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命運生死

雖是已經入秋，但正午時分還是免不了有一絲燥熱，陽光透過窗戶折射出「卍」字虛影映在了一張清秀的臉龐上。

許是感受到了雙眼被人蒙蔽，有些模糊不清，陸道靈緩緩睜開雙眼便要起身，但隨之而來的疼痛卻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啊！」

一道聲音驚醒了沉睡於不知何年的寺廟，老僧停下手中的動作，木魚聲也漸漸消失。

「施主如今重傷在身，還是不要亂動為好。」

老僧面露慈祥看著面前不斷掙扎的陸道靈緩緩出聲。

「是你！」

陸道靈漸漸靜了下來，看向對方，讓他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竟然是那日在破廟相遇的僧人，旋即苦笑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麼。

「正是老衲，一別數月，在下一如當日，施主卻是難以自渡！」

老僧嘴角噙著一抹微笑，就這樣看著陸道靈，不知是說現在的病情，還是說陸道靈自身的處境。

「呵！呵！」

雙眼望向屋頂，想要透過屋頂看到外面僅有的亮光，陸道靈苦笑出聲，似乎是對自己的際遇有些不忿，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無奈。

「阿彌陀佛，緣起緣滅，夢幻泡影。」

老僧見陸道靈不再說話，隨即誦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緩緩退出廂房。

「緣起緣滅，夢幻泡影。」

陸道靈躺在床榻之上，口中念叨著老僧臨走之時留下的話語，閉著雙眼，沉沉睡去。

「篤！篤！篤！」

「卍」字陰影緩緩離開陸道靈的臉龐，陽光灑落之間，屋內宛如鋪上了一地金光。

「陸姐姐你怎麼下床了，你的身子骨還沒好呢！」

梁王府，梁徽芸的廂房內出現了一道倩影，他連忙起身攙扶著對方，將對方扶到自己的榻上。

「多謝，倒是讓妹妹這千金之軀受累了。」

霽月看著面前這道將她從地牢中救出並悉心照料自己的身影，心中萬分感激之間略微惶恐。

「姐姐說的這是哪裡的話？若不是姐姐那三味藥材，妹妹可不會有如今這般的氣色。」

梁徽芸緩步走到對方身旁坐了下來，嘻笑的看著眼前的霽月，眼中充滿了感激。

當初府中之人都以為自己病了，也看了許多大夫，都沒有查出病因，卻唯有眼前和自己年齡相若的霽月察覺了出來，自此，她便將對方記在了心裡。

霽月卻是瞧見她強顏歡笑之下隱藏的一抹哀傷，雖然很隱蔽，但對於霽月來說卻是一眼便察覺到了。

「你和他是如何相識的？」

梁徽芸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閃，隨即起身走向門口，抬起頭望向天空的一輪殘陽，長嘆一聲。

「哎！還是瞞不過姐姐！」

霽月此時也饒有興趣的看向她，她可不相信自己的幾味藥材就能將一個人內心的情結解開。

若是有的話，她自己也不會困惑如此之久還念念不忘，而且任由《紫川華陽針決》厲害非常，翻遍醫書，她仍舊沒有找到能夠治療情傷的良藥。

屋外，殘陽斜掛，初秋的傍晚仍舊是有些涼意，梁徽芸緊了緊罩在身上的鴛鴦襖袍，許是殘陽有些刺眼，她急忙抬起手來，柔了柔微微濕潤的眼眶。

「記得也是在去歲的這個時候，當時我也是身披著這件袍子。」

說著看向身上的襖袍，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回憶之色。

「就在涼州湖畔的斷橋之上，許是我走的有些急了，撞落了他手中的包袱。」

說罷，嗤笑了一聲，不知是想到了對方痴傻般的模樣，還是自己手足無措的窘態，總之她頓了頓，隨後輕聲呢喃著。

「那天，和他說了許多從來沒有說過的話，幾乎超過了一年所說的話了，短短的幾個時辰卻是比在府中這些年都快樂！」

「後來呢？」

看著對方漸漸浸入回憶露出了痴痴的笑容，良久也未開口，霽月柔聲問道。

「後來，他說他要進京趕考，以求能夠拯救這個亂世，我當時只是笑他痴傻，卻沒想到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仍舊身在現實，梁徽芸用指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轉過頭強顏歡笑的望著霽月。

「我傻嗎？」

霽月看著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一軟，幾滴熱淚也悄然出現在眼角。

「不傻！」

二人彼此看向對方，相視一笑。

殘陽漸落，晚霞透過夜空灑落在屋內，地上一道孤獨的陰影緩緩消失。

「姑娘？算命不？特別准！」

梁王府門前

一個邋裡邋遢的老道士手中提著一幢破舊的幡攔著眼前侍女打扮的小翠問道。

「不算！」

道人身上散發著難以名狀的味道，直惹得對方掩鼻而過，露出嫌棄的目光。

「誒…那你親人算不算啊？」

道人誓不罷休，急忙攔住小翠，面露諂媚，見道人攔住自己，小翠連忙後退，生怕對方身上的味道傳染自己。

「滾啊！這裡是梁王府！再胡攪蠻纏，我就讓護衛打你！」

小翠見實在躲不過道人，只得搬出梁王府的名頭，左手捂著鼻子，右手指向對方，眼中的厭惡之色盡顯無餘。

「殺人啦！有人要殺我這個可憐的老道士了！」

道人微微一愣，隨即計上心頭，跌坐在地上，雙腿不斷在地上蹭著，雙手胡亂地拍打著，口中大聲喊叫。

「別叫，別叫了！」

此時的小翠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擾得有些手舉無措，口中急切的喊叫著，奈何本就是女兒身，即使用盡氣力卻也沒能蓋過對方。

