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行醫養家
鄭拙入了山門，山幽林寂，不聞人聲，只好敲響敞開的道觀木門。
一位道裝齊整的執事出來，稽首問詢，是否要掛單住宿，可要安排飯食，主持不在，由他招待四方同道，甚是周到。
他自上山時就見山勢雄奇陡峭，巒峰疊嶂林立，風光秀麗之極。
此時見道人依禮接待，竟然是道家十方常住叢林，連忙感謝，隨入觀內。
知客頗為健談，經他介紹，鄭拙才知，這天柱山極為不凡，有小武當之稱，無數前輩高人在此修真了道。
一代易學宗師邵雍，也曾在此隱居。
其人成就非凡，功參造化，著作等身，主張『天主運行，地主生化』，傳世之作眾多，鄭拙曾拜讀過《皇極經世書》，可謂玄之又玄。
知客道人黑須花發，腿腳不便，沒有內家修為，瞧見來客年輕，就隨意談起天來，當然是大大的吹噓一番自家道觀，或是許久不見外客，講得興起。
「知道不，我們這天柱山，不光離咱們年代最近的邵雍前輩在此隱居過，便是那真仙羅公遠，呂祖純陽真人都曾在此處修行。你這外鄉娃娃，能來此處真是極大福緣。」
鄭拙平時在山上最喜與道人們廝混，自下山來，再無有機會如此肆無忌憚的談天說地，只覺渾身輕鬆，周身真罡活潑靈動起來，綿綿泊泊，自在玩耍。
「師傅是道門高人，自有大福緣，我只是小小郎中，流離失所，你瞧，跟叫花兒也沒啥兩樣。」
兩人一老一少，在大殿門前高台席地而坐，也不互問姓名道號，只管開懷談天，老道聽到他自稱叫花兒，翻眼訓誡：
「邵大家曾言，英雄出布衣，朱家老祖還不是乞丐出身？！我身有殘疾，算是運道好，有此處道觀容身，你卻是年紀輕輕，正該江湖中闖蕩，掙他一身名頭。」
鄭拙聽他說得真誠，心中感動，世人向來嫌貧愛富，慣拿衣帽出身論人，少有例外。
他想起樓觀台無名老道所言，同道中人，自如暗夜燭火般顯眼，互相牽扯總能相見，自己一路東來，緣法不斷，每有所遇都有收穫，未來還要走很遠的路，入世之行，必要處處留心，不可輕忽懈怠。
道人要導他開懷，鄭拙也甚是享受一起談天的放鬆，身心神念俱都急速恢復全盛狀態，捨不得離去，亦捨不得壞了道人談興，聽他將山裡的風景一一道來。
這座好山，自古就有「秦嶺奇觀「之稱，兼有華山之峻險，黃山之奇幽，有一處盛名在外的好景，名叫『天柱摩霄』，擎天之柱，崛地而起、直插雲霄，號稱『秦嶺一絕』。
純陽真人便在刀背樑上，創下『遁天三劍』：一斷煩惱，二斷貪慎，三斷色慾。白日化紅，神乎其神。
還有唐時活神仙羅公遠，在此山將神仙之流分為天俠、仙俠、靈俠、風俠、水俠、火俠、氣俠、鬼俠、劍俠九等之別。
及至後輩，全真宋德方重修道觀，整理典籍《玄都寶藏》，還有後來的玉風真人，行醫在此，活人無數。
這一番滔滔不絕，道人講得盡興，鄭拙聽得開心，俱都份外愜意。
這樣輕鬆有趣的聊天便是講到天黑也不覺乏味，可惜身有醫務，不敢多待，只好向道人誠懇說出來意：
「師傅，我今日來，想求一副硃砂符紙，堂上常供香灰少許，以做救人配藥，可惜我現在身無分文，沒有香火錢供上。」
那道人哈哈大笑：「無妨無妨，
道觀別的物事難說，這符紙硃砂，堂前香灰那是應有盡有。只是這祝由畫符，怕是要你自己施為，我是不會的。」
《黃帝內經》有云：毒藥不能治其內，針石不能治其外，故可移精祝由而已。
鄭拙正是要施祝由之術，作為客棧老闆家眷藥引，當下討了竹筆，沾了硃砂，運功凝氣書就祝由符水，折角入袖，又收了些許堂前香灰，躬身施禮堂前道祖。
道人一一看在眼裡，驚得眼睛銅鈴般大，疑惑這年輕人莫不是哪位得道真人遊戲紅塵，難道是呂祖重來？
鄭拙見道人這時候拘謹起來，連忙道歉，卻怎麼也不能回到先前自在談天的情形，無奈告別。
回到客棧，掌柜已將藥材購齊，按方熬就，往湯藥里加了『百損丸』，再燒符默禱溶入香灰，令掌柜拿去給家眷服了。
這才回屋，老神在在向李紅衣報到，拿出掌柜奉還的銀兩，嘿嘿傻樂：「紅衣姐，生活無憂，咱就寬心在此地養傷。」
李紅衣精神大好，一雙妙目水波一樣瞧著他，嗔道：「你再叫姐，以後都不要理你。」
鄭拙總覺直接叫不出口，又想逗樂寬心，略略試探：「李姑娘？」
李紅衣頓時伸出能動彈的右臂，俏臉裝作變色威脅：「你再這麼叫，我立刻就離開。」
鄭拙連忙求饒，訕訕叫道：「紅衣。」
見她含笑瞧過來，「嗯」一聲，輕輕說：「我本家姓聶。」
哦，那就是聶紅衣。
「真好聽。」
聶紅衣大羞，催他去買成衣換上。
鄭拙不以為意，將銀兩放在床頭：「不急買衣，先留著，等我再醫幾人，日日能掙來銀錢，才是養家之術，給咱兩都購置新衣，換去一身晦氣才好。嘿嘿。」
看他將銀兩交給自己，就如夫妻模樣，再瞧他少年老成，思慮周到，件件不忘自己，聶紅衣心中實是愛到了極處，恨不得立時好將起來，親自給侍候換衣。
鄭拙見萬事順利，心中暢快至極，將山中所見當故事講來聽，那道人如何表情，如何吹噓，如何把天柱山講得神奇無比，改天定要再去遊玩一趟，逗得聶紅衣吱吱笑聲不斷。
到晚間，掌柜親自端來飯菜，連連道謝，鄭大夫一副葯，當天就收到良效，家眷病情已是大為緩解，聲言兩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並且永不會收取房資，更是一定保證儘力好飯好菜伺候。
臨走掌柜對聶紅衣感慨說道：「你家官人如此好本事，乾脆就在本地行醫，保證風生水起，何必浪跡江湖呢？」
鄭大夫自然客氣一番，輕笑著打發掌柜的離開，夾菜喂道聶紅衣口中，喃喃抱怨：「這也太寡淡了，明天我就去山裡打獵，定要天天有肉湯可喝。」
聶紅衣只是微笑，腦中想著：「官人，一切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