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黃遇看到姜涼昭推開包間的門,才猛然想起來自己忘了的事情是這位要來,以及他那個越挫越勇為愛框框撞大牆的小妹。

「昭兒,熾哥早走了。」黃遇甩掉手上的牌,「都要不起吧?給錢給錢。」

另外三人苦哈哈地掏口袋:「黃少,您還差我們這三瓜兩棗啊?」

「少廢話。都別給我微信轉賬,沒意思,必須付現金,沒有就去銀行取。」黃遇兇惡地收了一撥錢,挪屁股到姜涼昭身邊,嬉皮笑臉道,「昭兒,怎麼不坐?」

姜涼昭擰眉心:「你沒跟熾哥說我要來?」

黃遇心虛地躲開他的視線,幾秒后理直氣壯道:「說了有用?我們誰能管得了他。」

姜涼昭扶額,完了,他妹又要鬧了。

正煩著,小姑娘的電話就過來了,雀躍地喊著:「哥,你們在幹什麼,我馬上就到了,還有兩個路口。」

「別來了,人走了。」姜涼昭有那麼點不忍心。

姜禧先是失落,后是氣憤埋怨:「你沒告訴我熾哥哥,我來找他了啊?!」

幾乎一樣的話,不愧是龍鳳胎。

姜涼昭去洗手間哄了半天,才讓他妹停止哭鬧。

姜禧蔫了吧唧的,沒了前一刻的青春朝氣:「熾哥哥不在,我去了幹嘛呀?」

「你親哥在呢,來看看。」姜涼昭柔聲說。

「你有什麼好看的。」姜禧失魂落魄,「熾哥哥是不是去打工了?」

姜涼昭為了能讓他妹消停,就沒否認。

姜禧嘟囔:「春桂的消費水平比首城差遠了,也沒什麼好玩的,我們的生活費都花不完,可以給他用的嘛,他幹嘛要打好幾份工,那麼辛苦。」

姜涼昭意味不明地吐出四個字:「你懂個屁。」

姜禧怪叫:「哥你說髒話,我要告訴媽,讓她給你上思想教育課!」

姜涼昭輕悠悠地來一句:「跟你熾哥哥學的。」

「無恥。」姜禧氣道,「黃遇那傢伙還張嘴閉嘴問媽呢,西德高肯定也多的是講粗口的,跟我熾哥哥有什麼關係。」

姜涼昭:「……」

「別下車了,直接掉頭,回一中。」他掛掉電話,理了理大衣袖口。

黃遇在洗手間旁聽了全程,感覺一通電話耗掉兄弟半條命,他脫口而出:「要不我把你妹收了吧?」

姜涼昭斜眼過來。

黃遇「靠」了一聲:「你這什麼眼神?看不上我?」

說著就要掰手指頭數家產。

「你來真的?」姜涼昭無語。

黃遇翻白眼。

姜涼昭在水池邊洗洗手:「我妹中毒太深,沒救了。」

「不至於。「黃遇覺得姜涼昭把問題想得過於嚴重了點,「咱們這個年紀,不就是玩兒,有的是機會慢慢嘗試,走不通了可以掉頭,也可以換道,沒什麼來不及的,什麼都來得及。」

姜涼昭吐口氣,說出一直以來積壓在心裡的憂慮:「我怕我妹遇到跟熾哥條件相似的,上當受騙,吃虧遭罪。」

「那你想多了。」黃遇笑著和他分掉煙盒裡的最後兩支煙,「你操心這個,不如操心熾哥談對象的那天,你妹是不是要哭出一百八十種樣式。」

姜涼昭:「……」

「熾哥發朋友圈了。」黃遇拿手機給姜涼昭看。

發的是一杯奶茶。

沒別的新鮮東西,底下一溜捧場的。

黃遇也點了個贊:「昭兒,咱好久沒去他那兒玩了。」

「我問過了,不讓去。」姜涼昭說,「你問吧。」

「問個屁。」黃遇嘴上抱怨,手上很積極的留評,「我都問過好幾次了。」

熾哥跟他們是同齡人,就大幾個月。

但他一直是他們這群人里的領頭者,大家都聽他的。他的領地意識極其強烈,誰要去他那兒,必須提前跟他打好招呼。

洗手間里飄滿煙霧,黃遇跟姜涼昭靠著牆壁兀自抽煙。

一個明朗,一個斯文。

「算了,還是等他叫我們過去吧。」黃遇做決定。

.

考試周,晏為熾一覺睡到自然醒。西德高每年期末一摞一摞的白卷里必然有他一份。

屋裡時不時有細碎的嘈雜聲,晏為熾把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摸索著將床上的漫畫書扔出去:「陳霧,你他媽能不能安靜點?是不是找抽?」

「對不起對不起。」陳霧很抱歉地解釋,「水管出不了水了。」

晏為熾發火:「你是白痴啊,不會解凍?」

「不會。」陳霧溫吞地說。

「到底是怎麼在鄉下長大的,生活常識這也不懂那也不會,」晏為熾閉著眼用手臂擋臉,「一堆的辦法……吹風機……熱水……洗澡……別給我用你那香皂,一股子爛梔子花味……」

音量漸漸模糊,神智混亂。

陳霧輕手輕腳地忙活了一會,來水了。他把包在水管上的熱毛巾剝下來,回頭髮現少年不知何時爬起來坐在吊床上,頭髮肆意炸開,很蓬鬆發量也多,像個金色的雞窩,渾身散發著可怕的起床氣,令人心生懼意。

「晏同學,你要去學校了?」陳霧咽著唾沫問道。

「搬磚。」晏為熾的口氣惡劣。

他的眉眼近看憂鬱,瞧著心思重。下半張臉卻生得陽剛利落,五官輪廓正統帥氣。

是那種十分得體舒服,跟精緻漂亮不沾邊的長相。

這會兒整個五官都攏了層讓人窒息的陰霾。

就因為沒有睡飽。

陳霧還沒從晏為熾的答案里回過神來,懷裡就被丟進來幾本書。

「去幫我還了,長林天橋那邊的圖書館二樓。」

緊跟著這句話的是,衛生間的門被關上的聲音。

接著就是水聲響起。

裡面的人早上起來要洗澡,每天如此。

.