廂房內，二人聽得動靜，在梁徽芸的攙扶下，二人向門外走去。

「翠兒，讓你去買葯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二人堪堪行至府門，便見到手足無措的小翠和一個邋裡邋遢的老道士。

「小姐，這老道士在府門外老是攔著我，要給我算命，我不依他，他便倒在地上耍起賴來，怎麼都不肯走。」

見梁徽芸來了，小翠彷彿看見名叫希望的曙光，連忙撲向對方，一手指著老道士，害怕的哭出聲來。

「殺人啦！殺人啦！」

老道士的聲音在此刻想起，梁徽芸和霽月面面相覷，隨後梁徽芸嘆息一聲，將霽月交給小翠照料，她這才緩步走向對方。

「小姐！小心點！」

小翠接過霽月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看向老道士，猶豫再三出言說道。

「這位道長還是先起來吧！」

梁徽芸並未將小翠的話放在心上，伸出玉臂想要將對方攙扶起來，但用盡了氣力也沒能將對方撼動哪怕一絲一毫。

「不知道長要如何才肯起來？」

梁徽芸用手掏出懷中的錦帕，拭了拭額頭上細密的香汗，自知奈何不了對方，那麼對方肯定另有目的，於是出聲詢問。

「我要算命！我就要算命！」

老道士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躺在地上，將頭扭向一旁，不再去看梁徽芸。

「那道長要給誰算呢？」

聽聞對方提出了自己的目的，梁徽芸也沒有再堅持什麼，只是細聲相問。

「你還有她！」

說罷，老道士手臂微微抬起雙指指向梁徽芸和霽月。

霽月早就察覺到對方的怪異，能夠在梁徽芸的拉扯下不動一絲一毫，這份功力哪怕現在的她也做不到。

此時又見對方指著自己，心中更是詫異，不過隨之而來的卻是極大的興趣。

「哎？不是我嗎？先前不是說要給我算的嗎？」

小翠用手指著自己，面露疑惑，她怎麼也想不到對方竟然不是為了自己，心中略微慶幸的同時帶著幾分失落。

「你！還不配！」

老道士旋即收起一根手指指向小翠並搖了搖，話語之中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你…嗚嗚…小姐，他欺負我！」

見對方言語之間的蔑視，小翠頓時無名火起，望向一旁的梁徽芸哭訴道。

「好了小翠！不要胡鬧了！」

小翠還想再說什麼，便見梁徽芸有些慍怒的聲音傳來，此時的她只能按下聲來，惱怒的看向老道士。

「不知道長要給我們算些什麼？」

看著面前略顯神秘的老道士，梁徽芸按下心中剛起的怒氣，平心靜氣的看向對方。

「姻緣！」

老道士收回手臂，放在身上，四指毫無規律的敲打著，淡淡吐出兩個字。

「姻緣？」

二人驚詫一聲，旋即對視一眼，不知對方到底做著什麼打算。

「道長說笑了，姻緣本就是上天註定，我等凡人怎能去揣測天意呢？」

良久未曾出聲的霽月也開口了，她只是嗤笑一聲，隨即面上便露出了一絲無奈。

「嘿嘿！老道我啊！就有這個本事！」

話音未落便轉過身子得意的看向二人，霽月此時也看向對方，但隨即便看出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之時有些本能的躲閃之意，這讓她有些疑惑了。

「哦？既然如此，那道長可否算上一算？」

梁徽芸倒是饒有興趣的看向對方，口中催促著。

「好！那老道便開天眼來觀上一觀！」

說罷，雙手合握，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詞。

「嘿嘿，小姐，他倒是像個跳大神的！」

孩子心性的小翠看著這道士的模樣全然忘記了之前對方言語中的蔑視，此時的她手遮著嘴笑了起來。

梁徽芸卻也沒有在意對方的動作，也沒有去管小翠無禮的舉動，只是看著對方，思緒也漸漸飄向遠方。

霽月看著對方這般模樣，只是搖了搖頭，她覺得很是荒謬，太陽已經落山了，而自己不去休息卻在這裡聽一個滿口胡說的老道士在算命，還是測算姻緣。

「你！求之不得！」

老道士緩緩停下手中的動作，目露精光直直的盯著霽月。

「你！求而所得！但有一天你所求的可能會離你而去！」

隨後轉頭看向梁徽芸，目光之中也柔和了許多，面露微笑。

言罷，老道士緩緩起身在眾人的思索中緩緩離去。

「算命！算命！只斷命運！不斷生死！」

落日僅有的一絲餘暉也消之不見，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只傳來幾道吆喝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