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三章

嚴嘉明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想去學校。

小胖墩去學校的時間,他家裡就會變得特別安靜。習慣了身邊有一個人吵吵鬧鬧，突然沒人說話確實會變得很難熬。跟爸爸媽媽說想去學校上課這件事，他沒經過大腦思考就提出來了。等面對爸爸媽媽詫異的眼神,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確實應該送去學校讀書。」嚴媽媽雖然對孩子很嚴厲,可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的孩子，「老師好幾次跟我提過,希望嘉明去同齡人的環境中適應。長期封閉的環境會造成孩子的性格缺陷。」

嚴爸爸並不是很贊同老師的話,他認為自己的孩子智商遠超同齡人。跟那些平庸的孩子一起長大,學習一些對他的發展沒有太大用處的東西是在埋沒嚴嘉明的才能。嚴爸爸反對把嚴嘉明送去普通學校。當場駁回了這個提議，並且嚴厲地斥責了嚴嘉明的媽媽。

「那些亂說話的老師，叫他們明天不用來了。」

「我的孩子，不用他們指手畫腳。嘉明,當一個合格的繼承人,要接受自己與平庸的人不一樣。」嚴爸爸對孩子從來沒有溫情，「如果你沒有這個心性適應,趁早說，我考慮換人。」

「至於性格缺陷，嚴家的人不存在性格缺陷。」嚴父冷酷的說,「無論什麼性格都不會成為缺陷。」

這句話像一巴掌狠狠扇在嚴嘉明的臉上。雖然當時提出要求的時候他的心裡並沒有太多渴望。可當提議被不留情面的駁回時,對他的打擊卻是致命的。

這件事之後,嚴嘉明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唯一能說話的人就只有隔壁厚臉皮小姑娘。

嚴嘉明越來越覺得迷惑,他無法理解笑笑喜歡他什麼？明明她擁有的東西那麼多，卻要假惺惺地崇拜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這不是很奇怪嗎？本來慢慢不討厭的人又變得礙眼。好像越跟她在一起，越顯得自己陰暗可悲。

笑笑自從上小學，認識的人就多了。他們班有好多跟她同齡的小孩兒，笑笑一進去就交到了好朋友。不過所有的好朋友加起來都比不上嘉明哥哥,她最喜歡的人就是嘉明哥哥了。

不過笑笑發現，嘉明哥哥最近又不理她了。不知道又在發什麼脾氣，把她送的花丟出來。還把她送的布娃娃扔了。某天笑笑在爬嚴家的院子時，不小心掉到了放在籬笆旁邊的垃圾桶里。在裡面看到了『跳芭蕾舞的小公主』，這個娃娃是媽媽送給她，她後來送給嘉明哥哥的。

看到跳芭蕾舞的小公主也被嘉明哥哥扔在垃圾桶里，笑笑氣得都哭了。

這一次，是真的傷了笑笑的心。因為這個布娃娃是媽媽親手縫的。雖然不是特別好看，但卻是笑笑最喜歡的一個娃娃。笑笑決定這次嘉明哥哥不給她道歉，她就絕對不會原諒他。

笑笑撿回布娃娃哭著回家的，從那以後真的沒有再去隔壁。

每天上學放學經過隔壁，還故意哼一聲，扭頭不看。

家裡也不許保姆阿姨提起嚴嘉明，一提就生氣。周慧開始以為是小孩子鬧彆扭，沒放心上。她對笑笑的教育是比較寬鬆的，很少干涉小朋友的交友。她的教育理念比較開朗，傾向於讓小朋友自己處理朋友關係。

但偶爾看到隔壁的二樓陽台，嚴家的小男孩兒孤單單一個人趴著。在陽台澆花的時候，小男孩兒安靜得像個無人管的幽魂。看著有點心酸。

周慧是有孩子的，看到漂亮的小男孩兒這樣，又覺得自家笑笑的脾氣還是被養的太嬌氣了。

周慧嘗試地勸了自己女兒，讓她跟小孩兒和好。但勸了也沒用，小姑娘倔強的時候是真倔。笑笑鐵了心不理人，不管周慧怎麼勸說，她就是不願意再去隔壁跟她嘉明哥哥玩。

兩個小朋友斷交這事兒，還是嚴家的父母查看監控才發現問題。

嚴媽媽發現經常來家裡陪兒子的齊家小姑娘，好多天沒來家裡了。特意去問了家裡的傭人。傭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給出的回答就是有半個月沒有再來過。

嚴媽媽心急如焚，嚴厲地質問嚴嘉明才從他的嘴裡摳出了一點東西。

知道是因為一個娃娃，以為嚴嘉明搶小孩子的玩具把小姑娘給弄生氣了，氣得把嚴嘉明狠狠地罵了一頓。

嚴媽媽一邊罵一邊哭，然後自己扇自己耳光：「都怪我，都是我沒用。要不是媽媽拴不住爸爸的心，又怎麼會需要委屈你去討好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我兒子這麼優秀……」

嚴嘉明被罵的時候很麻木，但看到媽媽哭得扇自己耳光，頓時就慌了。

「我沒用，是我沒用，我沒用……」嚴媽媽不停地扇自己耳光，扇得臉頰都腫起來。

嚴嘉明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被塞了一團棉花，呼吸都變得阻滯：「媽，你別這樣……」