圖書館比往常要空蕩,陳霧把書還了就準備離開,他快走到樓梯最下面那層時,右邊走廊突然射來一道目光,死瞪著他。

他沒抬頭迎上去,而是繼續走。

陳霧被拽住胳膊,力道緊箍著他的腕骨。拽著他的人在他耳邊低喘著開口:「我以為看錯了,真是你。」

「鬆手。」陳霧說。

那股力道沒松。他一字一頓,「季明川,別抓著我。」

只有足夠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這樣的口吻,是真的生氣了。

季明川一聽就下意識的鬆了手,他跟在陳霧後面下樓,冷清清地說:「我給你打電話發信息你都不回,你還把我拉黑了。」

字裡行間是自然流露的不滿與指責。

陳霧用一種費解的目光看他。

季明川從陳霧的表情里讀出什麼,臉色僵了僵,他偏頭看別處:「我們和別的情侶不一樣,我們分了還能……」

「是不一樣,」陳霧點點頭,「就我自己。」他垂眼摩挲帆布包的袋子,指腹蹭著那些起毛的地方,「只有我是同性戀,我一個人在這條路上走,從來都只有我。」

這番話聽不出混雜著哪幾種情緒,音量也不大,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僅此而已。

季明川解開黑色風衣里的襯衣扣子,喉結略顯急促地滾了滾,有點喘不過來氣。

角落裡的這一小塊空間好似被屏蔽在時空之外,徹底凝固住了。

陳霧和季明川面對面站著。

咫尺之間,兩個世界。

「不管怎麼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早就把你當成了親人,你知道的,沒人比你更清楚,」季明川聲音嘶啞,「除了你想要的感情,我別的都可以給你,還和從前一樣。虧欠你的部分,我以後會加倍補償。」

陳霧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一個動作,回答了所有。

「別這樣。」季明川將手抄進髮絲里,打理過的額發有點凌亂地搭下來,顯出些許被煙火熏染的氣息。在一中,除了幾個老師,沒人知道知道他是從偏僻的大山裡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他的身上找不出半點寒酸局促的痕迹。

他生在條件很差的貧苦家庭,單親,有個常年卧病在床的父親,卻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書海世界築夢。

因為有人替他負重。

「你在春桂沒有朋友,這段時間你都住在哪?旅館?」季明川緊盯著陳霧。

陳霧依舊沒作聲。

季明川將陳霧的沉默當成默認,他怔了怔:「你從小到大都節省,怎麼捨得住這麼久的旅館,這裡跟村裡不同,販賣器官的,傳銷的,性|交易組織……多的是你想不到的黑暗。」

陳霧:「哦。」

這個字代表他在敷衍。

也是只有親近之人才能領會。

比如季明川。

季明川的面色一變,他沉寂了會,再次逼問起來,固執地非要弄清陳霧留在春桂的動機。

「你說你不喜歡大城市,覺得吵,汽車高樓你都不喜歡,你就喜歡小山村,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目光掠過他腳上的棉鞋,身上的棉衣。

別說那種一二線大城市,春桂這種十幾線小城市他都融入不進來。

季明川厭煩這種脫離掌控,理不通看不透的感覺,他拿出手機說,「我現在給你訂車票,你今天就走,春桂不適合你。」

陳霧徒然開口:「你爸的墳在哪?」

季明川按手機鍵的手停下來:「我還沒回去。」

陳霧猛地抬頭,他在這場不期待的碰面里第一次出現情緒崩塌,睫毛顫動,聲線發抖:「季明川,你爸死了快一個月了!」

季明川低喃:「看到我和別人親吻,你都沒這麼激動。」

此時,他的關注點竟然在這個地方。

見陳霧的眼周迅速變紅,攥著紡布袋的手因為用力過度已經出現了痙攣的跡象,季明川才開口解釋,「這學期太忙,我馬上就放假了,到時候我會跪在我爸的墳前跟他解釋,他也會理解我的,在他心裡,沒什麼比我出人頭地重要。」

平靜理智,薄情得讓人心寒。

陳霧轉身就走。

季明川望著陳霧離他越來越遠,就快要淹沒在人流里,他的呼吸一點一點變得紊亂,不自覺的要追上去。

圖書館上面的台階上傳來喊聲,儘是不令人反感的嬌氣:「季明川,我腳疼!」

季明川的身形頓了一秒就快步走近陳霧,對著他後腦勺說:「你要留在春桂就留在春桂,可以是想換個環境,也可以是打算結交新朋友,怎麼都好,不要是為了我……眼鏡別用劣質的對眼睛不好,原來那副我給你買的你不想看到可以不要了,但起碼要換副差不多質量的……把我的號碼加回去,有事有困難可以找我,別到亂七八糟的地方去……我欺騙了你,我會用後半輩子還你……我真的……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季明川!」跑下樓的腳步聲里飽含氣惱。

季明川調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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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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