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夏秋獃獃地望著鏡子里身著婚紗的自己。

記不清是幾歲，總之是在夏秋很小的時候。她在電視上看了一集動畫片，動畫片里的女主角穿著拖尾長長的婚紗正舉行婚禮，她美得就像女神一樣。

打那以後，夏秋就特別憧憬拖尾長長的裙子。她會打開柜子偷拿媽媽-的長絲巾，並把絲巾一條一條地系在自己腰上，好模擬長長的拖地裙擺。

顧澤不明白夏秋為什麼要用紗巾把自己裹成個陀螺，但這不妨礙他小跑回家，也去翻他-媽媽-的絲巾來給夏秋。

真到了和霍江談婚論嫁的時候，「婚紗」這個選項卻從夏秋的計劃表裡被劃掉了。

「買什麼婚紗啊？就么貴……而且就只穿這麼一次。」

可能是覺得自己這麼說顯得有些摳門吧，霍江又找補一句：「我給你買身三千塊的旗袍。旗袍以後也能穿。」

比起三千塊的旗袍來，其實夏秋更想要三百塊的婚紗。哪怕三百塊的婚紗看起來既簡陋又過時。畢竟人嘛，總會有些該死的儀式感。

可是因為不想惹霍江生氣，不想和霍江鬧僵，夏秋再沒在霍江面前提過婚紗的事情。

她就這樣放棄了自己不夠「務實」的想法。

指尖碰到鏡面，冰涼光滑的觸感提醒夏秋她現在不是在做夢。她確實穿著幼時渴望了無數次的婚紗，而這婚紗比她幼時想象的更加……不，是用上她幼時所有想象力也無法想象出的繁華綺麗。

「后腰這邊再加些蝴蝶蘭裝飾吧。你太太腰細，蝴蝶蘭順著她的曲線鋪下去，絕對很好看。」

「穿著不難受嗎？本來拖尾就這麼大了。再加這麼多裝飾還能不能走路了？」

換了身白色燕尾服的顧澤正與人說話。他那老大不客氣的口吻讓夏秋瞬間發毛，連忙提著裙擺往兩人走去。

和顧澤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為眾多明星設計過婚紗，號稱亞洲婚紗第一人的文靜宇。

可以鳥瞰市中心的購物廣場二層，文靜宇同名品牌的婚紗店暫時打烊，偌大的店中此時只有顧澤、文靜宇、夏秋還有幫著夏秋換衣服的店長與副店長。

文靜宇和他的-名字不同，他的個性一點兒也不文靜。此時他手抄剪刀，在顧澤的面前把剪刀開闔得咔嚓作響。

「顧澤，你當我是誰？我的眼光與手藝有多好難道你不知道嗎？」

「你要是沒這眼光和手藝我也不會來找你。但這婚紗是秋秋在穿。難受舒服都是她一力承當。我當然不許你沒問過她意見就隨便給她的裙子上加重量。」

文靜宇被氣得翻了個白眼：「那我不改新娘的婚紗了，我改你的燕尾服行了吧？」

「這有什麼好改的。我穿什麼不好看？」

顧澤理直氣壯，要不是文靜宇收了他的賄賂——顧澤答應為他下場大秀設計妝容，他還真想撂剪刀不幹了。

「再說婚禮的主角是新娘。新郎當好綠葉就足夠了。我只想多看看漂亮的秋秋。」

文靜宇撇了撇嘴，這回他沒繼續跟顧澤抬杠——一見夏秋想要走過來，顧澤就迎了上去，他把文靜宇撇在了身後，眼中滿滿的全是他的小青梅。

文靜宇算是圈中和顧澤關係算好的人了。可就算是他也是第一次在顧澤的臉上見到這樣溫和幸福的表情。

夏秋沒理會顧澤，倒是紅著臉向文靜宇低頭：「實在是不好意思，小澤就是說話不中聽。他其實沒那麼傲慢的。小……顧澤！不要因為文先生跟你走得近，是你要好的朋友，你對人家說話就隨便。惡語傷人六月寒，知道嗎？」

儘管文靜宇著實看不出夏秋究竟哪裡像顧澤描述的那樣吸引人，不過俗語有云：一物降一物。顧澤這妖孽給降了文靜宇看著還挺解氣的。單沖著夏秋會數落顧澤這一點，文靜宇就一萬個支持夏秋和顧澤在一起。

就是……

「好，我都聽秋秋的。」

文靜宇真想端來鏡子讓顧澤瞧瞧他自己的臉笑得有多肉麻！把顧澤對夏秋說話的聲音錄下來讓他自己聽聽他的聲音有多讓人起雞皮疙瘩！

……

「沒其他要求了吧？那我就先回去改婚紗了。你倆擺酒的時間定了記得告訴我。」

文靜宇畫設計圖的動作很快。這一來是因為夏秋的婚紗並非從零定製，而是用文靜宇過去設計的經典款婚紗來改。二是因為夏秋幾乎沒有什麼意見，她對量產級別的婚紗已經是一百二十個滿意。

