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此行何往?
這裡,是讀書人都嚮往的地方,當然,也是眾多讀書人的墳墓。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一人高坐台上,一身金色龍袍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淡漠的眼神注視著殿下的爭論。
「陛下,臣以為眾多皇子之中,若論賢德應當首推大皇子!且大皇子所治之地皆是國泰民安,一片祥和!」
右相江正卿略微思索了一番緩緩踏出,低著頭沉聲說道,話音剛落便引起眾多附和之人,若是細細查看,皆是些飽讀詩書之人。
「陛下,臣倒是認為二皇子戰功赫赫,雖是少年卻已有威震三軍之勢,且邊關在二皇子的治理下也漸漸恢復昌盛。」
左相鄭玄陽此時也緩緩踏出,站立在右相身旁,沉聲說著,話音剛落附和之聲也隨之湧起。
雙方對視一眼,隨後大殿之內便爆發出陣陣爭吵聲。
台下,二相針鋒相對,雖未出聲,但眼神之中的較量卻是讓四周都帶著一絲冷意。
台上,梁皇默默地看著下方爭吵的人群,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後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咳!咳!咳!」
一旁的太監服侍梁皇早已三四十年了,對於梁皇的情況再熟悉不過,聽見咳嗽聲的他,連忙恭敬地遞上一旁溫熱的茶水。
下方,眾人聽聞輕咳的聲音也漸漸平息了下來,皆顫慄的低著頭,不敢直視殿上的那道身影。
「今日儲君之位便到此為止,退朝吧!」
梁皇抿了抿茶杯的茶水,緩緩放下茶杯,隨後看向眾人,沉聲說道。
「退朝!」
老太監尖細的嗓音傳出,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向殿上之人施了一禮,隨後便各自散去。
左相府
鄭玄陽剛回到府中便接到了太監的傳旨。
「公公,不知梁皇照見老夫有何要事?」
望著面前總是面帶著笑意的李公公,鄭玄陽有些疑惑,為何剛才在大殿之外不叫住自己,反而讓服侍著梁皇幾十年的貼身之人一襲便衣打扮到府中等待著。
「左相想必也知道,作為奴才的可不敢揣摩聖意,只是陛下見左相近日勞累,特請相爺到宮中用膳。」
李公公面上仍舊帶著那副微笑看著面前的鄭玄陽,彷彿是一個只知道服從聖命的機器一般,不帶一絲感情。
「好,那容老夫換身衣服再和公公前去!」
見對方不肯透露,鄭玄陽心中疑惑更甚,只得先找借口推託一番,思考其中的意味。
「好,那咱家便在此靜候左相更衣。」
九月的暑氣還未徹底消散開來,即使是清晨也略微帶著一絲暖意,陽光灑落在屋內,李公公面上的微笑更甚了,他站在陽光照不見的地方,怡然自得的享受著這秋日的涼意。
「老臣鄭玄陽拜見陛下!」
寢殿之中,梁皇端坐在案前,看著案上琳琅滿目的美食不由得食指大動。
「愛卿快快請起,上前用膳吧!」
梁皇頭也不抬的說著,連忙招呼對方坐下。
「謝陛下!」
此時的鄭玄陽心中卻是提心弔膽的,生怕是在朝上的一番話引得梁皇不快,雖說對方現在仍舊一副微笑看著自己,但聖威難測,也許下一秒便是萬丈雷霆!
