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為什麼露茜會和達爾內結婚啊??」
《雙城記》的故事念到一半,因為被卡爾頓的告白深深打動,明野這次聽得全神貫注。可她一直期待著的情節顯然落空了。
幸村遺憾地安撫:「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露茜愛的人是達爾內。」
「嗯……」明野噗通一聲坐下,無不失落地埋著腦袋。
猶豫片刻,幸村輕輕將手搭在她頭頂。
明野蔥白的十指糾在一起,頭埋得更低了。形狀姣好的耳廓比剛才更紅了幾分。
幸村好看地笑彎了眉眼,為她默許了他的觸碰暗自雀躍。
他不舍地收回手,明野頭髮的觸感一直殘留在手掌中。這感覺就像得到了她身上的一部分,美妙又新奇。
「那我繼續念了。」
「嗯。」
正讀到露茜與她父親在月下互訴衷腸,幸村的手機突然響起了簡訊提示音。他眸光一轉,將手機遞給悄悄往這邊張望的明野。
「幫我讀一下信息吧。」
「誒、可以的嗎?」
「任何時候都可以哦。」
對了,明野沒有手機,也不知道她用沒用過。「知道怎麼開郵箱嗎?」
「嗚……」明野小動物一般發出喪喪的聲音。
「像這樣,先點開這裡……」
為了更好看清他的操作,明野湊了過來。她的注意力都在手機上,並沒有察覺他們已經近到了呼吸相觸的程度。
她接過手機,學著他之前展示的步驟開始操作。幸村大膽地在近處打量她的側顏。
他期待著她意識到他們的距離很近,他就可以看到她會做出什麼反應了。首先明野一定會嚇一跳,她會臉紅嗎?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同時又不希望她發現,他就可以一直這麼看著她了。
她的內在也和外在一樣,纖細、美好、柔弱無害。孩子氣的長相對應著純真的性格,排斥他人靠近所帶來的脆弱感和神秘感讓她有著別樣的魅力。
就是再混亂的時刻,只要看她一眼,都會立刻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吧。
因為她這麼可愛,又說不出的可憐,一不小心就會受傷的。
「啊,點開了……」
明野竟然完全沒有留意到他的悄悄靠近。幸村不禁想,剛才要是悄悄襲擊一下,她一定來不及躲開。
「是『柳』發來的信息,『幸村,我們就快到了』。」明野將手機遞還給他,「哪些人?到哪裡?」
「是學校網球部的隊員,他們說好今天一起來探病。」
明野靜止了大概兩秒,呼啦一下站起來,差點帶翻陪護凳。「什、什、什麼!有人要來了?!」
「嗯。」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她手忙腳亂繫上圍巾。
「不用急哦。乾脆留下來吧,我之前就想向周圍的人炫耀你了。」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明野真的慌亂得不行,彷彿能聽見她腦袋裡的零件稀里嘩啦的聲音。
幸村自然沒有忘記明野說過她害怕同齡男生。他暗自希望,明野會因為他的緣故,將他認識的人都視作特別的存在。
很可惜現階段還沒到這個程度啊,這也是沒辦法的。
「好好。回去的路上小心哦。」
「再見了,精市,我明天也會早些過來的。」
她出了房門不到五秒,又折了回來。
「精市,那個……」她還是怯怯的,卻已經能夠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問:「關於你的病,我可不可以去查查相關資料什麼的……因為我到現在都還不太了解。」
「可以哦。」
明野撫著心口,舒了一口氣。
「這樣的話,你不如拿那本書回去看吧。」
明野按照他的提示,從置物櫃翻出了他拜託妹妹買來的那本醫學書。「我仔細看過了,相關內容也做了折角和批註,很輕易就能找到。」
「那我就借回去看看哦,明天再帶來。」
「沒關係的,慢慢看吧。」
幸村再一次目送明野離開病室。
那本書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在眼前閃過,獨屬於他的太陽已經離開了,濃重的無力和不甘黑沉沉地在幸村眼底瀰漫開來。
明野剛走出醫院大門,就看到一大隊人高馬大的初中男生從反方向往這邊來。從他們身上的制服來看,一定是幸村所說的隊友們。
她慌忙加快腳步,離得遠了一點才稍稍安心。
社恐的明野尤其不擅長應對同齡男生,這種生物在她眼中堪稱世上最可怕最莫名其妙的東西,沒有之一。
幸村想要把她介紹給認識的人,這份心意她很高興。可她根本就不懂得怎樣與人相處,到時候肯定會讓所有人都不自在,給幸村留下糟糕的回憶。
所以她要離得遠遠的。至少不給別人增添困擾……還是她可以做到的。
***
短短几頁內容,明野愣是研究到了半夜。
諸如「增生」、「神經遞質」、「電傳導」之類聽都沒聽說過的辭彙佔據了內容的一半以上,看得明野蚊香眼轉個不停。
無奈,她只得起身去父親的書房。
順著螺旋狀的步梯下到一樓,雙層高的空間中間被整個掏空,正中間的水晶吊燈和難以數清的壁燈將書房映照得像是身處盛夏的大晴天下。
造型復古的書櫃連通著地面和天花板,書脊華麗的精裝書排得整整齊齊,和暗紅的書桌、花紋繁複的地毯相映照。
一眼望去氣勢恢宏,多看幾眼會感覺作為書房來說實在太過花哨。
真要找書還會發現極不方便,找到了又將進一步發現這裡的光線根本不適合看書。
印象中,她的父親明野聰就沒有進過這間書房。
明野搬來伸縮梯,一排排看過去。最後選了幾本醫學相關的入門書籍。
她隨便在最後幾頁翻了翻,還真找到了專業術語索引。和幸村那本書對照翻閱,總算大致看了明白
這種病一句話總結就是——神經多長出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發病的時候會導致大腦和肢體失去聯繫。
至於病因語焉不詳,治療手段只有服藥或手術,能吃的葯還只有那麼一種。
當看到兩種手段各自的治癒率,明野心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