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二日戰爭?進攻與防禦（四）

一陣咆哮聲突然從巨牆背後突然傳來，蘇朗腦中立時浮現黑龍潭巨龍的兇殘畫面，霎時面露驚色，忙叫九尾等人速速離開。

驚恐像波浪一樣迅速波及到所有人，金盛嘶啞著嗓子大喊，指揮大家將傷員拖進兩側的密林中躲藏，一些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的妖族人更是直接跳進河中。

又是一聲震天駭地的咆哮聲后，一條身長十餘丈的金龍落在巨牆之上，夕陽餘暉之下，浮光躍金，顯得極其神聖凌然，與黑龍潭的巨龍的邪佞之態迥然不同，一時間竟讓蘇朗驚色全無，以為這條金龍乃是正義化身。

金龍仰天長嘯，對著腳下的巨牆噴出一道火柱，炙熱的高溫再次讓眾人意識到危險的存在。巨牆外層的冰殼難抵烈火，須臾之間便出現融化崩裂，所裂之處有黑沙外溢。

蘇朗憤然大罵，蓄力化成一道光束，砰的一聲撞在金龍臉上，金龍躲閃不及，一個趔趄從巨牆上跌了下去。蘇朗剛想喘口氣，可眼前出現的一幕讓他未喘先嘆，除了跌落的金龍，牆的外側還有兩條金龍，它們正對著牆體噴火，轟然一聲巨響，一大片冰層滑落墜地。

那兩條金龍對蘇朗的出現並不關心，它們飛到別處繼續噴火。剛才被撞倒的那條金龍再次飛旋於空中，噴出一股更猛烈的火焰，蘇朗飛身躲避，卻發現火焰沒有糾像他想的那般追襲，他立時醒悟：這三條金龍是沖著巨牆而來的。

蘇朗以光束攻擊金龍，阻止其繼續融化冰層，金龍躲閃連連與他四下周旋，不做任何反擊，一門心思攻擊巨牆。此時，傅平，雪姬，還有狐德望和九尾也飛身來到巨牆之上支援，一時間各色光束頻頻，大大幹擾了金龍的行跡。

「巨人蜢越來越多了！快想辦法！」傅平大喊道，他們已經無法在巨牆上立身，只得像蘇朗一樣懸於空中，但此舉對靈力消耗極大。

蘇朗萬般苦惱，權衡一番后不再與金龍周旋，他的元力幾乎消耗殆盡，體內玄魂珠的劇烈的震動讓他形神崩裂，油然而生一股死亡的陰影，這讓他感覺到莫名的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返回巨牆上時，他精神分散，體力疲憊，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在巨牆上，一股巨人蜢形成的黑影從四面緩緩向他靠近。

這一幕讓眾人瞪目哆口，九尾和狐德望下意識用靈力化出光盾周護蘇朗，卻沒有對巨人蜢起到任何阻撓的作用。

「快把他冰封起來！」傅平大聲疾呼，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決不能讓蘇朗此時死掉。

雪姬從恍惚中醒悟，在巨人蜢接近蘇朗的千鈞一刻，運力化出一個厚厚的冰球將他裹於其中。接著，她又接連使用靈力，試圖重塑巨牆上如蛛網一樣密布的冰縫，但她的靈力與磅礴的巨牆相比，顯得過於微不足道。

形勢逆轉之際，天戍衛也加入了戰鬥，數十名天戍衛乘坐龍舟，從雲端向下射出光束，將九尾，狐德望，傅平，雪姬四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沒用的！快走！」九尾沖雪姬嚷道，隨即跟著狐德望向後撤，他們根本攔不住那三條金龍，更別說還有天戍衛從雲端發動的攻擊，巨牆崩塌已經不能扭轉。

雪姬正欲開口回應，卻見九尾等人已經撤離，不由怒火四起，大罵他們丟下蘇朗不管。蘇朗所在的地方，已經被巨人蜢完全覆蓋，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無奈之下，她使出渾身解數，將巨牆上碎裂坍塌的冰殼化成一道冰橋，準備讓蘇朗乘著冰球從冰橋上滑下，不料巨牆突然發出一陣沉默的撞擊聲，接著一道裂縫迅速將巨牆劈成兩半，蘇朗所在的冰球登時墜入黑黝黝的裂縫之中。雪姬來不及反應，被天戍衛射出的一道光束擊中，眼前一黑，如雪落般墜了下去。這時，一道強光衝上巨牆，顯出一個人影，稍頓之後飛到空中將雪姬接住，帶她飛向天戍衛一方。

巨牆外層的冰殼幾乎脫落殆盡，雲端上出現三個龍首人身的神秘人，他們各持一根短杖，明滅閃爍一陣后，三條金龍終止烈火，飛旋迴雲端，與三個神秘人一同消失在廣遨的雲中。

龍捲風業已停止，變成狂風，無窮無盡的巨人蜢再度從巨牆中滲出，發出可怕的沙沙聲，瘋狂地攻擊來不及逃走的妖族人、倭人，以及陰陽師。天戍衛指揮十條洞蚺一字排開，發了瘋似的撞擊巨牆，整個大地沉浸在一種蜂鳴似的震動中，巨牆已如累卵岌岌可危。

