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爭辯

擺攤的是一個留著花白鬍須的弓背老頭，穿青黑長衫麻布鞋，此刻雙手插在袖筒來回踱步，應是有些冷。「小兄弟，來看看，萬一有中意的呢？」

李亦先踮起腳向遠處望了一眼，見賭鬥還未開始，就也湊了過去。

那攤位下面鋪著一張黃牛皮，其上擺著四五本紙冊、兩三捲筒、書簡，旁邊還放著一個大背簍，上面蓋著一面沾有油漬的黑布，不知道裝的什麼。

「老先生，這些都是十文嗎？」董晨問。

老者連忙搖頭，指著書冊道：「這是。」

「這些呢，怎麼賣？」李亦先指著捲筒和書簡。

「十金一個。」老頭又把手插進袖筒。

「十金？」李亦先驚的張大嘴巴，隨即誇張的朝身後猛吐一口痰，老頭眯著眼笑盈盈也不說話。

以官府定價，一金等二十銀，一銀等三十文，但金幣稀少，市場兌換還有溢價，這十金相當於『冬晨』在鐵匠鋪小半年的收入了，也怪不得李亦先如此鄙夷。

董晨顧自拿起那本『排山倒海』翻看，倒不是他心性堅定，而是他早在遊戲中就與老頭打過交道，那時還買了兩三本，只是全都無法領悟（用滑鼠點擊，系統提示無法領悟），便認定是騙子不再理會，現在他又見到對方，回想起老頭的幾句言語，似乎有幾分道理。

董晨分不清冊面『排山倒海』是什麼字體，卻能感受書寫之人筆勁瀟洒渾厚，只是寫的太潦草了，若是分開辨認，估計他只能識的一個『海』字。

打開后是簡體畫，第一幅：一人盤腿打坐，頭頂之上左為日，右為月。

第二幅：日月發出光芒從此人頭頂入，旁邊還註解頭部的一個穴位：靈泉。

第三幅：日光從督脈過，月光從任脈過。

第四幅；日月光芒在帶脈匯聚，成太極。

第五幅：日月混成一團，自沖脈發散，入奇恆之腑。

第六幅：人體散發耗光，漂浮半空。

第七幅：身做馬步，雙掌推出，海水倒轉，山體崩塌（全書完）。

這和董晨兒時看的小人漫畫類似，令他本就不多的念想頓時碎了一地。

李亦先則是看一眼畫，瞄一眼老頭，直到全冊完，他以看白痴的目光瞪著對方，陰陽怪氣道：「老頭，我說你出來行騙也要下點功夫，你弄著三歲小孩都不信的東西，糊弄誰呢？」

一般而言，功法秘籍都力求嚴謹，起碼詳述真氣屬性，運行經脈，途徑所要開啟的穴位，即便如此，實際操作中也是險之又險。

李亦先的話同樣說出了董晨的心聲，他放下冊子，靜等對方回答。

「年輕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你看了我秘籍又出言侮辱，難道想白嫖？」老頭停止踱步，雖然語氣平和，可任誰都看出他已經不高興了。

「白嫖？」兩人異口同聲。

董晨低聲自語，似乎想起了什麼，而李亦先則是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高亢：「你這東西白送，我都嫌礙眼。你說你這麼大把年紀了，做些什麼不好，偏偏做著這騙人的勾當，萬一哪個缺心眼的真信了，豈不釀成大禍！」

李亦先是個大嗓門，這隨口一說頓時引起周圍人的注意，除了兩邊攤主笑著等看熱鬧，其餘路人反倒是繞路而行，董晨甚至還聽道一婦人小聲對丈夫道：原來真是騙子，你就安心干你的活，忘了前年李大膽的兒子是怎麼死的，聽說就是練了這些野路子功法，一夜暴斃。

「小子，咳咳..我老人家走南闖北幾十年靠的就是誠信，第一次碰到你這樣的人，今天壞我生意毀我名譽，要是不說清楚，咳咳..我跟你沒完？」

老頭厲聲質問，咳嗽中唾沫紛飛，映著對方腦門撲面而來，李亦先連忙避讓，隨之氣勢也弱了幾分。

「這不明擺著嗎？要不讓大家評評理？」李亦先環視四周，兩邊攤位老闆各忙各的，行人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豎子不學無術，只會出口傷人，快快離去，我老人家不與稚子幼童斤斤計較！」老頭揮揮手，一副長者教訓後生的模樣。

李亦先喜愛誇口，面相早熟，被人當眾比喻稚子幼童，著實刺痛了他的心窩。

董晨剛要起身，李亦先一把按住，「你別說話，哥練神功十幾年，對經脈今天要不辯的他啞口無言，我就把這些書冊都吃了。」

隨後他拿過董晨手中的那本『排山倒海』，指著第一幅道：「這日在左，月在右，我現在怎麼只看到天空只有太陽而無月亮，還說不是胡言亂語？」

老頭捋了下鬍子，這才笑道：「日月升落為自然之理，現在曜日當空，月亮去哪裡了？難道是不存在嗎？」他仰頭向西，豪氣干雲，「你看不到，並不代表它不存在，只是被日光遮擋了光輝。我的話你或許有疑，但若你留心，晝夜交替之時，日月同輝也並不稀奇。」

