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奠

飯畢，客散。

鷲匠鍛治獨自一人坐在廊道上，端著酒杯，抬頭望著可望不可及的月亮，神情恍惚。

一旁的齊飛拿起抹布，「嘿咻」，「嘿咻」的賣力清洗院子，看著抬頭望月、暗自神傷的外公，拎起一桶清水來到他的身前，掬起一捧水，遞到面前，

「給你，你想要的月亮我給你抓過來了。」

上天何其不公啊，我視若珍寶的東西在他人眼裡棄之如履。

「一棵樹只有在長到一定的高度，才知道怎樣的空氣適合它」，

鷲匠鍛治望向齊飛，眼神中帶著懇切，「攀上頂峰再做決定，好不好？」

長輩對孩子的愛是無私的，他們做的一切看似自私、不考慮孩子意願的決定都是為了讓孩子將來有選擇的權利，後悔的機會。

齊飛若是在這個年紀放棄了排球這條路，以後登頂的機會就會逐年降低，直至為零。

齊飛揚手一揮，將水潑向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任由水珠砸落在臉上，整個人大大咧咧的躺在廊道上，與外公欣賞同一輪明月。

「外公」，齊飛突然開口，「你在旅行的途中遇到極其難得，轉瞬即逝的絕美風景，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拍下來」。

鷲匠鍛治毫不猶豫的作答，就像沒有人永遠風華正茂，可當你按下快門的那一刻，瞬間就成了永恆，有了眺望過去的機會。

將能拿到手的先攥緊在手中。

「還有別的更好選擇？」

鷲匠鍛治反問。

「當然」，齊飛望著夜空中的皎皎明月，「如果，我很喜歡一個瞬間，對於我個人而言，我不會為了拍照而拍照，我只會享受那一刻」。

這就是齊飛與鷲匠鍛治最大的分歧點。

對於齊飛而言，夢想不在終點，而在於追逐它的過程。

鷲匠鍛治幽幽一嘆，起身，身形不在佝僂，態度不再溫和慈祥，他像是高空捕獵的雄鷹，充滿肅殺的眼神死死盯著呈「大」字型躺在廊道的齊飛，變成了平日里爭勇鬥狠，氣勢狠厲的鐵血教練，既然說教的方式走不通，那就換條路走。

你小子竟然害怕排球變得無趣，無法給你帶來歡樂，我會讓你知道，排球，從來不是一個人強就能獲勝的競技項目。

齊飛雙手反撐，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左手立掌橫在胸前，右手平直正面握拳，雙腿屈膝，腳掌內扣，本能的擺出防禦姿態，這個小老頭壓迫感真是嚇人！

鷲匠鍛治頭也不回的走了，接下來這段時間他將會不惜一切精力，一切時間，一切資源去針對齊飛，給我好好的等著。

齊飛面對鷲匠鍛治這無聲的宣戰感到一陣頭大，小的剛走，老的又來這一套！

......

翌日，青葉城西排球部休息室。

及川氣勢洶洶的舉著手機來到齊飛面前，唾沫滿天飛，氣急敗壞道：

「你是不是在外面到處造謠我死了！」

牛島、日向、影山三人昨天不知道發什麼瘋，通過各種渠道添加他的聯繫方式，他理所應當的拒絕了，只要能讓這三人不如願，他就像在三伏天喝了罐冰鎮汽水一般舒暢，結果這三個混蛋拜託別人幫忙發送信息，全是熱血勵志語錄，

日向這小子甚至發來一段視頻，視頻中日向淚眼婆娑，涕淚橫流，嗚嗚咽咽的讓他對未來充滿希望，千萬不要放棄。

他的朋友從一開始認為他受到挫折，萎靡不振，發展到及川不行了，已經簽了病危通知書！

現在，有的人已經準備出席他的頭七！

「哈哈哈哈！」

齊飛看著及川手機里的信息，毫不遮掩的捧腹大笑，用力的拍著大腿，淚花不受控的溢出眼角，這三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擔心及川像他一樣放棄排球，未雨綢繆，先打上一劑預防針。

不明所以的人，看到那一大串信息真的會以為及川心生絕望，一心求死。

排球隊的眾人陸陸續續來到休息室，從背包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花環，放在及川腳下，畢恭畢敬的三鞠躬，低頭，默哀。

整個休息室莊重、肅穆。

晚到一步，準備出席及川頭七的岩泉，右手提著一塊白布，上面只有一個大大的「奠」字，左手的拎著花籃，花籃上還掛滿了及川黑白的大頭照。

看到在這一幕，悲痛欲絕的眾人，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決堤的悲痛，「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你...你們...」

及川氣冷抖，話也說不利索，撿起腳邊的花環瘋子似的向眾人砸去，歇斯底里的對著齊飛吼道：

「你給我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