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念奴嬌(一)
一大清早,李玄鉞興沖沖的找到郭文峰,嘴裡不停的哼著小曲兒:「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滿臉洋溢著喜悅之情。郭文峰猜想這小子肯定是拿到錢了,不然不會這麼嘚瑟,當下也不點破,跟他兜著圈子:
「呦,李哥,啥事兒讓你這麼高興?翻來覆去就唱那麼一句,不會別的詞兒了?」
「賢弟足智多謀、聰明伶俐,可以猜一猜嘛;答對了有賞!」
「呃……吾觀仁兄面帶桃花,定是情場得意,抱得美人歸無疑了。」
「我倒是日思夜念、望穿秋水,可惜沒有這等艷福;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拿我打趣,再猜!」
「那一定是花了二百塊,跑到火車站破了純陽之身,恭喜恭喜啊。有這等好事兒也不叫上我,真不夠意思!」
「你的另一半沒準兒,等到十八般武藝學全了,再來調教你。哈哈哈哈……」郭文峰一臉賤笑,李玄鉞也被氣笑了,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李玄鉞趕緊回懟:
「你的另一半也好不到哪兒去。」
「都像你這傻叉,不會提前驗貨啊?殘次品直接退回。」
「你小子長能耐了呵,你見過啥是一等品?拿著殘次品說是原裝進口的,你也只能幹看,因為沒有對比。你敢說聲不要,連次品都沒有了。」
「你能耐,你啥都懂行了吧?不過我覺得李哥所言極是,就像買衣服,總得貨比三家,還要上身試穿;抓住就買,往往回家了就開始後悔,不是嫌款式太老,就是嫌顏色不好看。所以呢,男人不能從一而終,是不李哥?」
「凡事不能太絕對,興許也有一見鍾情的神仙眷侶,也未可知呢。」
「你是指小謝他倆吧?我總覺得不像小謝說的那麼輕巧,哪有這等好事兒,偏偏讓他遇到?你我二人眉清目秀、玉樹臨風,哪點兒比他差了?大街上的美女多了去了,連個正眼都不帶瞧瞧咱倆的,所以我說事有蹊蹺……」,郭文峰往李玄鉞身邊略湊了湊,擠眉弄眼的開始八卦:「李哥經驗老到、目光如炬,你覺得小謝的女人是幾手的?」李玄鉞不願惡意揣度她人,也有規勸小郭兒之意,遂正色說道:
「雖然表嫂的穿著打扮過於性感,打眼一看不像正經姑娘,但有道是『從來俠女出風塵』,沒準這娘們兒是個人物呢?你老表就是個『無事忙』,整天東遊西逛、遊手好閒。能否走上正道,還得看錶嫂子的規勸。」
「李哥呀李哥,我別的不服就服你這張破嘴,說起話來堂堂正正、滴水不漏,讓人猛一聽找不出破綻;但細品一下還是透著弦外之音,『出風塵』是啥意思啊?你是不是看出點兒端倪……」
「哎哎哎,過分了哈,是個帶把的就要站著尿尿;是個大老爺們兒就得正心誠意,要有君子之風……娘們兒唧唧的,背著人說三道四,算什麼英雄好漢?」
「得,跟我面前充什麼大尾巴狼,你是什麼德行我知根知底。啥時從的良?」
「我從良與否無關緊要,豬八戒說『行動有三分財氣』。你老表是個成功案例;有此珠玉在前,抄作業你總會吧。只要不上班,你就收拾的光鮮亮麗在大街上偶遇……實在不行,你就劫個色。」
「我覺得此計可行,要不晚上咱倆結伴覓食,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我才不跟你一塊兒呢,我喜歡獨來獨往。真遇上個對眼的,是我先上還是你先上?」話音剛落,只聽「嗷」的一聲大喝,
兩人嚇得直蹦。只見謝爭雄站在門口,面帶微笑。
