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軍訓最後一天清晨，天空泛起魚肚白時，學校大喇叭並沒有催命般地響。

入學以來，這還是江鹿第一次睡得這麼舒服。

早晨起來，江鹿蓬鬆軟發睡得歪七扭八，衣服領口鬆鬆垮垮，睡眼朦朧時顯得格外慵懶，他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慢吞吞地下床。

一隻手抓住豎著的金屬欄杆，另一隻手撐住床邊。

衣擺往上提時，腰側露出溫潤細膩的白。

聽到動靜偏頭的顧准恰好將這一幕收入眼中。

還記得江鹿迷糊時容易踩滑，顧准並沒有立馬扭頭，而是等江鹿完完整整地踩到地面時，他才假裝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下床后，江鹿去陽台接了一杯溫水潤嗓子。

從氣溫偏低的陽台進來，他站在顧準的身後，電腦上的小程序似乎已經進入最後的測試階段。

江鹿一開始還以為顧准只是起來得早。

可顧准衣著完整，又這麼端正地坐在電腦桌面前敲鍵盤。

他捧著水杯，水杯中冉冉升起的霧氣朦朧少年慵懶不失精緻的面龐。

江鹿不確定地問：「你昨天是一晚上都沒睡覺嗎？一直在做這個。」

電腦屏幕散發的淺光照耀在顧准冷峻深雋的臉龐上，襯得男生星眸深邃又漂亮。

美中不足的是，男生眼下泛起青色陰翳，顧准皮膚白，稍微沒睡好就很明顯。

江鹿有點小愧疚：「我們三個都在睡懶覺，你還幫我們做小程序。」

他微微蹙著眉，琥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心疼。

聽到少年懶懶的聲音，顧准心裡微癢。

這兩天他確實在抽時間弄這個東西，可這件事對他來說很簡單，只是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

早起的原因也是自己一直忍不住在想他和江鹿的事情。

腦子裡思緒太過雜亂，睡眠質量不好，顧准乾脆起床，一鼓作氣把程序做完。

期間還重新做了一份問題更多且更全面的性取向測試題，結果還是那樣。

似乎他只是對江鹿有某種不一樣的情感，並不是對男性這個性向有什麼情緒。

這個結果其實也在顧準的預料中。

在此之前，他本身就不太關注學習之外的事。

高中蔣羿澤熱情地給他分享一部片子，班裡男生評價這部片子大膽又刺激。

他打開看，看到一半有點反應，把片子關了后又覺得很無聊。

蔣羿澤悄摸摸地問他幾次，當聽到顧准只是去洗了個冷水澡，蔣羿澤震驚之餘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不管你行不行，你永遠是我崇拜的大神。」

顧准揍了他一拳。

此後，蔣羿澤經常開玩笑說他就是X冷淡。

不然憑藉這種身高和外貌，談戀愛輕而易舉。

——

聽到江鹿的關心，顧准剛想解釋，江鹿就放下水杯。

靠過來溫聲說：「坐這麼一晚上是不是很累？我給你按摩下？」

「……」

顧准嘴唇動了動，將要解釋的話咽回去，低低地說了聲：「嗯……」

柔軟的手落在兩側肩膀上，早上氣溫低，顧准套了件薄外套，為了更好地按摩，江鹿扯寬外套的領口，隔著裡面那件很薄的衣服，給顧准按摩起來。

江鹿按摩的時候緊繃著臉，神情十分認真。

顧准並沒有扭頭，只是擺在桌面上的鏡子剛好反射到。

「舒服吧，我可不是隨便亂按。」江鹿有點小驕傲。

顧准接話：「專業的？」

「倒也不是專業，就是每次給我爸媽按摩，他們都會給我——」

江鹿說得興緻勃勃，到最後才想起這樣好像有點幼稚。

他小聲嘟囔著：「零花錢。」

顧准窺見少年臉上的羞赧，喉間漾開很輕的笑。

「那一會兒結束我給你個紅包？」

深沉的黑眸透著點溫情。

江鹿後知後覺想起，坐在他面前的男生是他喜歡的人。

耳根子也泛起紅：「當然不用。」

「你辛苦這麼久，我怎麼可能收費啊，也幫不上忙，給你按一按還是可以的。」

與此同時，睡在對面的張挺和周舟也醒了，起床時鬧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他倆還在床上換衣服，看見如此和諧的一幕，張挺含含糊糊地說：「小顧還挺會享受啊，一大早起來就讓人給你按摩。」

他扭動僵硬的身體，打趣道：「什麼時候我也能享受小鹿這麼專業的服務？」

江鹿都還沒說話，顧准眉間很小幅度地皺起：「他是看我一直在做程序，才主動這樣。」

江鹿點點頭：「就是，可不是誰都能享受我按摩的服務。」

「顧准可是熬了一個晚上給我們宿舍造福。」

「熬了一個晚上？」

周舟跳下床去陽台洗漱，「昨天我半夜起來過，顧准那個時候都睡了啊。」

「行行行，我有自知之明，怎麼可能捨得小鹿。」張挺抻了個懶腰：「這次選修課的事多虧我們顧神啊，抱大腿了。」

張挺：「軍訓最後一天，終於他喵的要解放了。」

他和周舟兩人都沒注意到江鹿眼神的怔愣。

江鹿歪著頭看顧准，低聲說：「你不是說熬了一晚上嗎？」

顧准難得沉默幾秒。

江鹿覺得受到了欺騙，這人怎麼回事！

就算沒熬夜工作，他也可以幫忙按摩呀，騙人幹什麼。

江鹿嘟著唇，用一種兇巴巴的眼神控訴。

他估計覺得這樣很有氣勢，可在顧准眼中，這樣發脾氣的江鹿很像家裡的小金毛。

瞪著一雙清透水潤的琥珀色眼睛，不管做什麼表情，都很乖，讓人心裡軟軟的。

特別是江鹿臉頰還微微鼓起，更像臉圓的小貓咪了。

顧准想捏，但也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捏江鹿臉頰的好時機，換成脾氣溫順的小金毛都會撓他。