這個世界不是以前的世界。

大地是圓的，日月圍繞旋轉，即便董晨說出來，好像也無法反駁老頭的觀點。

李亦先冷哼一聲，不屑道：「這些玄乎的東西沒人說的准，這日月之說且放一邊，但『靈泉』呢？人體穴位720個，我雖不能倒背如流卻也熟記於心，這次你別想拿什麼隱藏穴位來糊弄我！

「哎，不過是區區主穴也好意思顯擺，說你不學無術，還真一點都不錯！」老頭不等李亦先張口，繼續道：「靈泉不是指單個穴位，而是百會、上星、神庭及一些細**位的總稱，這是古人的一種叫法，就好比星宿，由諸多星辰組成。所謂靈泉，意為諸神聚集、神識蓬髮之地，開啟後有百邪不侵、諸魔退避之能.....！」

「這都是你一家之言，我們怎麼知道真假！」李亦先打斷了對方的話，用最後的倔強繼續辯道：「這第三幅第四幅呢？日為陽，月為陰，兩種相反屬性的能力同時入體，那還不直接死翹翹了？」

「督脈，總督諸陽經，任脈，任養諸陰經，正好與日月對應，兩種能量各行其道並不相交，怎會有事，至於行入帶脈，此時丹田已成太極，陰陽互補，此法也算成功了！」

聽到此處，董晨也停止沉思，抱拳道：「老先生，一人真的可以兼具兩種不同屬性的能量嗎？」

「嗯，這位小夥子還挺有禮貌，你聽沒聽過全靈之體？」

董晨搖頭。

「天下修行一般來說分三種，武者修丹田，術者修氣海，還有一種修精神力的，分派很多，如符師、念師等，修的就是靈泉。而我剛才所說的全靈之體就是術者的一種，能兼修金、木、水、火、土，五種法術，五行輪轉生生不息，對敵時，手段更是神鬼難測。」

「我還以為說靈泉呢，誰知拐回來說術者，真是瞎子算命，信口亂說！」李亦先是鴨子嘴硬，說不過對方也要見縫插針諷刺一下。

老頭也不是善茬，當即陰陽怪氣道：「剛才誰說要辯的我啞口無言，不然就把這書都吃了！」

「你..！」李亦先畢竟是少年心性，被人當場一懟，臉色就有些掛不住，特別是在自己小弟跟前，他支吾半天，像抓住救命稻草，道：「你說那麼多也沒用，有本事把這招『排山倒海』使出來，不然你就是騙子！」

一個能使出『排山倒海』這麼強大招式的老頭，又怎會為了幾文錢，頂著嚴寒在這偏遠小鎮擺攤，李亦先說這話等同於耍賴了。

「知道你無話可說就讓我演示，我是做買賣的，又不是雜耍表演。剛才我已經解釋了這本秘籍成功的可能性，你可以說這本秘籍不全，活著描述的不夠詳盡，但不能說我騙子！」

老頭言語悲涼，似乎訴不完的滄桑和苦難。

「俗話說一分價錢一分貨，若是完全般的『排山倒海』，百金、千金都不止吧。我只收十文，十文錢不過兩斤豬肉錢，我騙什麼了？你們二人到現在一文錢都未出過，卻不停惡語相向，我老人家好言解釋，就這樣還要為難我。行啊，還是那句話，一分價錢一分貨，你拿出100金，我表演排山倒海，表演不出，你們砸我攤位。」

一百金兌換成銅錢就是六萬，別說他們兩個少年了，恐怕現在集市上也難有一人拿的出。

老頭話和剛才李亦先的一樣，等同於耍賴，只不過是把『皮球』又踢回來了。

「這老者是真能說！」董晨暗自感嘆，大大體上，他並不贊同老者的做法，可在細節上，對方卻能自圓其說。

常年混跡市井之人，與三教九流打交道，雖做著蠅頭小利的生意，可自有生存之道，憑李亦先這冷頭小子的三言兩語就想砸人家招牌，難。

「老先生，剛才是我們不對，你看大家都讓一步，和氣生財，我把這冊子買下來，行嗎？」

李亦先的意氣之爭從開始的嬉皮笑臉已經上升到紅臉了，董晨不想因這些小事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況且老者的一番話卻又道理，董晨認為這錢花的值。

「行是行，可是..！」老頭轉了轉眼珠，渾濁的雙眼似有淚光閃過，「小夥子說的不錯，生意人和氣生財，何況我這都一大把年紀了，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孫子，你們剛才這一鬧，今天鐵定是沒生意了，十文錢不行，要給就一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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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陽了，我也陽了，溫度突破39，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