「神經病啊,無聊不?」二人紛紛表示不滿。
「我找你兩個找了一圈子,又躲在角落裡嘀嘀咕咕;都像你倆這樣幹活兒,老闆連西北風都喝不上,趁早破產清算好滾蛋。」謝爭雄拿腔作勢開始訓人。
「好大的官威,你也就能唬唬生瓜蛋子,對我不適用!」郭文峰直接開懟。
「我跟小郭兒倆幹了半天,這不趕上課間十分鐘,剛說了兩句話,閻王就把小鬼兒派來了。」
「我要是小鬼兒,我叫你倆活不過今晚。談情說愛啊,天天有恁多說不完的廢話。」
「小郭兒說自從見了表嫂子一面,滿腦子都是表嫂的倩影,魂牽夢繞的。」
「小李說他一躺到床上就開始對錶嫂子遐思遙想、十分虔誠;想著表嫂的身影,指不定做了多少手工活兒……」郭李二人拿表嫂開刷,笑的十分淫賤。
「滾,你倆豬狗不如的東西……哎,小付兒跟你分贓了沒?」謝爭雄關心的詢問,李玄鉞趕緊掏出錢塞到郭文峰手裡,道:「賢弟,錢還你了哈。咱現在兩清了,誰也不欠誰,我現在分文沒有,恢復貧下中農的身份……表給我,天天看個時間都不方便。」說完動手去搶,郭謝二人趕緊把他推開。
「誰特么同意你還完了,我和我老表為了你的事兒跑斷了腿,還耽誤兩個工,一百多塊,豈能就這麼算了?」謝爭雄義正詞嚴的說道。
「就是就是,我上次起早貪黑幫你搬家還沒管飯呢?冒著多大的風險,你良心不會痛嗎?」
「我還進了局子呢,平白的污了我的清白之身……」三個人呵呵的笑。
「二位賢弟別拿哥哥尋開心,你們都是兩袖清風的君子形象,誰見過你們吃拿卡要?」李玄鉞嬉皮笑臉的乞求道。
「李哥真是好口才,但是拍馬屁、灌迷湯對我倆不適用,我最擅長雁過拔毛。」郭文峰說的煞有介事。
「我算是明白了,我今天是待宰的羔羊,算是跑不掉了。你們看著辦吧,別太過分哈!」李玄鉞徹底躺平,再做掙扎已經失去了意義。
「你先還四百,這二百先留夠晚飯錢,剩下的一人買包煙,再帶點兒零食。」謝爭雄從郭文峰手裡抽出二百,甩到李玄鉞面前,「動作麻利點兒,還沒吃早飯呢。」
「我出錢,你出主意,跑腿的事兒總該輪到你老表了吧?」
「別扯我哈,我們都是大師傅,身份尊貴;你一個小工子就是跑腿的料兒,還委屈你了?再說了咱們之間還有賬沒算清呢,還不腿掂快點兒,顯示誠意。」李玄鉞無奈的搖了搖頭,跑開了。兩人等的尿急,抽了一根又一根煙,好不容易等到李玄鉞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
「咋這麼墨跡,你又跑哪兒去偷懶了,跑個腿兒都干不利索,留著你能幹嘛?」謝爭雄首先發難,郭文峰也不甘落後,隨即數落道:
「該花的錢一個子兒都少不了,磨磨蹭蹭的等著下崽兒啊?也是個不爽利的人。」兩人劈手奪過袋子,開心的巴拉起來。
「老闆在下面,跟一幫項目部的人干聊,就是不走,我能咋辦?」李玄鉞調勻氣息,慌忙解釋道。
「唬誰呢?你見過老闆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我帶班這麼久,見老闆的次數都有限。」
「是滴,我郭大師幹了小半年,就開年見過一次;撒謊你也得先搞清對象!」
「我是不認識啊,工地小賣部的老闆娘告訴我的,她覺得我提著一袋子吃的,大搖大擺從老闆身旁過太扎眼,就好心提醒我。」郭謝二人嚇了一跳,趕忙伸長了脖子,悄悄的往下瞄。
「老闆十年八輩子不來一次工地,這不年不節的,咋有此雅興;搞快點兒,吃完都給我好好乾活;要是被老闆逮到了,或是有不吃好草料的嚼舌根,我這張老臉也不好使。」三人快速的分完贓,口袋裡都裝的滿滿當當,一邊瞄著老闆的動向,一邊大快朵頤。吃飽喝足,謝爭雄又用上了他的慣用台詞:俺老謝去也!郭李二人也不多話,匆匆忙忙的開始幹活兒。
