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色所迷
她手抖得更凶了。
他什麼意思?他這是在表白?還是苦肉計?他喜歡她?
樂無憂的腦子一時竟思考不過來,滿腦子都是他手心的溫度和她指尖下僵硬的胸口。顫聲道:「你如此這般,可是堯商仙君的意思?」
「原來女君是這樣想的。」
話出口樂無憂就後悔了,但看樣子蕭伯染好像並未生氣。
「我也不是,是那些個小仙說。。。」解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蕭伯染微微蹙著眉道:「怎麼辦?母親讓小仙來引誘女君,入贅招搖。如若小仙沒能成功等待小仙的將是七七四十九道雷刑了。不如女君可憐可憐小仙,就遂了母親的願?」
樂無憂頓時目瞪口呆,這還是英明神武,冰壺玉衡的北岐山府元璣君嗎?竟也可以說出這樣一番胡話來。
這是在撒嬌?
「我,我可是堂堂雲郕女君,怎可無媒苟合?」
「所以你是說如果有媒就可以了嗎?那明日我便派人來做媒。」蕭伯染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輕笑道。
這世間三千凡世,每個凡界都有一個仙界守護著。而雲郕不過是那三千仙界中最平常的一個,民風自與其他仙界一般崇尚自由,男歡女愛本就是最平常之事。
只不過因樂無憂自己無能,才讓堯商主管雲郕多年。遂雲郕便沾染了許多凡間習氣,什麼婚嫁之事皆有規章用度。
而叔父之所以如此急切想讓她找到仙侶,無非是因為以她這微薄靈力怕是只能活過區區百餘歲,而延長壽命的唯一方式便是尋一靈力高深的仙君或是上界神君,與其靈修。
而眼下這情形,樂無憂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為色所迷,只得在心裡默念:他在誆自己,他一定是知道緣由在誆自己。
可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已被他一個轉身便壓在榻上。身下冰冷的床塌和身上灼熱的他如同將她在冰上摩擦,在火上烘烤,頓時耳朵嗡嗡聽不見四周的聲音。那髮絲刮在她臉上痒痒的,眼神深邃如璀璨星河,她竟醉在了裡面,不想清醒,哪怕溺死也好。
如此俊美的男仙,好像也不吃虧。
肩上一涼,便裸露在外。他俯身在她的頸窩裡,口中溫熱的氣息呼在她脖頸間陣陣酥麻,溫潤的是他的唇,不停的上下遊離。
「不要在這裡。」
樂無憂吃了一驚,這是自己的聲音嗎?嬌媚得似山間百靈,破碎得如林間露水。
眨眼工夫,樂無憂就覺得鬆鬆軟軟,竟是躺回到了她自己的床上。
可是蕭伯染卻並沒有停,似懲罰她的不專心一般更加用力。
正當衣衫解到一半,她認為今夜不得善了的時候,他卻停了下來。
他知她是美的,但竟不知可美至如此。
平日里,她因身體孱弱,總是面色蒼白少了些生氣,又不施粉黛,遂已,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個美人,卻不是什麼絕色。而如今,他才發現他錯了。
有生氣的她,竟是如此這般,美得不可方物。
身下的女子,媚眼如絲,眼角帶淚,面頰因羞怯而紅潤,嘴角被他吻得有些紅腫,如晨露下的玫瑰,嬌艷動人。而纖細而豐盈的腰肢不停顫抖,似在發出某種邀約。
蕭伯染不的不承認,他恨現在的自己,偏偏在這個時候傷口扯得生疼。
他撐起上半身扭過她的脖子朝床邊的鏡中看。
那雕花的銅鏡里,脖頸間清晰可見的幾處痕迹,而脖頸之上那眼神迷茫的少女和少女身上那一臉得意的少年,髮絲如十指般緊密相交,就好像它們本來就應該是這般。
他摸索著脖間的痕迹,「無憂,這便是信物了,等過幾日。」隨即又俯身在她耳邊說道:「你放心,我會確保這信物一直都在,一輩子都在的。」
至於怎麼確保一直在,他沒說,但她懂了。
樂無憂知道自己的臉一定是紅了,整個身體都控制不住地顫抖。
卻還是不服輸地,猛咬住他頸部,道:「禮尚往來。」
蕭伯染輕笑,摸了摸她咬出痕迹的,緩緩起身道:「好,如此便當是回禮了。早些休息。明天見。」便推門出去了。
樂無憂清楚地聽見門口守門的青輝的驚呼,以及對於脖子怎麼了的詢問。
當然還有他那個曖昧非常的回答。「沒辦法,你們女君太難哄了。」
翌日,樂無憂掐指一算正是阿姊和阿弟回來的日子。
差人安頓好蕭伯染,她一早便泡著茶坐在山門前等,邊喝茶邊聽著青輝講從耘靈山的靈鳥們那打探來的故事。
那耘靈山本是主管凡人氣運的司運仙君的洞府,坐下靈鳥無數自是知曉了不少他寫的運勢。偏巧它們又是都生了翅膀和一張巧嘴,便總是十里八村飛來飛去,將八卦傳得到處都是。
樂瑤樂塤這次歷劫雖投生不錯,均為武將後人,但卻沒那運氣托生到一處。結果兩國相爭,國讎硬生生橫在了二人之間。
