航行著,他相信,這條路必定是正確的。
「算了,先回去吧。」牧回不情願的轉身。雖然很不甘心,但至少未來是美好的,必然會有越來越多受到壓迫的人們加入他們,漆黑如墨的空中,會掛上月亮,會掛上星星,一顆一顆,越來越多,直到這裡,變成他們的理想國,而不屬於這個國家的他們,擇日,必定由他們,一一殺盡。
「一顆,一顆,一顆......」牧回喃喃著,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瞪大了眼睛。
「嗤,現在或許就能收點利息。」嘴角咧到一個誇張的弧度,牧回回頭望向那黑色的哨塔,眼中閃著光,他的身體迴響著,難以抑制的向哨塔走去。
憤怒,在某種龐大的信念下燃燒著,變得愈發旺盛,旺盛到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死神。
「我記得,稍高的地方,有一個通風口。」牧回如是說道。
他站在哨塔外,靜靜的聽著。
風不停的吹著,吹過牧回身邊,哨塔牆上一個又一個的巨大縫隙,還有那半人高的通風口。
然後,他聽到了。
「哥,我好害怕......」
「噓,別怕,紅他們會回來的......」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安靜,小心被發現。」
牧回無聲的笑了。
牧回開始順著縫隙往上攀爬,臨時搭建的哨塔並沒有如城牆那般,而是粗劣的,一塊又一塊的黑堅石塊經過粗劣的切割便堆砌了起來。大小不一,便在外頭有了落點。
一步一步,牧回慢慢的向上,直到通風口近在眼前,上一次堵著冰的口子,現在敞開著,陽光照射進去,沒有了冰的反射,只留下一道光束,一席凈土,其餘,一片黑暗。
兩個青年蜷縮著,擁抱著,擠在那束光下。
「可是哥,我還是擔心——」木輕聲說道。
「閉嘴,有什麼話回去再說」林說道。
牧回的手搭在通風口上,用力向上爬去。
「身體被撐著,看見了裡面光景。」
他蹲在通風口上,拿過先前背在身後的連弩,十支箭安靜的躺在箭匣中,借著微弱的光,瞄準了兩人。
陽光突然被阻擋,哨塔內陡然一暗,影子映在兩人的身上,林輕撫木的頭,獨自抬頭望去,與此同時,箭匣內的十支箭噴吐而出。
林只來得及緊緊的將木護在自己懷中。
「噗噗」,箭沒入林的身體中,有的射中了腿,還有的射中了骨頭,但更多的穿過了肋骨,造成了致命的傷。
突然被拉近懷中的木愣著,不知道為什麼林要突然把自己拉進懷中。
牧回飛快的往下爬,弩被他重新背在身後。
光沒有了阻擋,重新落下。
木感受到一股暖暖的東西流了出來,染在了自己身上。林的身體失去了力量,壓在了他的身上。
木猶豫了下,輕輕一推,因為哥哥說了,「不要說話嘛。」
林受著推力,向後倒去,砰的一聲,門被用力踹開。
插在背上的箭被冰涼的地面頂著,箭尖貫穿著,在門外灑下的光下,輕輕閃爍。
木回頭望去,牧回手中握著匕首,他的衣服,臉,手,全是血,原本柔順的頭髮沾了的血早已凝固,雜亂的。
他背著光,與地上那拉長的影子一樣,看不出表情。
「牧回......」木輕喚到。
木撐著地板就要起來,突然,他摸到了熱熱的液體,他回頭望去。
林躺在地上,閉著眼睛,睡了過去。
「哥————!」木尖叫到,撲了上去。
那聲音刺的牧回渾身一顫,那染著火的眼睛露出了一瞬的清明,但旋即被吞噬的一乾二淨。
「這聲音,這聲音,這是你們自找的啊,是你們逼著我無情無義的。」
牧回握著匕首一步步像黑暗中走去。
「哥——咳咳,哥!哥......哥。」木倒在林的屍體上,血順著嘴流出,嗆著血沫的話語,聲音逐漸變小。
牧回站在兩人身前,匕首懸停了片刻,仍是捅在了木的心臟上。
快到甚至沒有聲音,但牧回的心如打鼓般。
他感到自己有些喘不過氣,喉嚨中似乎堵著什麼粘稠的液體,怎麼也咽不下去,他拚命張大嘴吸著氣,他的喉嚨像火山般活躍著,滾滾的岩漿不住的往上冒,噴發著,力量自心臟傳遞。
滾燙的東西似乎在離開他,最後一次輕拂過他的臉,名為淚的東西混著血,真如岩漿一般,滴落在冰冷的地上,冷卻。
冰冷的氣體在喉嚨中流轉,也冷卻著他的喉嚨,岩漿冷卻著,凝結著,將他的喉嚨堵住。
他如雕塑般站在那,手中握著的沾了血的匕首懸停在他眼前。
「啊!」身後傳來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牧回站在原地,留下一個背影,那背影在光中,但他的前半身卻完全的沒入了黑暗中。
但來者仍是認出來了:「牧回,為什麼!」
牧回張了張嘴,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他又試著動了動身體,但身體卻如凍住了一般,不聽使喚。
奇怪,我怎麼發不出聲音,動不了。
牧回停在那,那沾了淚,脆弱醜陋的面龐,沒有人能看到。
他不希望別人看到,至少不是那個叫做紅的女人。
身體是僵硬的,他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