他思忖片刻，嗓音極為冷靜，不緊不慢地說：「我從來沒有說自己熬了一晚上。」

「是你誤會了。」

「你剛才不是說要不要給我按摩，我就說了個嗯。」

「……」

「…………」

江鹿表情一下就從質問變成疑惑。

他模糊地想起來好像確實是這樣，臉上瞬間露出笑：「原來我自己誤會你了。」

「那我接著給你按，辛苦你了！」

「顧神！」

說話欺負人的顧准：「。」

這麼……好騙嗎？

他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在吃早飯時，當江鹿把一個剝得完整的水煮蛋遞到顧准面前時。

顧准覺得自己更不是人了。

——

最後一天軍訓，再嚴厲的教官也和手裡的學生產生了感情。

教官溫柔許多，一上午的軍訓活動強度都不算太高。

江鹿和顧准本就是新生中赫赫有名的存在，即使身穿流水線生產出來的，沒什麼版型的軍訓服，兩人也是人群中極耀眼的存在。

也因為他們，同班同學加上了不少來打聽聯繫方式的人。

都是成年了，同學基本沒有嫉妒恨的情緒。

他們還挺樂意自己班裡有兩個大帥哥，顏值平均分直接拔高，還能和新加上的小姐姐聊聊天，說不定聊幾句就能出點感情。

昨天在奶茶店門口的那一吻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年級。

因為發生得太過突然，並沒有留下什麼照片。

一時間，私下悄悄吃瓜磕兩帥哥的姐妹心裡那叫一個恨。

不管磕不磕，能欣賞到兩個大帥哥接吻，也是很難得一見，錯過簡直遺憾。

顧准和江鹿之間不可言說的奸|情也在私下傳得更洶湧。

連教官都耳聞幾分，用一種「怪不得你之前那麼緊張」的眼神看著顧准。

休息時間，還有不少人來打聽接吻的事，問他們兩個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顧准和江鹿否認，說只是為了優惠。

眾人：「……」

能為了五塊錢做到這種份上，不得不說，帥哥連魄力都好高。

雖然否認了戀情，也並不影響有些人私下磕江鹿和顧準是一對。

這裡面一多半都是女生，不過她們也只是和舍友閑聊時說幾句、激動一下，並不會大肆地宣揚影響他人。

不然給當事人造成麻煩就不好了。

當事人其一，江鹿偶爾會去看自己和顧準是一對的打卡貼。

就……

想到這，江鹿臉頰微紅，他完全不介意啊，要是有那天接吻的照片，他都要保存一份。

畢竟，他也很好奇從外人的視角，他和顧准接吻是什麼樣子。

兩個男生親嘴會不會很奇怪。

他把那些磕CP的帖子拿給顧准看：「她們好有文化啊，還寫了小段子。」

屏幕上，幾段文字映入顧準的眸底。

【開學日。

顧小准一進學校，就注意到那位唇紅齒白的少年。

一日日過去，顧小准陷得更深，可這種感情終是不能大膽且直白地宣洩。

當瞥見奶茶店情侶第二杯半價活動時，顧小准刻意讓不諳世事的江小鹿親他。美曰其名這是在省錢。

主動獻吻的江小鹿完全不知道男生深沉的心思，湊過去剛要親臉，顧小准故意偏頭……】

熱評：可惡，詭計多端的直男罷了，省錢只是借口！

悄悄摸摸喜歡顧準的江鹿很想說，自己才是那個壞心眼的人。

他試探著問：「你排斥這個嗎？要是不喜歡的話，我給管理員說說，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刪除的。」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打在江鹿的側臉，少年臉蛋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汗珠從江鹿的下巴滑落，順著性感白皙的喉結滑落衣領。

才運動后，江鹿整張臉都泛著嫩生生的淺紅，眉眼精緻漂亮，握住手機的手指也很細，骨節分明，像博物館展示櫃里精細到極致的藝術品。

顧准擰開瓶蓋抿了一口冷水，反問：「你排斥這個嗎？」

江鹿愣了下：「我當然不排斥啊？」

顧准捕捉到關鍵詞：「當然……？」

他背對著光，黑眸沉了幾分，眼神都似乎凌厲起來。

「呃……」

江鹿局促地攬著顧準的肩膀，「我們關係這麼好，我當然不介意，她們就只是隨便說一下。」

顧准看了眼江鹿的手，聲音微啞：「那我也不介意。」

操場鐵絲網外，早幾天結束軍訓的蔣羿澤看著這一幕。

吃瓜的同時心裡憤怒得不行，外加想攬顧準的肩膀卻被嫌棄推開的委屈。

他重重地打字，力道都要把屏幕敲爛。

……

操場上，顧准兜里的手機一震。

他摸出手機一看，是他和江鹿勾肩搭背的照片，照片光線構圖還取得不錯。

【蔣羿澤：是！誰！上！次！說！貼！著！太！熱！】

【蔣羿澤：你這不貼得挺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