正是有事便長,無話便短。時間過得飛快,轉瞬之間一天過去,又到了下班時間。郭李二人翹首以盼,就是不見謝爭雄的鬼影子。眼見付青史、嚴滄浪、汪語辰、金澄、顧形勝、陸征帆等人魚貫而回,兩人急忙迎上,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的詢問:看到小謝沒?卻無一例外的都是否定回答。
「晚上還搞不搞?別耽誤我吃工作餐,再等下去,連湯都沒了。」李玄鉞急的不耐煩。
「人沒到齊,啥時候開過飯?喏,還有幾位大俠拖著沉重的步伐,姍姍來遲……聽說老闆來了,一個個都變成了演技派的,彎腰駝背,頭都勾到地上了,累的有這麼狠嗎?」兩人哈哈大笑,李玄鉞定睛一看,原來是方高馳、陳長鋏、張仲真、劉承宇四人。李玄鉞跑步上前詢問,幾人嘰里呱啦:見是見過,不是現在。
「再等十分鐘,不來就沒他的份兒了,咱也算仁至義盡。少一個人,你也能省一點兒,對不李哥?」
「我聽你哄,少一個人能少多大的嚼用呢?明個兒小謝再不幹,我還得單獨請他一頓。那可就虧大發了。」
「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郭文峰話音未落,只見謝爭雄飛也似的跑了過來,略一停頓,看著二人說道:「等一下,我把記工本放好就來。」
出了工地大門,三人蹦蹦跳跳,邁著輕快的步伐邊走邊聊。
「你拿著記工本幹啥?老闆要發工資嗎?」李玄鉞極為關心,手裡沒錢了,煙都抽不起了。
「你才幹幾天啊,還不到一個月,夠的上資格發工資嗎?」謝爭雄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我在項目部里跟老闆對了兩個多小時的工,他說進度緩慢,工卻費了不少;言下之意我管理不當。你們說氣人不氣人?」
「我以為多大個事兒,搞火了咱三個炒他的魷魚,另立山頭。拉起一套班子自己干,不比這自由,不比這掙的多,是不老表?」郭文峰言之鑿鑿。
「搞得跟當真的似的,你有路子嗎?你能保證月月有活兒幹嗎?」謝爭雄反問道。
「我是沒有,所以還得仰仗老表大力支持。你的人脈廣、路子寬,我們鞍前馬後,絕無怨言。」
「你以為我不想多掙點兒啊,我這馬上談婚論嫁了,沒房沒車,關鍵錢也沒有。前幾天我兩個一直在生悶氣,我老丈人答應支持十萬,剩下的我媳婦叫我添上;兩千多一平方,還差十多萬吶!」謝爭雄心情低落。
「咋樣啊小郭,我就說表嫂子是個俠女吧,一出手就是十萬。老表你也不用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準兒房子的問題老丈人一力承擔,相信我,我的眼光錯不了。」李玄鉞把胸脯子拍的咚咚響。
「瞎貓撞個死耗子,老表真要一毛不拔搞套房子住,你才真是能掐會算,我郭某人才算心悅誠服,自此以後,我恭恭敬敬的叫你一聲李哥。」
「老表,你願賭服輸啵?跟小李兒斗你還嫩了,小李兒到底是痴長几歲,看事物的眼光就比你我高明。」謝爭雄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咋滴?你真的白撿一套房子住啊?二十多萬都讓女方拿,誰信?現在哪個女人結婚不是要求男方準備『一動(車)不動(房)』,萬紫(五元)千紅(百元)一片綠(五十),三金還得另外算?哪怕再通情達理,一切好商量,房子跑不了耶,你直接一毛不拔!」郭文峰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謝爭雄,在他的認知里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恨嫁女,而是娘家在送瘟神。
