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親、親親親親親親。

真的要親啊。

江鹿琥珀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格外明顯的茫然和不確定。

他握住奶茶獃獃地看著顧准，一時間甚至懷疑起來到底是誰暗戀誰啊。

視線從顧准冷銳的眉目下移，薄唇線條凌厲，唇角很小幅度地往上揚著，和黑眸中的耐心等待互相呼應。

有一種將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自信。

他想用這種方式來求證江鹿到底有沒有隱瞞他，以及自己和江鹿之間要是再親近一些，比如親吻臉頰，自己的感受是微微不適還是其他。

顧准緊緊地盯著江鹿略顯震驚的眼睛。

短短几秒的對視顯得格外漫長。

江鹿沒動，顧准也沒再繼續催他，只是往前又走了一步。

一米九的高個子站在江鹿面前，很有壓迫感，更別提對顧准本來就抱著不純凈小心思的江鹿。

江鹿直勾勾地看著顧準的唇。

顏色淡淡的，唇紋很淺，嘴唇光滑，形狀也很好看，親上去應該很軟。

……不對！

江鹿你清醒一點啊，是親臉頰。

誰讓你老盯著顧準的嘴巴了，看臉看臉。

「兩位帥哥，你們的烏龍茶快做好了！」

前幾秒還微微震驚的店員臉上換上吃瓜的表情，這句話也像在無聲催促著什麼。

顧客並不是只有江鹿和顧准。

後面也還有情侶或者學生在排隊，有人已經認出來，當眾出櫃的兩人是燕大新生中備受矚目的存在。

「嗯？」

顧准聲音低低的，微啞，極撩撥耳膜。

他將頭放得更低，讓矮他半個頭的江鹿更方便親。

江鹿猛地回神，修長細白的手指緊緊地捏住奶茶杯壁。

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走。

親就親，臉頰而已，就當是西方禮儀了。

再說了，顧准這麼帥，他還喜歡他，吃虧的又不是自己。

顧准簡直就是自作聰明。

什麼叫直男之間親一個臉頰沒什麼。

哼哼～

江鹿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和狡黠，空著的左手抓住顧準的腰側。

夏季衣服輕薄，少年手心的溫熱透過布料，在顧準的腰側蔓延開。

霎時，顧准唇角抿得更緊。

悶熱的夏季里，江鹿捏著冰奶茶，稍微踮起腳尖，往前湊了湊。

彼此眼中，對方的五官放得更大，眼神中的情緒也更加清晰。

真到這麼一刻，江鹿反而輕鬆許多。

從小到大遇到任何事情都很冷靜的顧准反而緊繃。

少年柔軟的嘴唇即將觸碰到顧准刻意往左偏的臉。

「顧准、小鹿！」

張挺嘹亮的大嗓門穿越擁擠的人群，精準地到達奶茶店門口。

江鹿往前湊的動作已經來不及收回。

顧准卻下意識扭頭，側眸去看走過來的張挺和周舟。

下一秒，顧準的唇角感受到分外柔軟的東西。

——溫溫熱熱濕潤，隱約帶著甜甜的奶茶香。

世界安靜下來，顧准輕眨眼睫，看著親上他唇角的江鹿。

嘴唇和嘴唇貼合了一多半。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江鹿嗅聞到了更明晰的清冽冷質木香。

就像炎熱的夏季里嘗了一捧純粹的雪。

他親到了顧準的嘴唇，好軟。

眼前這一幕永恆地定格在眼中，江鹿的心臟不受控制地跳動。

聲如擂鼓，幾乎要衝破胸腔。

耳邊是店員和其他排隊顧客的驚呼起鬨聲。

他們是真的沒想到現在同性戀都這麼開放了，秀恩愛秀得飛起啊～

「啪嗒」一聲，早就飽受蹂|躪的奶茶從江鹿的手中滑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不遠處。