「愛卿略微等一下,還有一道羹湯尚未送來。」
梁皇屏退了一旁的宮女和太監,此時的寢殿之中,只剩下樑皇和鄭玄陽兩個人。
周圍也漸漸靜了下來,除了鄭玄陽的心跳聲和碗碟碰撞的聲音,再無其它聲響。
「陛下!請慢用!」
只見一旁的太監端著一碗羹湯送到梁皇面前。
「此湯可有名字?」
梁皇看著眼前有些奇怪的羹湯問道,只見這羹湯猶如清水一般清澈見底,乍一看並無任何食材附著。
「啟稟陛下,此湯名為凈!」
太監低著頭,不敢直視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梁皇,恭敬的說著。
「愛卿,來,嘗一嘗這碗凈湯。」
隨手一擺,太監便緩緩退出寢殿。
「多謝陛下恩賜,只是這羹湯為何沒有味道?」
鄭玄陽抿了抿碗中的羹湯,淺嘗截止,略微沉思了一會,卻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疑問。
「哦?那這樣呢?」
說罷,梁皇用調羹攪了攪面前的羹湯,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著鄭玄陽。
只見原本清澈的羹湯在梁皇的攪動下漸漸變得混濁起來,食材在羹湯之中不斷翻滾,香氣四溢,瀰漫在寢殿之中,久久未能消散。
「嗯…果然人間極品!」
鄭玄陽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二人四目,隨即相視而笑。
笑聲在寢殿之中回蕩開來,傳至殿外李公公的耳中。
「這皇城之內的秋雁越來越多了。」
斜陽漸落,陽光彷彿沒了阻礙一般,徑直地灑落在皇城之中,為這皇城披上了一抹金色的外衣。
「嘎!嘎!」
遠處,一隻孤雁振翅飛過,想要掀起一陣風浪,奈何形單影隻,心力不足,只得發出幾聲哀鳴,響徹行雲,李公公望著這隻孤雁笑了,不知是可憐孤雁的不自量力,還是感嘆對方敢與天地抗衡的勇氣。
「篤!篤!篤!」
「阿彌陀佛!」
或許是察覺到面前的木魚被陰影所擋,老僧漸漸放下了手中的犍槌,起身朝著大殿的佛像施了個佛禮。
「恭喜施主痊癒!」
老僧古井無波的聲音緩緩從口中吐出,靜謐的雙眼仍舊望著面前的佛像。
「多謝大師近日以來的悉心照料,在下已然痊癒,特來向大師辭行。」
陸道靈的聲音緩緩傳出,只是那略顯不安的雙手卻是顯得他不甚平靜。
「只是不知大師法號,日後若是想要報答大師恩情,卻不知大師姓甚名誰,尤恐世人恥笑!」
陸道靈頓了頓,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對於老僧為何相救於他,甚是疑惑。
「老衲法弘,只是覺得施主與佛有緣,這才相救,說什麼報答之意就算了,這都是佛祖的旨意。」
言罷,雙手合十,虔誠的望向殿上的佛像,佛號輕吟。
「只是不知施主此行何往?」
老僧的問題隨之而來,句句敲擊在陸道靈的心頭,如同大山一般緊緊壓著他喘不過氣來,然而老僧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猶豫了。
「施主不如做個遠離紅塵之人,與老衲在此坐看世間潮起潮落,若是見有佛性之人便渡其上岸,也好在塵世的苦海沉淪而終!」
「好你個老禿驢!莫不是想要將我的弟子收入囊中,好與青燈古佛相伴一生不成?」
正當陸道靈猶豫不決之時,便聽見一道粗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回身望向殿外,卻並未察覺任何人的氣息。
「故友相到,何故隱而不現?」
法弘此時才轉過身來,古井無波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緊緊盯著殿外,雄渾的聲音從口中傳出,飄向遠方。
大殿內的佛幡也在聲音響起之時晃動不止,猶如烈風吹過,發出獵獵聲響。
「錚!」
原本略顯昏暗的大殿內閃過一絲亮光,一道凌厲的劍氣瞬間襲向老僧,劍氣聚而不散,陸道靈明顯感受到從光亮之中傳出的暴戾氣息,彷彿置身無邊地獄一般。
卻見老僧嘴角噙著一抹微笑,右手做拈花之狀輕輕探出,劍氣霎時消散,四周的佛幡也漸漸平息下來,大殿內唯一吹起的唯有法弘的僧袍。
「我不是在你面前嗎?如今你再看看,我與以前有何不同?」
粗獷的聲音響起,大殿之內,法弘面前驟然出現一道身影,神瑩內斂,宛若一把寶劍立在大殿之中,將出未出!
一襲青衫隨風而動,堅毅的面龐之中隱隱可以看出年輕之時的俊逸,後背斜挎著三尺青峰,雙手背在身後,雙眉斜挑著看向法弘。
「阿彌陀佛,三十年未見,老友的戾氣更加重了,若不放下屠刀恐日後傷及自身。」
法弘見身前出現了熟悉的身影並無一絲驚訝,仍舊雙手合十,口中佛號輕吐。
「你不是問此行何往嗎?」
那人目光灼灼的看向法弘,周身迸發出一股絕強的威勢,隨後的話語卻是猶如晨鐘暮鼓般猛烈的敲擊在陸道靈的心頭,使得他豁然開朗!
「此行,平亂世!救萬民!鑄無上功德!」
背後,三尺青峰仿若感受到主人此時的心境一般,激烈的顫抖著,隨後陡然出鞘,劍光如雨紛灑,霎時間,佛幡盡數化作灰燼。
晚霞透過厚厚的雲層映照在大殿之內,大殿之中,血紅色的「殺」字極為刺眼,大殿之上,石佛眼角閃過一絲晶瑩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