顧澤的意見雖然不少，不過他對設計並非一無所知，他的意見倒也大多中肯有用。

「老文你要來？」

「誰老了！」

文靜宇惡狠狠地咬牙切齒：「我當然要來！來了吃垮你喝垮你！」

「哦，那伴郎這事兒就交給老文你了。」

「啊！？」

夏秋感覺自己就是發了一會兒呆的功夫，許多事情就被迅速地推進了下去。

等顧澤送完文靜宇回來，夏秋才想起來問一句：「如果我不願意和你結婚呢？顧澤。」

「那就當陪我玩個過家家吧。」

顧澤聳了聳肩，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夏秋是如何看待他的求婚的。

「秋秋你想，如果你以後要結婚，是不是先體驗一遍這個流程，以後真去結婚時會比較有經驗？」

「如果你以後不結婚，那你是不是就沒機會體驗一下真實的婚禮流程了？」

「所以說，陪我玩過家家，你穩賺不賠啊。」

別問顧澤哪裡來得這麼多歪理邪說，問就是這個人已經蓄謀已久，這些說辭他早就在心裡準備了千八百次，能倒背如流了。

夏秋一手握著自己的胳膊，她心裡酸酸的。

……果然，她和顧澤對於「喜歡」這個單詞的定義，一定是不一樣的。

顧澤對她的「喜歡」是對家人的，對姐妹的，對閨蜜的，對……世界上最是親近的發小的，所以他能這麼輕鬆地把婚姻當成角色扮演的遊戲，邀請她一同闖關。

可她——

「那……」

那她稍微利用一下發小的這份喜歡，是不是也可以？

「不領證，可以嗎？」

望著顧澤微微睜大的眼睛，夏秋擠出個帶著澀意的笑來：「畢竟只是過家家，領證牽扯的問題就太多了……」

她和霍江的分手並不體面。剛才在學校門口，有不少老師、學生家長乃至學生都目睹了她和霍江、顧澤的三人拉扯。

固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夏秋可以向他人一遍遍的解釋校門前的鬧劇，可在這個信息爆-炸的年代，傳聞和污衊都會像病毒一樣蔓延開來。夏秋真的很怕被學生家長投訴說她和兩個男人拉扯不清，有品行不端的嫌疑，要校長換掉她這個班主任，甚至是辭退她……

她寧肯坐實了「棄婦轉投別抱」的狗血情節。

「可以……」

「當然可以！」

心跳驟然加速，心臟差點兒在胸腔里炸開。有那麼一個剎那，顧澤幾乎要無法控制地去用力抱進夏秋，可對上夏秋的目光，他又很快了悟。

夏秋並不是因為喜歡他，才答應和他玩「過家家」的。

認真的夏秋正是因為對他沒有動心的感覺，才能和他一起玩過家家——她要是真的愛上了他，絕對捨不得他被她這麼「不公平」的對待。她一定會想方設法拿出和他同等的感情，去滿足他的一切奢望，給他他想要的所有。

而現在的夏秋，她只是想迴避掉一些麻煩。

但，他還是甘之如飴。

「秋秋，謝謝你。」

有潮濕的光在顧澤的眼中蕩漾。這讓他眼下的兩顆淚痣看起來格外動人。

「真的。」

牽起夏秋的手，本想吻吻夏秋的手指。在察覺到夏秋的瑟縮之後，顧澤又只是開朗一笑：「那我們今天牽著手回家吧！」

「啊、啊……？」

微微發怔的夏秋面頰粉紅粉紅的。

「我們不是已經算夫妻了嘛！既然是夫妻，當然應該做更多更親密的事啊！」

於是粉紅的臉爆紅起來，夏秋結結巴巴：「不、不是說，只、只是過家家……我、那個……」

「我知道。」

顧澤沒打算強迫夏秋做她不願意的事。

他……當然是想做的。昨晚看見夏秋毫無防備地睡著在他懷裡他就想做了。可在要吻到夏秋嘴角的前一秒，他又停了下來。

「現在先放過你。」

「等你喜歡上我了……」

未完的話音消失在夏秋的發上，顧澤最後只親了親夏秋的發尾。

「秋秋，我們來約法三章吧。第一，我不會做你討厭的事情。第二，我不會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第三……」

「你隨時有權利叫停我們的『過家家』。善後我會來做，任何人的想法你都可以不去考慮。」

握緊夏秋的手，讓夏秋與自己五指相扣，顧澤另一隻手摸出一個錦盒，推到了夏秋的面前。

「不過現在你要為我戴上項圈……說錯了，我是說，」

「戒指。」

打開的錦盒裡躺著一對鑽戒。

男款的內側除了刻著顧澤的-名字，還刻著夏秋的-名字。

女款的戒指線條柔和纖細，無法刻字，但戒指上鑲嵌了兩顆雙子星般相互輝映的鑽石。倘若夏秋現在手裡有放大鏡，對著兩顆鑽石，她能在裡頭分別瞧見自己與顧澤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