「你別管！是我管教不了自己的兒子，是我沒用！」

嚴媽媽下手狠辣無比，美麗的臉很快就腫的老高，「我管不住自己老公，現在連兒子也管不來……」

「媽，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鬆手！叫你鬆手！」

嚴媽媽哭了很久，嚴嘉明勸不了她，也阻止不了她自殘。

她扇了好幾個巴掌，忽然扭過頭看向站在身邊一動不動，神情麻木的兒子。

腫著臉，她嚴厲地說：「嘉明，明天媽媽買十隻娃娃。你去隔壁跟笑笑道歉好不好？你去跟妹妹說你錯了，讓她原諒你。你們繼續當好朋友。」

「妹妹家有一個跟你一樣大的表哥，你讓妹妹帶你一起去給她表哥慶生？」

「你好久沒出門了，也想出去走走對吧？」

「這次爸媽不會攔著你，你可以自己一個人去。」

「周家的男孩跟你一樣聰明，因為智商高，從小也不是很合群。你不是覺得同齡人跟不上你嗎？正好，這個孩子肯定能。你們一定會成為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嚴媽媽眼睛里閃爍著驚人的光，「只要跟妹妹表哥成為好朋友，你不想跟妹妹玩也沒關係。」

嚴嘉明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我……」

其實，這麼多天看不到笑笑，嚴嘉明的心裡是很後悔的。因為他悲哀的發現，他的身邊除了笑笑是真心地喜歡他這個人，想跟他交朋友，連父母愛他都不純粹。他難過得晚上睡不著，已經好多天睜眼到凌晨。可是他的自尊讓他做不到低頭，他絕對不會給笑笑道歉。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不想跟小胖墩玩……

「媽想我討好笑笑的表哥？」嚴嘉明已經十一歲了，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

「怎麼能算討好？」嚴媽媽瞪了他一眼，很是理所當然，「只是正常的社交禮儀。面對將來能給自己帶來好處和幫助的人，態度好一點是天經地義的。」

嚴嘉明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他一句話，一個字，都不想說。

「去跟笑笑道歉。」

十一歲的少年的心像被一隻手捏著，他感覺自己的四肢被無數根細線洞穿，懸挂起來。而線的另一端牢牢地捏在他的父母手中。父母想怎麼操縱就怎麼操縱。

嚴爸爸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嚴嘉明因為一個玩具跟齊家的獨生女鬧翻，大發雷霆。當天晚上沒去西郊的公寓，從公司出來就直奔別墅。嚴媽媽還沒來得及準備十個限量版娃娃，嚴嘉明就被父親勒令明天就去給笑笑道歉。

嚴嘉明沒有辦法反抗，機器人一樣聽從了指令。

這個歉道得粉碎了一個還未成年的少年的自尊心。

嚴嘉明是笑著將新娃娃送到小女孩手上的。

小女孩兒看到他的一瞬間，眼睛亮起來。

估計是還生氣他把她心愛的娃娃扔掉這件事，坐在公主床上不願下來。是嚴嘉明走進去，單膝跪在地毯上，把十個形狀不同的娃娃擺在她的面前，小公主才重新對他展露了笑顏。

「嘉明哥哥，其實我早就不怪你了。」

小女孩兒睜著一雙沒有陰霾的眼睛，抓著他已經初現修長的手指，「但是你真的好壞啊，每次看到我，我想跟你說話，你都把頭扭過去，都不跟我說話。我就又生氣了。」

嚴嘉明回頭看了眼優雅地站在門口跟笑笑的媽媽肩並肩的母親，忍住了沒有把手指抽出來。

「嗯。」

他不知道說什麼，但又不能不搭理笑笑，只剩下一個『嗯』。

扭回了頭，嚴嘉明聽到自己媽媽那客套的笑聲，還有輕言細語的場面話：「我們家嘉明性格也太內向了。朋友少，平時沒同齡人陪著說話，話真的是特別少。」

「哪裡哪裡，孩子各有各的性格，也不能要求每個孩子都能言善道。再說你們家嘉明多聰明啊……」

「也就比普通孩子智商高一點，」嚴媽媽謙遜地說，「不過齊太太你說的也是，小孩子也是有性格的。我們家嘉明從小生下來就跟一般小孩子不太一樣，呵呵呵呵……」

「這種天才孩子確實是這樣，我親戚家也有個孩子生下來就跟一般孩子不一樣……」

……

兩位太太聊得很高興，嚴嘉明垂下眼帘，手指無意識地揉了揉手裡軟綿綿的小手。

嚴嘉明身體驟然一僵，抬眸看著小女孩兒。

不知不覺，笑笑把自己的手整個塞到嚴嘉明的手心。

見嚴嘉明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笑笑仰著臉朝他傻笑，特別的厚臉皮：「嘉明哥哥，我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你願意理我真的太好了，嘿嘿嘿嘿……」

嚴嘉明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嘉明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布娃娃？」笑笑踢踏著兩條小短腿，無憂無慮的樣子。公主裙攤開鋪在床上，像一朵綻放的花，「我聽小藝說，只有女孩子才喜歡布娃娃。男孩子喜歡變形金剛和恐龍。你想要變形金剛和恐龍嗎？我給你買啊。」

嚴嘉明愣了一下，目光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

沉默了幾秒，他冷淡地搖頭：「……不用。」

「為什麼？你不喜歡嗎！」

笑笑跳起來，她們班男生可喜歡恐龍了！嘉明哥哥為什麼不要！

「玩具是給小孩子玩的。」嚴嘉明下意識看向門口，見兩位家長都看過來，立即扯了扯嘴角說，「嘉明哥哥已經長大了，不喜歡小孩子的玩具。」

「啊……」笑笑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好遺憾啊，「是這樣嗎？怪不得黎安哥哥也不喜歡玩玩具。」

她一副終於懂了的表情：「原來是黎安哥哥長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