同樣是「啪嗒」一聲，張挺手裡的大西瓜摔到地面上，四分五裂。

「老二，他、他們倆在接吻啊？！」

被畫面衝擊到的張挺也顧不上西瓜了，瘋狂地搖晃周舟的肩膀。

周舟淡定許多，把震驚的情緒控制在眼裡。

「好像是在接吻……不過你之前不是說不歧視同性戀嗎？」

張挺愣愣地回答：「不歧視啊，就是……一宿舍里出了倆？！」

奶茶店門口，反應過來的江鹿飛快地挺直身體，腦子就像一團漿糊混亂。

幸好把奶茶摔在了地上，讓他暫時找到一個意外，用來忽略掩飾親吻帶來的心亂如麻。

「我的奶茶……」

江鹿痛心疾首地看著才喝了兩口的奶茶，聲音甚是委屈。

店員見狀，讓他們不用管，一會兒等顧客少了，他們自己來收拾。

烏龍茶也做好了，裝在包裝袋裡，顧准接過順便付了款。

他把烏龍茶遞給心碎掉的江鹿：「掉了沒事，不然你喝這個？」

說好是江鹿請客，最後還是顧准給的錢。

只不過因為接吻，江鹿還是幫顧准優惠了幾塊錢。

其他人都看著，才和顧准當眾接吻的江鹿臉頰通紅，他很想說純茶哪裡有奶茶好喝，只不過又不好意思再點一杯，接過烏龍茶和顧准走了。

回宿舍的路上，四人皆沉默著。

張挺和周舟才親眼目睹了接吻的那一幕，有好多問題都憋在心裡不敢問。

比如：你們是什麼時候搞在一起的？

比如：這才幾天啊，你們兩個為計算機院爭面子的帥哥竟然內部消化了？！

不小心親到顧准嘴巴的江鹿也不敢說話。

他還委屈呢，那可是自己的初吻，初吻哪有這麼隨便就用掉了的。

江鹿癟著嘴，悲戚戚地吸了一口烏龍茶想要愉悅下心情。

下一秒，口腔里蔓延開的苦澀直衝腦門，江鹿沒忍住，直接吐了。

他震驚地看著烏龍茶的備註：少冰，無糖。

「無糖？顧准你點烏龍茶竟然點無糖的？」

江鹿嘴唇還沾著茶水，語氣震驚得不行。

顧准沒想到打破沉默的是這句話。

他頓了下，淡淡地說：「無糖……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啦。」江鹿敬佩顧準是條漢子，「牛逼。」