冰球墜落在巨牆的裂縫之中，一陣陣震感將其夾碎，蘇朗卻沒有繼續墜落，他周身產生一層光芒，安靜祥和地懸浮不動，被巨人蜢、沙土、濃煙構成的濃霧裹挾。他人雖然昏迷，但意識仍在，來到了玄魂珠世界。

原本一片橙白的玄魂珠世界，已經變得昏暗不堪，蘇朗的玄魂珠已是千瘡百孔，越是靠近它越能感受到死亡的引力，他意識到正是自己肆無忌憚輸出元力，才導致如今這個局面。暗淡混沌的玄魂珠上出現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內部能量極其不穩定，發出急促的嗡鳴聲，像是一團隨時炸裂的火團似的。

極弱的五彩光線從玄魂珠上斷斷續續發出，與周圍的「繁星」維持相連。蘇朗伸手觸碰五彩光絲，瞬時感受到一股極弱的能量擊中了他的意識，他彷彿聽懂了玄魂珠的嗡鳴聲，那竟是……求救的聲音！一時間無數五彩光絲鏈接到他的身上，給了他無窮盡的力量。

如同雷擊一般，蘇朗立刻驚醒了過來，他爆發出一股元力，將四周的巨人蜢、灰塵全部盪清，接著向上飛升。此時的巨牆在洞蚺的連番撞擊下已經開始倒塌，蘇朗化成一道光沖開墜落的碎石與巨人蜢，飛升到空中后懸停，如佛祖現身一樣壯觀。

準備乘坐神輦脫身的九尾等人被蘇朗的「復活方式」震驚，哈伯特和麗婭於雲端上的龍舟中同樣吃驚不已，誰都不知道這個能用元力的人又要做出什麼驚天之舉，整個巨人谷的焦點再度彙集在蘇朗一人身上。

蘇朗微閉雙目，像太陽一樣向四周放射強光，強光穿過整個巨人谷，一草一木，一沙一土，以及每個人都沒能倖免，正在坍塌的巨牆更是在眨眼間灰飛煙滅蕩然無從，只剩下一團團巨人蜢。強光過後，眾人迫不及待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瞠目結舌——微微夜色中，巨人谷所有生靈的玄魂珠清晰可見，像螢火閃爍，像銀河倒掛。

巨人谷成了採珠現場，蘇朗雙掌之間運出一道五彩神光，雙臂反向旋舞，形成一個五彩神盤，無數細線有規律地進行著順時針和逆時針流轉，接著從神盤上脫離四散，朝巨人蜢的玄魂珠飛去。

一團團巨人蜢此時已只剩下能量充盈的玄魂珠，它們主動與五彩細線相連，閃爍之間將其能量傳送到蘇朗體內，被他用來修補體內那顆千瘡百孔的玄魂珠。出乎意料的是，蘇朗的玄魂珠將巨人蜢的玄魂珠悉數吸納后，僅僅是恢復了他的能量，玄魂珠上的裂縫並未得到修補，反而在強大能量的作用下變得更加脆弱。

一個答案漸漸浮出了水面，消散了蘇朗心頭的困惑：使用元力對他的玄魂珠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且是不可逆的。照如此下去，只消像今天這般再用一次元力，他便會魂飛魄散。這個結果完全證實，元力修行的辦法是錯誤的。這套修行方法是火公老教給他的，鳳佑和傅平也提點過他……

蘇朗以元力化出冰霧，強行將自己的焦躁不安澆滅，終止了紛亂如麻的思緒，將天戍衛逼退才是首要的任務。有道是擒賊先擒王，指揮天戍衛的人就在雲端，打亂他們的中軍幕府，必然能夠將其逼退，更重要的是，可以藉此與麗婭見上一面……蘇朗再次發出一陣強光，瞬間將漫天雲霧盪清，十餘條龍船赫然出現在繁星之下，他徑直朝燈火最盛的那條船飛去。

「擋住他。」哈伯特惶惶不安地下達了命令，他不確定天上這十餘條龍船，總共不到百人的天戍衛能否擋住蘇朗。他瞥了一眼鎮定自若的都司，把勸她後退的話吞了下去。

七八艘龍船上前，結成盾狀陣型。蘇朗無意強攻，轉變方向朝側面薄弱之處進攻，但他錯估了龍船的靈敏度，盾狀陣型機動輕捷，跟隨調整防禦方向。航於天上的龍船本就輕盈無比，又有獵風族掌舵驅風，所呈現的機動性絕非尋常河中船隻所能比擬的。蘇朗繞飛一圈，始終無法得逞，還要規避天戍衛射出的光束。

