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馬剖得鑽石之心（下）

人馬的身體轟然破碎，就像一面脆弱的鏡子，而一個薩滿模樣的老頭狼狽地從人馬的身形中翻滾出來，四月能感覺到最後一劍的傷害有部分從人馬延伸到了薩滿身上。

那薩滿口吐鮮血，手腳並用地從四月劍下逃走，兩名土著戰士忙不迭地上前阻撓，被四月一劍砍倒一個，另一個只能護著薩滿狼狽後撤。

人馬的倒塌讓土著們方寸大亂，失去了靈光的增益和人馬的指揮，那些受傷的土著已經在後退觀望形勢，那些混在戰團中央的也只知道攻擊離自己最近的人——白馬部落只從「天使」身上學到了堅船利炮，卻學不會戰鬥精神、指揮和陣列。

戰鬥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洛斯把幾名持矛的土著引到自己身邊，而三名施法者分別用弩箭、魔能爆和魔法飛彈對土著們挨個兒點名——遠處的薩滿哪裡跑得過身高腿長的聖武士？艾爾文射出一道火焰射線把薩滿燒傷，隨後龍裔小姐再次鼓動聖力（主要是雙手劍）把薩滿和身邊的人全部放翻。

隨著老薩滿擊倒，渾身是傷的土著們徹底失去了戰意，他們朝著樹林里逃去，只有幾名射手還在高處沖著老薩滿叫喚。格外記仇的雅格繼續使用魔能爆，對著那些土著射手一通亂射，壓得他們抬不起頭，很快就沒動靜了。

凱蘭留下還在發泄的雅格往前窺探，很快就發現了那艘船。巨大的船身就擺在樹林中央很顯眼，顯然土著們為了把它搬上來花了不少功夫，整條小道上的大樹都被砍伐，地上也有沉重的拖拽痕迹。很難想象他們不藉助滑道或滾木就能做到這一切，凱蘭只能猜測他們用了某種方便的巫術手段。

洛斯也抱著火藥桶趕了過來，之前他們突襲土著時火藥桶被簡單地藏在一棵樹后並未多加掩飾，幸好驚慌的土著們也沒有心情去偷拿這樣一個意義不明的小桶，洛斯趕到時只在桶上甚至看到一隻好奇的鳥兒。

「陸地行舟，好一番勝景。」洛斯把火藥桶放在地上，看著這艘被土著們拆掉半個船腹又被供奉起來船隻嘖嘖稱奇。

凱蘭繞船檢查了一圈，那艘船前端破了個大口，看起來是被礁石撞破的；一側的船腹被土著們粗暴地拆開，地上還散落著不少拖拽的暗紅血跡，與其說是遇難時留下的不如說是被土著們刻意塗抹上去的。

聖武士小姐已經開始給活著的土著療傷，隨著她雙手觸及，聖力飛速為那些重傷員止血——但也僅此而已，復仇女士的聖武士顯然沒有把敵人統統治癒給自己找麻煩的心思。

艾爾文和雅格則在打掃戰場——復仇心或者玩心大起的雅格試圖把每個人身上的所有東西連同褲衩都扒下來。艾爾文就沒這麼無聊了，在他眼中老薩滿身上零碎的土著飾品雖多，但只有披肩和手杖閃耀著不俗的魔法靈光，顯然都是不錯的魔法物品。

洛斯和凱蘭進入了船艙，趁著洛斯布置火藥桶的工夫凱蘭大概逛了一圈，船艙里已經被土著搬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滿天灰塵和又臟又臭的地板。不過作為施法者的他還是敏銳地從船舷上找到塊巨大的船牌，上面隱約也有魔法靈光，似乎是這艘船受到的賜福。

