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先祭5臟廟
話本中記載，異日初晨，鄭不疑尹不問二人下得山來，自此世間俗人又多了鄭拙尹篤。
一般的道袍直綴，背上斜挎包袱，裡面有師傅給予的夾襖盤纏，更有山上師兄給鄭不疑一把桃木闊劍，斜背右肩，說是好做防身之用，又兼可以捉鬼降妖討生活，沒錢了儘管施為。
山門之外，二人矗立良久，跪拜辭別。山門之內，空山鳥鳴，仙跡杳杳。
兩人心下明白，山上眾位道長早都皆知他們要離山，不然怎就早早私下裡送來各種物件，今日想是師傅約束眾人，不讓一人送行。
二人面面相覷，心生失落，免不了有些沮喪。
尹篤安慰鄭拙道：「平常我們好生希望下山，這次終於無人管束，可以耍個夠了。」
鄭拙安慰尹篤道：「我們是否該立刻娶妻生子，成家立業，還是且去闖蕩一番？反正自由自在，呂祖戲牡丹的橋段，也可以模仿一二；或者好男兒志在四方，創下一番潑天功業，江湖揚名。」
「我想去尋訪親人，認祖歸宗。」
「我們還是去固原鎮先紮下腳來，師傅說那裡有安排好的住處。」
「好吧，且去。」
「鄭拙，這名字不好，顯笨。嘿嘿，尹篤，這名字好，攢勁。嘿嘿......」
二人一起長大，互相安慰已成習慣，終是少年人，些許沉悶的氣氛，三言兩語即刻打發。
此時紅日艷艷，秋高氣爽，二人相視一笑，整理行裝，徑自往西方投去。
崆峒山距離固原鎮，不足二百里，只是中間需穿過六盤山，路況堪憂，兼匪患不息，人跡稀少，多數旅人，需要等人聚起方才共同前行，或者等涇川衛往固原鎮發來往哨衛時，跟隨穿過。
鄭拙與尹篤二人此時已尊照師傅之命，改換稱呼，逶迤向西行了半日，發現官道非常坑窪不平，顯然年久失修。行人稀少，即使遇見一個，也是面黑肌瘦，並且問話也不搭理。
這與山上的感覺截然不同。
須知華夏大陸，朝廷重道，上至皇帝，下至平民，對道教神仙都非常尊重，皇親貴胄更是幾乎各個都有道家尊號，或真人，或道人，自稱皈依。
便是目不識丁的農夫佃戶也能說出幾個神仙名稱，儒士鄉紳，不在公開正式場合，那也是皆喜穿道服。
崆峒山更是由王室官府出面大興土木，全山各處宮觀廟宇樓台亭閣，盛極一時，來往上下達官貴人繁多，祈福還願法事盛行。
道士，那是個高尚的職業。
雖然鄭拙尹篤不是真正的入門道士，那也是在山上混了十年，即使年齡只有一十五歲，自覺乃是算得上見多識廣。
鄭拙跟師傅下山數次，跟山上其他道長也出山做過齋醮法事，尤其出入皆是大戶人家，眼界頗高。
他二人實不知真正的平民百姓生活狀況。
少年人腿快，兼且功夫傍身，只行得半日，已快出平涼府地界，但見路邊莊稼皸裂荒蕪，野狗出沒，卻不見有人煙。
二人只聽師傅說往西沿官道走，就能到固原，卻沒想到走了半日，竟遇不著行人，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鄭拙看四周荒無人煙，清晰可見的官道又崎嶇不平，心中暗忖：「前面不知有沒有人煙，如果我們兩走到晚上沒有宿處，卻該如何是好？」
他向師傅打聽過，一天時間是不夠趕到固原鎮的，要麼半路住宿，第二天才好在關城門之前進入；要麼疾行趕路，
至晚到城門外過夜，天亮再進城。
只因城門開合自有官家定數。
他們兩沒有急事，自然選擇中間住宿，即使不見人煙，說不得只能野外支應一夜，倒也不懼。心中放寬，二人嬉笑打鬧，好不快活，只管前行。
此時華夏神州西北地界，固原鎮乃屬三邊總鎮所在，正經是通衢要道，平涼府至固原鎮原這一段路程，是一方福地，森林密布，河溪時現，更有草原青青，乃是華夏有限幾個養馬場所在地，而馬匹，正是極貴重物資之一。
風景，那是極美的。
現在兵亂多年，又兼兵戶佃農因大旱無食，大寒無衣，村莊毀掉了七七八八，美景倒顯得有如鬼蜮。
尹篤平時下山極少，這一趟正如馬放南山，入眼處皆是新鮮，自由的空氣充斥著身上每一個毛孔。
雖然崆峒山風景上乘，但山門之內，哪兒有這般自由自在，想跳就跳，想歇就歇，再不用擔心觸犯戒律，讓人使來喚去。
鄭拙卻是安步當車，時時注意著周圍，尋找著有無人跡。
再走片刻，二人肚中飢餓，尹篤要吃帶在包袱中的乾糧，被鄭拙攔住。
鄭拙信心滿滿大笑：「我們兄弟要開始闖蕩江湖，卻不能委屈了肚皮。」
讓尹篤等他，自己爬上左側山脊，四面觀望，又招呼尹篤上來。
他指著遠處山巒之下的山谷說道：
「你看，山脊上沒有樹木，我們往那邊走走，遠離官道，下到谷里，必然能抓到野味，祭五臟廟自然是肉食最好，吃完了再回官道，也不怕野獸襲擊。」
尹篤自小就知道鄭拙主意多，絕不是名字般木訥笨拙，大喜追問一句：「拙道爺怎麼知道那裡會有野味？」
「哈哈。」鄭拙笑得打跌。
「你咋就想起來叫我拙道爺？有趣有趣，我以後就叫你篤道爺。」
二人笑鬧著往那邊疾掠而去。
「篤道爺，請！」
「拙道爺，請！」
二人裝模作樣，禮讓一番，迅疾搶起眼前的烤兔子，大啃起來。
鄭拙果然在崆峒山上交遊廣闊，跟著各種師傅師兄學了許多本事。
就拿這打獵而言，竟然不出一刻鐘，打殺了一隻野豬，兩隻肥兔，待尹篤在谷底小溪把野兔洗刷乾淨，鄭拙已經生起火堆，用樹枝架起了烤架子。
當鄭拙從包袱里拿出調料時，尹篤已把他視為天人。
「拙道爺，藏私貨這本事，你得教我。」
「小道，小道耳。嘻嘻。」
......
午時秋陽正曬，酷烈如火，他們所在，卻是山風陣陣，清幽涼爽，兩人吃得痛快，飯後躺在乾燥處小憩，斑駁的陽光穿過樹木縫隙灑落下來，如夢似幻。
鄭拙突然起身，並向跟著起身的尹篤示意噤聲，又側耳細聽，拉著尹篤背起包袱輕身往林深處隱去。
不過片刻，有人聲傳來，「便是此處了，有人摸進來生火造飯，不知是賊人還是官兵。」
鄭拙透過枝葉望過去，只見陸續有十數人出現在已經被他熄滅的篝火附近，但這些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手中握著各種棍棒梭槍。
看來，是老百姓。
略一思忖，鄭拙決定去打個招呼，向尹篤示意，被一把拉住，小聲道：「不能去，萬一是土匪呢？」
「不會，他們防著土匪和官兵，自然是老百姓。」
當下閃出身形，高聲叫道：「各位鄉黨，你們可是在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