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趙文華

第15章 趙文華

「孤聽說。」

朱載壡深吸了口氣之後,「當時桌子上,杯子有兩個,筷子有兩雙,就連陪酒的侍女都有兩個,但是人卻只有一個,還有一個是誰啊,當值的時候喝酒?「

「范大人,你該不會說,你老當益壯,一個頂倆吧??!」

「這…這…」

范指揮抬起頭,拚命揮動著手,「不敢說啊,殿下,不能說啊殿下。」

朱載壡看出了他的顧慮,於是彎下腰,半蹲著,壓低著聲音說道,「你若不說,孤直接讓錦衣衛給你拖走,下到詔獄,孤保證你活不過明天。」

范指揮聽到這話,瞬間露出難以置信的臉色,身子更是抖作一堆,畏畏縮縮的。

「但是呢——」

朱載壡拉長了聲調,也順勢站起身來,沉聲道,「你若是說了,哪怕得罪了別人,孤給你擔著,死罪是不會有的,這其中的利害自己掂量著來吧。」

「是…是巡視東城御史!」

這位范大人已然被攻破了心理防線,直接眼睛一閉,聲音嘶啞喊了出來,但是隨後,又是看向朱載壡,「殿下,殿下,那是嚴大人的門生,義子啊,動不得。」

「什麼??」

朱載壡一度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這時沈煉湊上前,朝著朱載壡低聲道,「太子爺,這東城御史是趙文華,嘉靖八年的進士,走了嚴首輔的門路,認他做義子。」

這好傢夥,感情這官場是全爛掉了呀。

「呸!權門犬!」

一旁的吳繼爵直接啐了一口唾沫,眼神中流露出不屑之色。

隨後便見到朱載壡看向自己,又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太子爺,不是,那個…我是罵那個趙文華呢。」

「殿下,要不要我去請那個趙文華趙御史過來?」

沈煉的提醒並沒有被朱載壡所接受,「不用了,能被嚴相所看重的人,不論品德,必然是個聰明人。」

朱載壡的話說到這,已經很明確了,沈煉見此也不再提醒。

「走吧,先出城等吧。」

「諾——」

於是乎,一幕極為奇特的場景出現在崇文門外。

朱載壡等人為了不堵塞街道交通,已經帶著人馬移到崇文門外。

數百騎兵,人人下馬拿著武器,呈現半月形,將正中間的人群包圍著,只留下一個缺口。

而正中間的人,則是幾十個穿著罩甲的錦衣衛,以及朱載壡等人。

當然,那中城兵馬司指揮范大人,還跪在地上,只不過是換了個位置。

至於那些中城兵馬司的捕役們,已經被朱載壡直接驅散了,眼不見心不煩,這些人到時候全部都要淘汰掉。

不多時,只見一頂橋子搖搖晃晃的從城門口中鑽了出來。

還不等轎子停穩,只見一個文官,從轎子下走出,幾個大跨步就來到朱載壡跟前,隨後啪啪一甩袖子,對著朱載壡雙膝跪了下去,額頭磕得響亮,「太子殿下,下臣趙文華來遲了,請殿下責備。」

趙文華!

嘉靖後期重臣,以溜須拍馬為手段,抓著嚴嵩這條大腿,一路做到二品部堂大員。

朱載壡眼睛微微眯起,沒有接話,他自然能聽得懂趙文華的話,若是他現在就發脾氣,那就是怪他來遲之意。

朱載壡只是看著眼前這個人,此人全身上下都是濕淋淋的,唯有這官服是新的。

青色官服之上,綉一隻鷺鷥,這是六品官的標誌。

「你這身上怎麼回事,濕漉漉的?還穿著這麼單薄?」

朱載壡並沒有讓趙文華起來的意思,只是讓他跪著。

「回太子殿下。」

趙文華頂著不斷淌水的腦袋,先是扭頭看了眼像是一灘爛泥一般的范指揮,眼中先是露出一絲不屑,而後又隱沒下去。

他低著頭,扯著嗓子說道,「臣聽聞殿下來到這崇文門,便急忙趕來,不成想路上有水坑,直接摔了進去,不得已換了件夏日官服。」

有意思,這人頭腦轉得很快啊,藉助冷水直接將酒氣逼出,也得以掩蓋掉喝酒的事宜。

「趙大人啊。」

朱載壡呵呵冷笑道,「你作為一個巡城御史,不應該是在東城察院當值嗎?我來之前,讓沈百戶去公署找你,居然沒有找到啊。」

不知為何,他沒有直接說出真實情況。

「殿下——」

趙文華的語氣瞬間拉長,隨後只聽得「啪」的一聲,趙文華在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語氣低沉中帶上些無奈,「臣這次前來,便是向殿下您告狀的。」

「噢?怎麼個說法?」

「前任御史,坐城之期,五日一次,核計每月辦事只有六日。」

「趙大人,孤沒聽錯吧,你說,你的前任每個月只在公署六天?」

朱載壡的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可思議。

「是的,殿下,下臣也覺得難以置信,但這是下屬吏役親自告知的,說他每隔三五日才進一次公署,玩忽職守,導致案牘積壓。」

朱載壡點了點頭,「然後呢。」

「下臣也是大為震驚,但是下臣為人遲鈍,只能徐徐圖之,每日都到各處去跑,巡視東城,體察民情。」

「因為下臣深知,巡城御史固然權力不小,但也同樣身子的擔子很重,下臣每日深入東城各坊,甚至各鋪,小到兒女忿爭,細到米鹽瑣屑之事,下臣皆一力為之。」

「嗯。」

朱載壡沒有管趙文華的自吹自擂,而是詢問前任御史的事,「御史犯罪,加三等,你那前任呢?」

「回稟殿下,下臣已收集證據,稟告恩師,會同三法司,已將其流放千里。」

「那這崇文門的亂象,也是前任留的??」

「正是,為此下臣一直在收集其證據。」

趙文華再次抬頭,眼神中帶著堅毅,「殿下,這崇文門乃是我大明稅收的重要一環,下臣每次看到那孟沖如同虎狼一般吞噬朝廷錢糧,實在痛心,又苦於沒有證據,一直隱忍不發,但是現在,證據已經基本齊全。」

說到這,趙文華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紙包好的物件,攤開之後是一本賬冊。

「殿下您請看,這是左邊一列是下臣每日登記的過關稅費,而右邊一側則是宣課司上報給戶部備案的稅費統計,三個月下來,兩者差距巨大。」

朱載壡接過賬冊,左右翻動著,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這數額粗略一看,就感覺對不上啊。

「殿下,三個月下來,備案的商稅正余銀是六千六百六十二兩,銅錢是八百八十七萬七千餘文,豬口牙稅銀則是四百二十九兩。但是實際過關稅費,卻高出了近五成。」

「啪——」

朱載壡直接將賬冊合上,「也就是收進去一兩五錢,自己吞了五錢,給宮裡的則是一兩。」

「正是。」

這一套說辭和動作下來,已經將朱載壡原本的計劃衝擊的七零八落。

他本以為能將這個趙文華定個玩忽職守的罪行,但是最後卻被他摘個乾乾淨淨,罪過都推出去了,而功勞還在自己身上。

一番操作下來,朱載壡發現,若是情況屬實,自己不僅不能罰他,還要賞他。

而情況屬實嗎,這一點毋庸置疑,趙文華也不敢在這一點上做文章。

「行了,趙大人起身活動下吧。」

朱載壡靜靜地看著正揉著自己膝蓋的趙文華,又看了看攤在手心上的小賬冊,先是沉默片刻,而後不由得感嘆道,「好,趙大人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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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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