明明私底下在邊城一見如故,恨不得當場拜了把子,可哪成想幾日後便在戰場之上兵戎相見了。
這不,今日便是二人戰場同歸於盡,雙雙把家還的日子了。
「英年早逝本就可惜,更慘的是到了還都是孤家寡人。唉,我們這招搖山就是命里缺桃花,連歷個劫都沒能讓他們二人染上點兒桃花債。」樂無憂拄著下巴,搖了搖頭,認真感慨道。
「女君房裡昨夜才走出來那麼大一朵兒桃花,怎麼今日女君就忘了?」青輝一臉鄙夷,若不是昨夜元璣仙君以靈珠賄賂於她,今日定是要將二人不恥之事說得人盡皆知。
樂無憂斜睨了一眼,「那能一樣嗎?」心裡卻很是忐忑,也不知道那對姐弟若是知道自己這般沒有定性地為色所迷,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臨近午時,遠遠就見兩個身影緩緩靠近,中間卻隔著八丈遠的距離。
她的阿姊阿弟終於回來了。
她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茶盞便飛奔向前,準備好了那滿臉的笑容。
她以為阿姊會同她一般,但卻沒有。
眼前兩人滿目哀傷,如喪考妣,「阿姊阿弟,這是怎麼了?」
「問她啊,一回來就給我擺著這副臭臉,剛還把我暴打了一頓。」樂塤沒好氣地指著樂瑤道。
「樂塤,我為什麼生氣你不知道嗎?是誰騙我說自己是邊城的商旅,家裡母親病重急著入城!結果呢!結果呢!」樂瑤側頭怒目而視,隨即卻眼圈泛紅,咬了咬牙狠狠閉上了眼睛。
樂塤狡辯道:「那不過是做凡人時候的我啊,又不是真的我。」
阿姊沉默許久悠悠道:「三千騎兵,萬餘民眾,就這樣因為我一時之失而。你不會懂,你不會懂。」便頭也不回走掉了。
那模樣,是樂無憂從未見過的。
她見過騎在辱罵她的小仙背上,鋒芒畢露的阿姊。
她也見過擋在受刑的小精怪面前,堅定不移的阿姊。
她也見過奄奄一息躺在望泱川,咬牙堅持的阿姊。
她見過阿姊的善良,見過阿姊的果敢,見過阿姊的堅韌不服輸,也見阿姊的意氣風發。卻唯獨沒有見過這樣的她。
滿腹委屈,無從說起。
滿臉懊悔,無法補償。
那通紅的雙眼似乎藏著千般故事。
樂無憂扣住樂塤問了好久才知道事情的經過。
青輝給她講的二人初遇相見甚歡不假,但那一切不過是樂塤所設的一個局而已。
確切來說,是樂塤凡間那個父帥所設的局。
以樂塤來博得樂瑤信任,放其入城門,為的是可以給留在城內的補給糧草下藥,阻礙後續防衛。
同時潛伏城內,裡應外合。
待到樂瑤出城迎敵之時,三千戰馬均因藥物作用變得異常癲狂,相互衝撞,最後口吐白沫力竭而亡,騎兵損失慘重。
本就危難之際,樂塤又在城中大開方便之門,引軍入關。
即便是樂瑤及時發現,在第一時間扳馬回城救援,卻也只是來得及換了個同歸於盡。
「以阿姊的聰慧,為何能如此輕易讓你進入。」樂無憂詫異道。
「因為我給她講的所有故事都是真的。」樂塤道:「真的有那個人,真的有病重的母親,所有的細節都是真的。」隨即降低了聲音道:「只不過,我們把那個人殺了,假冒了他。」
「所以那人母親依然是至死也未曾見他最後一面?還累得城破家亡?你這等做派也委實讓人生氣。不過也不至於讓阿姊如此這般吧。」
「阿姊不甘心,回來后非要站在般若鏡前看完了後續才回來的。」
「後續?」
樂塤沉默半許,咽了咽口水,鄭重道:「他們屠城了。萬餘民眾,一個不留。不過我事先聲明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沒參與,那時候我早都已經身死回歸雲郕了。」
啪地一聲,樂無憂手裡的茶盞驚掉了地上,碎成幾瓣。
屠城,那是在史記里看見過的令人最深惡痛絕的一種佔領方式。
即便是仙史上最慘烈的戰績,也不過是人族與妖族同歸於盡,毀了一方凡世。是以,才有了神族成立仙界,人,仙,妖相互制衡的局面,維持了和平。
她很難想象當阿姊站在般若琉璃鏡前看著自己曾經國家的子民,因為自己的一時善良而被屠戮殆儘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婦人之仁嗎?
那麼善良英勇又聰慧的阿姊,可如琨玉秋霜,亦能蹈鋒飲血。
她很少犯錯。
哪曾想就犯這一次,卻是不可饒恕,無法彌補,也無力償還。
「以阿姊的性子,沒有衝下去救人,真的已然是很給司運仙君面子了。」樂無憂冷笑道:「若換做是我,管他什麼狗屁仙規。」
「她倒是想那樣做了,只是被大家攔住,去不得。司運仙君說既然重歸仙界,那凡間種種便再無瓜葛。人各有命,不可壞了他人命數。然後她就回身把我揍了一頓泄憤。」
「幽冥府君若是知道今日我們這雲郕送去這麼多孤魂,也不知會在那簿上記上幾筆。行了,你快去回你院里收拾收拾。阿姊那兒我來想辦法。」樂無憂抬手敷衍地拍了拍樂塤的肩頭,示意他跟著青輝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