凱蘭叫來洛斯，兩個人一起把船牌取了下來，船牌上銘刻著這艘船的名字：鑽石（Diamond）號。

「用這個東西可以給商隊交差了。」凱蘭拍了拍那塊船牌，轉手遞給了洛斯，「不錯的東西，哪怕他們不要，加個把手也能當個優秀的盾牌，你拿著吧。」

「嘿，魔法盾牌。」洛斯寶貝地摸了摸它，塞進了自己的背包里。

「走吧，該點火了。」

火藥桶被洛斯放置在船艙下層，那點火引線是一段錘打過的絲繩，被洛斯一不小心便從根部弄斷了。幸好艾爾文在法師塔中沒少接觸魔導裝置，用手頭的焚香把斷口捏合了起來。在艾爾文的指導下洛斯用火石引燃了引線，然後兩人拔腿就跑——

隨著一聲巨大的聲響，整個船艙塌陷下來，龍骨也徹底斷了，隨後熊熊大火從船艙的所有孔洞中湧出。不論這個部落原本有怎樣的野心，他們以後都將繼續被困在這座孤島上。

幾人站在遠處欣賞了一會兒這暴烈的地獄盛景，那老薩滿已經被四月救醒，虛弱地躺在地上，看著爆炸的火光沉默不語。

這老頭兒並不像酋長那樣懂得通用語，但邪術師自有邪術師的辦法。儘管心靈感應對於普通的土著來說效果極差——只有簡單土話語言的他們根本無法組織有邏輯和語法的句子，他們的辭彙也很難表達複雜的含義——但這個薩滿老頭顯然有著更高的智慧。

【我是白馬部落的薩滿，我們在修復這艘船。】老薩滿的意思很清晰，他看起來並沒有抵抗。

【你們修復這艘船是打算做些什麼？】

老頭兒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從心靈中傳來話語：【交易。】

交易？雅格稍微楞了一會兒，繼續追問，【你們要交易什麼？】

【火藥，槍炮與鋼鐵。】老薩滿舔了舔嘴唇，雅格能感受到在土著語中這幾個詞兒都有別的說法，但在心靈感應中他們都被清晰地轉置為雅格能聽懂的含義。在心靈的交流中，擁有更高視野的一方更容易單向地理解另一方。那些複雜的神諭，晦澀的預言等等不外如是。

雅格把他聽到的東西轉述給其他人，艾爾文和凱蘭若有所思，四月一臉冷漠。

【給你一個選擇，跟我們走，我殺了你，你選一個吧。】雅格微笑起來，男孩兒外表下的邪術師生了一顆惡魔般的心。

老薩滿眯起眼睛：【把我的披肩還給我，我就和你們走。】

雅格回頭看了一眼那作為戰利品的披肩，回過頭來一劍插入薩滿的胸膛。當他鬆手，那把劍悄然消失，只剩下老薩滿倒在血泊中。

「錯了，沒有這個選項！」雅格興奮地大喊出聲。

四月沉默地轉頭離開。

一行人把戰利品收拾好開始往回跑，遠遠地就能聽見噼里啪啦的聲音。等他們費勁重新返回沙灘上，只看見五月花商會的大船橫亘在海邊，不斷朝著岸上的土著們開火，沙灘上已經放倒了一片人。

「快過來！」岸邊有一條小舢板，麥克和幾名重甲槍手正在沙灘上焦急地等待，不時隔開土著們遠遠射來的弓箭。麥克一眼看到了五人，大聲呼叫起來。

五人朝著小舢板飛奔過去，船上槍手立即解開了繩索，土著們憤怒地喊叫起來，船上又是一陣密集的齊射，就像是無數雷霆在空中綻放，沒有任何魔法波動，但土著們卻零零散散地倒下。

舢板朝著大船劃去，沿著繩梯終於上了船。水手們放下槍開始擺弄船帆，帆船開始揚帆收錨，土著們的弓箭再次如驟雨般傾瀉，但大多只能疲軟地落入海水中。

五月花號晃晃悠悠地偏轉船頭，沿著海岸遠離小島，在土著們不甘的怒吼中，緩緩駛入金色的落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