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互通有無得見生天（中）

「比我想象的要簡單。」凱蘭小聲向旁邊的四月吐槽，他和龍裔女士正在土著老頭兒的帶領下徑直走進了土著的村子。一個渾身包裹在罐頭裡的戰士，一名看起來並無威脅的精靈詩人，一名渾身赤條條的老頭兒土著，這樣的三個人不足以讓部落產生恐慌。老頭兒自顧自走在了最前面，他揮舞著手臂，大喊著古怪的音節，幾名手持長矛的部落戰士猶豫地讓開道路，幾人大搖大擺地朝著村子里最大的房屋走去。

「不見得是好事。」龍裔女士看起來憂心忡忡，四周密密麻麻的土著像是從樹上長出來的，他們的眼神如同好奇的幼獸，如果他們真有歹念，兩人怕是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穿過泥巴和樹枝堆成的茅草屋，凱蘭能很驚訝地發現部落中有不少文明世界的痕迹——無論是嶄新的鐵鍋，精良的旗幟甚至是風鈴，四月甚至發現了一台算得上煉金設備的窄口玻璃瓶。

「四月，這裡看起來可不像是與世隔絕的樣子。」凱蘭看著一名精壯的土著戰士背後明顯是用鐵鍋改造的盾牌忍不住開口。

「確實如此，看來先前也有傢伙來到過這座島上，也就是說我們沒準能找到離開的方法。」四月顯得有點激動。

「鐵鍋，帆布，風鈴，這讓我想起恩普萊那些絕不販賣武器給野蠻人的商隊，他們就喜歡賣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凱蘭從周圍的土著眼中看到了敬畏和貪婪，「四月，保管好你的盔甲和武器。」

「我知道，這無所謂，我只想要一艘船和一個大陸的方向。」四月有些緊張地抓緊了自己的劍。

老頭很快走到了部落中央最大的長屋前，這裡有一座巨大的火堆，不過現在只剩下灰燼和少許沒燒盡的木塊，這很有可能是這座村的「廣場」了。廣場前已經有一列人等候在那裡，為首的一看便是部落首領——他有著最壯的身軀，最鮮艷的羽冠和最沉重的骨質首飾，他雙手抱臂，等兩人走近了這才開口：

「（不流利的通用語）歡迎，客人，你們來我們部落做什麼？」

凱蘭拉住四月，俯身行了個吟遊詩人的禮節——這是有風險的，說不定某些動作在土著眼中意味著冒犯，不過看酋長不置可否的樣子似乎他並不介意。

「您好，首領，我們無意冒犯。我們的船隻遭遇風暴沉沒了，我們希望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

四月停下腳步，很自然地扮演起那個強硬的角色。她高大的身軀加上厚實的鎖甲能讓每一個赤身裸體的土著戰士感到緊張，她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看凱蘭和這個首領交涉。

那個較為年輕的俘虜早就鑽進人群里不見了——對於一名半精靈和龍裔來說，要從一堆裝扮相似的人類土著中清晰地分辨他們的模樣實在有些困難，不過那個老頭還是站在原地，有些恭敬地跪倒在地——朝著凱蘭。

「他希望你成為他的主人。」酋長看了眼凱蘭茫然的神色解釋道，「你在戰鬥中擊敗了他，你有這個權利。」

「他們襲擊了我們，也許是我們追趕的太過焦急又語言不通，我希望能解除這個誤會。」凱蘭有些口乾舌燥，在恩普萊的絕大部分地方蓄奴都是相當嚴肅的行為。除非種族間有著深仇大恨，否則即便是戰爭俘虜也會在形式緩和后得到贖回。奴隸這種事兒不是沒有，哪怕是自詡道德高貴的城市精靈也豢養著大批事實上的農奴，但奴隸的反抗和報復也相當暴烈。

「如果可以，我希望用這個權利換取我們離開。」凱蘭再次鞠躬行禮，在看到了這個部落對於同族奴隸如此淡漠之後，他有預感這個請求不會被應允，但談判當然要從要價開始。

「你們想要離開，那就離開就行了。」酋長有些奇怪地望著凱蘭，「你不是我的戰利品。」

「但是我們被你們部落的人襲擊了。」

「他們的目的就是狩獵你們這些『天使』，你們贏了，就是這樣。」酋長口中說出一個宗教名詞兒，不過顯然他的意思並沒有尊敬——他們的社會中是否有神靈和天使都很難說，所取的可能是這個辭彙更原始的本意。

「天使？這是誰定下的狩獵規矩？」這麼好溝通的酋長讓凱蘭逐漸找回了談判的感覺，和文明開化的土著們在商言商就行了，「你們應該知道怎麼離開這座島吧？」

「沒有規矩，叢林的規矩就是活人拿走所有。」酋長搖搖頭，「我們不離開這座島，『天使』都是乘船來到和離開這裡。」

「既然我們已經贏了，那應該意味著不會再被你們狩獵了吧？」凱蘭眯起眼睛，「除此之外，你們知道天使什麼時候會再過來嗎？」

四月聽到天使兩個字偷偷笑了一會兒，這時候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凱蘭一下，「乘船來的話，也許我們等一段時間就能離開了。」

「狩獵，那是叢林裡面的規矩。部落裡面，不殺人。」

「至於『天使』，我們的營地里就有，他們來自北方的『蒸汽城』。但他們也是客人，我不能帶領你們去見他們。」酋長此時終於露出了或許是狡黠的神色，「不過如果你們願意用禮物換取白馬部落的友誼，我們可以接受你在我們營地紮營休息，而我可以把你們的營地安置在他們附近。」

「你想要什麼？咱們可兩手空空。」交涉初步達成，凱蘭稍微鬆了口氣。

「禮物。」酋長輕輕舔了舔嘴唇，「讓我高興的禮物。」

凱蘭無奈地從背後取下背包，在裡面翻找起來。對方這是開價了，但不利的是對方要求「看著給」，而自己還沒有拒絕的餘地——總不能真的像四月說的那樣在叢林裡面等個十天半月吧？對方都用叢林里的規矩威脅過了。

「我想想，帳篷火絨盒之類的你要嗎？」凱蘭有些無奈，他的背包裡面早就清理過，那些對生存和戰鬥無用的小零碎玩意兒已經落在海灘邊或者進了洛斯口袋了，如今他身上的東西能讓他順利在野外生活，但卻很吸引這些和文明世界有貿易往來的土著。

「我們部落不缺帳篷。」酋長的語氣聽起來可不怎麼高興。

另一邊的四月也在背包里找了找，翻出了一套骨質骰子和一枚沾了一點血的耳環，這都是她的戰利品，前者來自一個賭輸了的賭徒，後者來自一個賭贏了但被四月發現出千的賭徒。

「你是部落的好朋友了。」酋長認真看了看龍裔爪子上的耳環和骰子，從裡面挑走了耳環，又把自己的耳飾扯了下來，放回龍裔手上。

「你呢？你有什麼？」酋長有些期待地望著凱蘭，「我通用語知道得不多，展示給我看。」

「我可以用香料來作為拜訪部落的禮物，我相信你一定會感興趣。」凱蘭已經重新合上了背包，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盤旋的灰鷹，「你知道白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