「哪裡,我媳婦說她又回去動員了,我老丈人東挪西借,能搞個十七八萬,剩下的讓我辦貸款。我媽借了五萬塊,我媳婦說留著裝修。整體來說,房子的事兒都是我媳婦搞定的,你以後還是乖乖的叫李哥。」三人都笑了。
來到老地方,吃來吃去還是那幾道菜。三人分了一瓶牛欄山,李玄鉞貼心的把自己的那份兒腰子遞給了謝爭雄。
「賢弟,你多補補。表嫂子出了這麼大的力,你也得加把勁兒,多運動運動,多討嫂子的歡心。」
「老表,我的這份兒你也代勞了,順便向表嫂傳達一下我的心意。」郭文峰慌忙遞過腰子,謝爭雄也不客氣,一手一個吃的不亦樂乎。吃完抹抹嘴,沖著郭文峰道:
「難得你有這份兒孝心,我代你表嫂心領了。」
「滾。」李謝二人開懷大笑……以後的人生都能充滿歡聲笑語該有多麼美好,李玄鉞若有所思。
一時酒足飯飽,三人互相道別。郭李二人相約去河邊散散步,自從李玄鉞搬到工地住,二人基本沒有出去玩過。
「小謝真是個敗家子兒,好好的一輛自行車騎了幾天就搞丟了。上個熊班兒還得步行,恁球遠,虧他咋堅持下來的。」郭文峰嘆道。
「你課文咋學的?『日三四里,和於身也』,小謝戰鬥力的強悍可能跟步行有關。」
「得了吧,聽他吹!這方面的事兒,誰能說自己不行?」
「呵呵,賢弟所言極是……這該死的天氣真是悶熱啊,連河邊也沒有一絲風。」二人百無聊賴,話題又轉到了女人身上。
「我記得《妻妾成群》里有一段精彩的文字,讓我映像深刻,」李玄鉞清了清嗓子,用低沉而雄厚的聲音背誦道,「我就是不明白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女人到底算個什麼東西,就像貓,像狗,像金魚,像老鼠,什麼都像,就是不像人。」
「女人為了生存而嫁人,本質和妓女沒什麼兩樣,不過是批發和零售的關係。」郭文峰脫口而出,「咋樣啊李哥,為了找到這句話,我不惜買了本《傾城之戀》。」李玄鉞朝著他豎了豎大拇指。
「這些傢伙把女人描寫的豬狗不如,讓我這個寂寞難耐的男人產生了認知錯覺;到底是潔身自好還是同流合污,你覺得呢李哥?」
「我們這種底層男人還有的選嗎?除了隨大流,真真是沒有第二條路好走。不婚不育就是離經叛道,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就算你皮糙肉厚無所謂,父母的老臉往哪擱?所以女人就是再不好,再不是東西,你我還得飛蛾撲火……」
「別嗶嗶了,快瞧……」郭文峰急忙打斷李玄鉞,指著前方不遠處。兩人停下腳步,定睛細看,只見一長發女子,下身超短裙、黑絲襪,上身一件白襯衫,立在護欄上一動不動,似乎要尋短見。
「光看背影就叫我血脈噴張,絕對是個妙齡女郎;真是祖上積德,李哥我先發現的,別特么跟我搶……」郭文峰擼起袖子就要上,李玄鉞急忙扯住他,示意他再等等。
「現在救她毫無意義,她會以為你是垂涎她的美色,很快便會把你忘記;只有等到她跳下河,垂死掙扎的時候,才是最佳時機。所謂『再生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那她要說『今生無以為報,來世當牛做馬』怎麼辦?」兩人憋住笑,生怕驚擾到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