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騙子
雲桑壓根就沒察覺到對方是什麼時候來到船上的，或者說，到底在船上待了多久。
一想到對方有可能從頭到尾就在這附近沒離開過，少女的身體就不由綳成了硬木板。
畢竟謝殊可是從苗疆出來的，若是稍有不樂意，在她身上放兩條墓穴里的那種蠱蟲也不是沒可能。
空氣徹底安靜下來了，甚至能聽到船外風吹湖面的微弱聲音。
輕淺的腳步聲從自己身後繞到身前，少年的樣貌也盡數湧入了眸曈之中。
雲桑小幅度地抬起了臉，暗色陰翳遮在她的面頰上。
長得好高……不是說過得很凄慘嗎？
對方的面貌帶著層熟悉感，清凌的眉，精緻鳳眸本該是雍容雅正的模樣，卻因著不羈的氣質略透著輕挑。
殷紅的唇角自然上翹，泛著楓糖漿似的甜意，皮膚白皙，長發被簡單地束起，很有「彼時春衫少年郎,笑看風華不知愁」中描述的氣息。
只著一襲簡單的藏藍勁裝，並沒有穿戴想象中的苗疆傳統服飾。
雲桑看著他，明明對方是這般「親切」的樣子，卻是半點都不敢亂動。
兩人就這麼僵持對視著。
十幾秒后，謝殊才挑了挑眉。
他伸出指尖碰了下對方的臉，見少女緊張得跟個木頭人似的，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叫你不動，你就真不動啊？」
雲桑微愣，烏圓的瞳孔緊緊地追著對方甜絲絲的笑容。
在看見謝殊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上之後，她才略有遲緩地反應過來：
所以對方根本就沒打算對自己做什麼……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注視著少女身上奇怪的打扮，謝殊微眯雙眸，隨口就問：「你不是這個鎮子上的人？」
「…不是。」
女孩的嗓音十分綿軟，有點像他小時候吃過的糯米糰子。
謝殊看了她幾秒，用舌尖抵著腮幫道：「瞧著倒也不像是，你看起來比他們弱多了。」
「……」
「對了，你多大了呀？」
少年彎著漂亮的雙眸問道，口吻透著親昵的假象，好似是在熟悉的朋友嘮著家常事。
雲桑小聲地回答了這個身體的年齡：「二十歲。」
「比我還大？」謝殊蹙起了劍眉，他伸手摸著下巴，「我猜你要不就是在撒謊，是個小騙子…」
「要不就是從北嶺那種又窮又破的犄角旮旯來的，估計長這麼大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吧。」
「看你穿的這衣服，別告訴我是從路邊里撿來的，老實說，我見過的乞丐，穿的都比你要…正常一些。」
就在少女沉默的時候，謝殊眼眸突然微微亮起，整張臉都浮露出了耀眼的光采。
「你該不會……是個孤兒吧！」
雲桑徹底語塞了。
她有合理的理由懷疑對方是在拐彎抹角地罵自己。
況且，如果自己是孤兒，就值得他這麼高興？
但轉念想到謝殊那凄慘的身世，雲桑稍稍斂神：假如她承認自己是孤兒，說不定會讓對方產生遇到同類人的歸屬感。
運氣再好一點，說不定能成為攻略對方的突破口。
於是少女輕闔上眼眸，在心裡艱難念叨著：
對不起了…爸爸媽媽，如今我要做出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了，就麻煩你們為女兒的任務先淺淺掉下線吧。
結束念叨后，雲桑翩躚睫毛輕顫著，對面前的人鄭重地點了點頭。
少年怔怔看了她良久。
繼而，在雲桑的注視中，有些綳不住地笑出了聲，高高束起的長發都隨著他的低笑而輕微聳動。
「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哈，」
謝殊的眼尾染了些紅色，他望著少女呆軟的模樣，艱難地抿住唇。
「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孤兒……你好慘哈哈哈哈。」
「雖然我也是，」謝殊聳了聳肩，語氣有幾分俏皮地朝她道，「但至少看起來，我過得比你好多了。」
「不過你不要誤會，我沒有鄙視你的意思啦~」
「我只是終於看到比我慘的人了，感到很開心而已……」
雲桑在這一刻，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集體趕過來想捉住謝殊了，甚至還拿起了武器。
太欠扁了。
讓雲桑覺得剛剛認真思考的自己，好像一個怨種。
【宿主，你不要難過，我這裡顯示攻略對象的好感度上升了2%。】小妖連忙撲騰著翅膀安慰她。
少女的聲音越發鬱悶：「…聽你這麼說，我更難過了(；′⌒`)。」
但謝殊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別提有一絲愧疚，臉上的笑意都沒徹底收回去。
「對了，小騙子，你那包里裝著的是什麼呀~」
少年悠閑地倚靠在椅子上，很是自得地繼續問著。
雲桑鬱卒地抬起雙眸，一雙桃花眸里全是幽怨，「為什麼要叫我小騙子。」
謝殊緋紅的唇角輕輕勾起，依然是那副逍遙自在的神情，「因為我知道你撒了謊啊。」
「明明我看見你是從湖底突然冒出來的，你卻對他們說是從河邊摔下去的…」
「而且你也根本就沒看見過我吧，可還是對他們說我往東邊去了，雖然你的慌對我有幫助。」
「那是因為…」雲桑微微睜圓雙眸，想要解釋，卻被眼前的少年一句打斷了。
「我沒有問你撒謊的原因哦，不過說到這兒，我倒是很好奇，為什麼你會莫名其妙地從湖底冒出來？」
「我盯著湖面看了好久了，別說有人掉進去了，就是個蚊子也沒看到。」
謝殊認真地打量著她，薄唇輕啟：「難不成，你其實是鎮西那群小屁孩經常討論的…水猴子？」
「我不是！」
看見少女的眸子終於有了幾道裂痕，謝殊笑吟吟地繼續道，「那你為什麼會從湖底冒出來呀？」
雲桑扶額，這讓她怎麼解釋，假如她說自己是穿越過來的，恐怕謝殊不僅會認為她是個孤兒，還會認為她是個傻子。
「我就知道，」
見少女沒有出聲，謝殊也沒追問了，而是單手撐著下巴，慵懶注視著她的表情像極了只漂亮的狐狸。
「…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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