麗婭目視一處，沉思默想：蘇朗怎麼加入了萬妖國的陣營？當日鳴山寺相別後，火公老、鳳佑，以及蘇朗三人，背著她制定了一個奪回火晶石的計劃。她幾次向火公老詢問計劃的內容，都被火公老以時機未到為由給回絕了。如果蘇朗對萬妖國的傾力相助，對天戍衛造成極大阻礙與傷亡，也在計劃之內，那火公老就等於背叛了天靈族，背叛了輪迴台。難道這就是火公老不讓她過問這個計劃的原因……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蘇朗與萬妖國確已同流合污，當初答應幫她找回火晶石只不過是一時豪語，畢竟她與他只是「萍水相逢」，但似乎也不太可能，她確信蘇朗不是那種人，但也確信火公老不會背叛天靈族和輪迴台。

天戍衛只是嚴防死守，蘇朗萬般嘗試始終無從下手，對方擺明了要跟他消耗下去。地面上的天戍衛正在重組陣型，準備向來不及撤退的妖族人發動新的進攻，形勢的發展對蘇朗越來越不利。

正當麗婭糾結於哪種可能性時，龍船突然搖晃了起來。原來是蘇朗發動了強攻，剛才搖晃正是一陣光爆后的波及。麗婭猛然醒悟，她發現自己的思緒都圍繞著蘇朗展開，難道自己潛意識中已經對他產生了依賴？她深吸一口氣，理清了思緒：任何人，任何計劃都不能妨礙她剿滅萬妖國，天戍衛必須贏，即使以她的性命為代價。她相信火公老也不會在如此大是大非上冒險。

「都司大人，讓我去會會他。」鳳佑安置好雪姬后，徑直來到麗婭所在的船上。

麗婭聞聲抬頭，恰好與鳳佑深不可測的目光對視，她頓時來了主意，既然誰都不告訴她計劃是什麼，那乾脆就讓計劃的主謀們自己「演下去」。想到這裡，她走到鳳佑跟前，冷冷地回應道：「由你去會會外面那個人也好，免得事情失控……」

鳳佑聽出了話外之意，表面上是指蘇朗衝擊天戍衛指揮中心，是非常危險的舉動。另一層意思是在質問他蘇朗這番舉動是否超出了他們的計劃之外，這也正是他提出去會會蘇朗的原因所在，因為蘇朗連日以來的行為確實不在計劃之內。

「火公老讓我帶話給您，他處理完手上的事後，就會前來與您會合。」鳳佑沒有直接回應麗婭，而是告訴她火公老即將到來，這是他的話外之意——有關計劃的事，稍後火公老會告知。

蘇朗忙著規避天戍衛的攻擊，根本沒注意到鳳佑從一側沖了過來，一下子被撞得頭暈腦花，巨大的衝力讓他像折翼的鳥一樣跌向地面，直到腦子即將撞上一個大石頭時，才反應過來用光束減緩衝擊力，即便如此仍然在地面上率了幾個跟頭。蘇朗趴在地上，只覺得渾身散了架一樣，處處似火燎般的疼，還沒來得及將將嘴裡吃進的土吐出去，就看到一個身影緩緩走來，待那人離近后才看清他長著四隻手臂。

「鳳佑，我哪兒得罪你了，下手這麼狠！」蘇朗沒好氣地抱怨道，掙扎著從地上站起。

「就憑你沒能照顧好雪姬，這一下你挨的就不冤。」鳳佑英俊的臉上落著月光，顯得更加冷若冰霜。

蘇朗昏倒前不記得雪姬發生了什麼事，聽鳳佑這麼一說，頓時在這位身高八尺多的男人面前沒了底氣，怯怯地問道：「雪姬她怎麼了？傷的重嗎？」

「你昏倒以後，其餘人都舍你而去，她為了救你，被天戍衛的靈力打傷。她的傷勢無礙，你記下這一記挨打就行了。」鳳佑上前一步，高大的影子將蘇朗罩住，形成極強的壓迫感，他繼續說道：「幽螢迷陣你大破天戍衛，造成十餘人死傷。皇甫發動奇襲，讓麗婭深受重傷。巨人谷，你又百般阻撓天戍衛的進攻，現在又進攻麗婭的中樞。蘇朗，你越線了，我們的計劃可不是這樣。」

「計劃我沒忘…我這麼做就是為了計…計劃能夠順利執行。九尾過於狡詐，我如果不假戲真做，她是不會相信我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奪回火晶石……」蘇朗將頭埋進鳳佑的影子中，沉著聲音為自己辯解，儘力把話說的信誓旦旦。

鳳佑垂眼看著這個實在不善於說謊的人，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短暫的沉默后，他換了副稍溫和的口氣說道：「你別誤會，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是火公老對你的行為產生了懷疑。我會跟他把情況說清楚的。一切都是為了治好麗婭，我們山靈族全族人也感恩你。」

「客氣了。」蘇朗鬆了一口氣。

鳳佑輕輕拍了拍蘇朗的肩膀，轉身離去，留下一句話：「你好好養傷，計劃離不開你。」

「等等！」蘇朗喊住鳳佑，說道：「讓麗婭暫時退兵，沒必要將那些受傷的妖族人和倭人趕盡殺絕。」

鳳佑怔了一下，消失在黑夜中，須臾之後傳來他的答覆：「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