張挺：「牛逼。」

周舟：「確實牛逼。」

顧准：「。」

他不懂。

沉默的氛圍終於緩和下來，趁著這個時機，張挺忍不住開口了。

他抱著碎成好幾瓣的西瓜，小心翼翼地說：「你們剛才接吻是……怎麼回事啊？」

江鹿：「讓顧准解釋吧，他喊我親的。」

張挺用「你竟然是這種人」眼神看著顧准：「你讓小鹿親你？」

顧准喉結微微發緊，他低低地「嗯」了聲，解釋是為了參加奶茶店的折扣活動。

江鹿不小心親到他的唇角，只是一個意外。

「本來只是親臉頰。」顧准並沒有說懷疑江鹿是Gay的這件事。

也並沒有解釋這樣做的目的，他只是想看看江鹿究竟是彎的還是直的。

「就為了第二杯半價么。」周舟神色尤為複雜。

他看了眼顧准腳上那雙價值不菲的運動鞋，又看了眼江鹿腳上那雙價格小貴的板鞋。

他們宿舍，明顯顧准和江鹿家底更殷實。

這難道就是比你優秀的人還努力。

比你有錢的人還節約？？？

「嗯，就是這樣。」顧准淡淡地說。

片刻后，他又補充道：「親臉頰而已，反正都是直男，這麼做很正常。」

已經付出「初吻極為潦草」代價的江鹿附和：「就是，直男之間親一下臉，多正常啊，足足省了5塊錢呢，是吧顧哥。」

聽到這個稱呼，顧准心口微微一跳，他舔了下乾澀的唇，說：「是的。」

「啊？」

張挺有點不解：「直男之間這樣做很正常嗎？」

他看著周舟：「要是我，我才不會為了省幾塊錢親個男的，一臉油。」

「周舟你呢？」

周舟都沒思考：「當然啊，親男的……噫～」

他打了個冷顫，並且覺得惡寒。

聽聞，顧准腳步下意識停住：「是么？」

他看了眼江鹿。

江鹿也有點懵，原來直男之間不會親臉嗎？

他是不是反而弄巧成拙了？

救命！

所以他不僅搭進去一個初吻，還是照樣面臨暴露的風險？！

「不過要是換成小鹿的話，我倒是覺得還可以接受。」

周舟摸著下巴認真地思考：「就當是弟弟親哥哥了。」

「嘿嘿，要是小鹿的話，我好像也行誒。」

張挺看著江鹿光滑且細膩的臉蛋，「你的臉這麼乾淨，又沒有痘痘又不油。」

只喜歡顧准不喜歡男生的江鹿瞬間炸毛：「你想親，我還不讓你親呢！」

「顧准臉上還乾淨呢，又那麼白，親他親他親他！」江鹿把顧准推過去。

張挺和周舟同時看向顧準的臉，思考親他的可行性。

顧准垂著眼帘，漆黑幽深的眸光一動不動地和他們對視。

張挺和周舟：「……」

顧准就算了吧，親他的話真的不會被打死么。

也難怪顧准不排斥江鹿親他。

畢竟江鹿長得這麼好看，軍訓的時候，兩人還有了過命的交情。

這一天經歷太多。

回到宿舍的江鹿邊看電影邊吃飯，臉頰鼓鼓的，把感情的事暫時拋之腦後。

等吃完飯，桌面上那杯苦得不行的無糖烏龍茶几乎沒動過。

江鹿看著它，頓時覺得更加不值得了。

就因為它，自己的初吻才交付得如此潦草。

還好接吻對象是顧准，不至於太虧。

他不認命地又喝了一口烏龍茶：「……」

「真的好難喝哦，顧准，這杯怪東西真是你的口味嗎？」

「你是不是為了裝酷才點無糖。」

江鹿把烏龍茶放在顧準的桌面，「你看看，這個顏色像不像中藥？」

正忙著製作搶課小軟體的顧准停下手裡的動作。

他看了眼燈光下呈淺褐色的烏龍茶，「有那麼難喝嗎？」

顧準的爺爺是個喜歡品茶的講究人，連帶著顧准也喝過各種口味的烏龍茶。

「真的很難喝，你試試？」

江鹿把吸管扔了，撕開一道小口子，「這樣喝你嫌棄嗎？」

「不嫌棄。」顧准斂著眉眼，張唇喝了一口。

苦澀帶著茶香在口腔中蔓延。

和接吻時候，在江鹿唇齒間感受到的甜味確實是兩個極端。

「確實挺難喝的。」顧准面無表情地說。

江鹿眼睛一亮，剛想要說話。

顧准：「這個茶葉質量不好。」

江鹿：「……」

我說的是這個嗎？

——

晚上洗完澡，江鹿懶懶地躺在床上和沈佳聊天。

說到今天的事，他一邊感嘆自己竟然和顧准親嘴了，一邊又很遺憾初吻就這樣沒了。

明明應該是很唯美浪漫的第一次，竟染上了五塊錢的銅臭味。

江鹿摸著嘴唇，想要回憶細節，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只覺得那抹隱約的冷意。

江鹿：【不過我不是直男的這件事好像瞞過顧准了】

江鹿：【誒，感情可真複雜，真的好麻煩哦，不然我直接告訴顧准算了】

江鹿：【可要是顧準是個恐同的男生怎麼辦？】

畢竟他和顧准也才認識兩周，友情不深刻，更別提愛情。

江鹿亂七八糟地想著。

良久，沈佳發來一條消息：【……或許，顧准也是彎的？】

彎的？

江鹿眨了眨眼。

——

床下，顧准還在編寫程序。

洗完澡的他穿得很清爽，同樣是睡覺時穿的寬鬆衣服，套在顧準的身上完全不一樣。

顧准天生就是穿什麼都好看的衣架子。

他把今天的事情講給蔣羿澤聽，描述江鹿不小心親到他唇角時的心理感受。

並不是微微不適，而是有點心悸。

顧准高考成績優異，語文成績也好，在描述這方面可謂是用詞準確，甚至寫出當時的氛圍感。

盛夏，甜味，像羽毛掠過心間，嘴唇很柔軟，心動。

顧准說得這麼詳細，其實只是抱著科學的嚴謹態度。

畢竟這一切有關於他對江鹿到底是什麼感情。

彷彿被迫吃了一頓狗糧的蔣羿澤：「……」

聊天框里冒出兩條新消息：

【哥……】

【我覺得我還是重新找一份測試性取向的題吧，之前那個可能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