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保密
聽雨向來起得很早。
可能是過去逃亡的影響,她已經習慣了較短的睡眠時間。
更何況她還有別的方式來維持自己的精力。
在寬闊的客廳深吸了一口氣,聽雨垂著眸,眉眼中一片漠然。配合著吐納緩緩抬起雙臂,充沛的內力在周身肆意遊走,勁力到處幾乎實化,空氣震顫著,一圈圈的漣漪自她身邊逐漸泛開···
主卧前一個高挑的身影慵懶地斜倚在了門邊。看著某個初來乍到便把自己客廳當成了練武場的小傢伙,羅賓好整以暇地抱臂旁觀,分明是漫不經心的模樣,然而那雙湛藍的眼眸中卻閃爍著幾分探究和懷疑。
安靜地注視著對方的舉動,女人微微眯起了一對狹長的鳳眼。
女孩身上已然起了一層薄汗,一套內功運行結束,她像是極為滿足地嘆息了一聲,懶洋洋地伸手,骨節分明的指爬進了她的髮絲間將垂在她眼前凌亂的髮絲撩開。意味尤盡般地舔了舔她兩片粉嫩的唇瓣讓唇珠染上了水色,她兩眼半合半睜,那隻幽幽的綠眸隱在眼瞼下,忽的一閃,驟然和她對上。
阿拉巴斯坦的烈陽在清晨便不遺餘力地灑滿了這片大地,金燦燦的陽光自玻璃窗潑入,照射在女孩身上映著那層薄汗好似遊動的流光。年輕的女孩站在光暈中,沒有任何預兆的,突然對自己笑得壞壞地勾起了唇角。
「Morning~(早上好~)」像是還有未散去的朦朧睡意,女孩的聲音懶洋洋地有些沙啞,一對桃花眼半眯著彎起,眸色水光瀲灧像是夏日漾起微波的湖面,她帶著笑意,語氣溫柔繾綣地低聲喚她。
「Mysenorita.」
這是羅賓第二次從對方口中聽到這個本是簡單尋常的辭彙,卻被那纏綿曖昧的聲調莫名惹得心間一癢。像是想把突然有些異樣的感覺壓下去一般,她喉間滑動了一下,不自覺地捻了捻指尖。
「早上好,」羅賓淡淡地回,身為巴洛克華克社副社長的她卻第一次沒有用代號來稱呼手下的員工,「聽雨。」
女人的聲音冷靜而成熟,聽雨沒想到自己的名字被她從口中念出竟會給她如此酥麻的感覺。被對方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勾得沒來由的亂了心跳,她下意識地抬手,心虛地掩住了自己隱約熱燙起來了的耳朵。
「要吃早餐么?」又一次被自己詭異的反應惹得心慌,聽雨拿指甲用力掐進了掌心讓自己回神。
這小傢伙這麼賢惠?
羅賓饒有興緻地看了她一眼:「冰箱里有雞蛋和火腿。」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我要一杯清咖。」
聽雨揉了揉鼻子,乖乖地進了廚房。
將熱水煮上,她翻出了一袋麵包,又從冰箱里找到了番茄和生菜。
偷懶做個三明治吧。心不在焉地估計著時間,聽雨熟練地單手將雞蛋打進了平底鍋。
雞蛋在加了少許黃油的鍋中滋滋的冒著熱氣。
等羅賓洗漱完畢后,餐桌上已放著早餐在等她了。
鬆軟的麵包被細心地切去了硬皮,青翠欲滴的生菜和紅潤的番茄下墊著柔軟的荷包蛋,切成了大小均一薄片狀的火腿被煎得又酥又軟。
她淺淺地一口咬下,溫暖的蛋黃立刻充盈了整個口腔。
被仔細過濾后的咖啡在她手邊氤氳著清香。
聽雨小心地打量著對方的表情,見她心平氣和地咬下了第二口,這才稍稍在心裡鬆了口氣,捧起自己那份明顯要大上兩倍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逃亡的日子裡,她吃起東西來又瘋又急,兩眼永遠都在兇狠地瞪著周圍隨時可能搶走自己食物的流浪者,不管多麼讓人難以下咽的東西她都能兩眼不眨地塞下肚中。
聽雨垂著眸,平靜地又是一口將三明治咬去了一個角。
直到有個女人壓著她學習餐桌禮儀和品鑒美食,也幸好,幼時她那溫柔的母親對她還多多少少殘留著些影響。在她一路浴血奪回了西門家后,擔心其「大小姐」形象問題的「家人們」更是耗費了無數的心力和財力將她養出了些貴族的氣質。
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聽雨斯斯文文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抬眼望向對面女人時,眉目間透出了些養尊處優般的倦怠。
然而她很清楚,自己身上有些東西已在一次又一次的觸底后丟失,有些東西卻已在血與火的錘鍊中磨進了骨髓此生再難擺脫。
眼神微黯,聽雨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不自覺地又開始咬起了嘴唇。
「這麼魂不守舍的,是昨天電話打的很晚么?」見對方忽然開始怔怔地看著自己發愣,羅賓心下好笑,抿了口咖啡,她像是極為隨意地道。
「什麼?」立刻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聽雨盯著她,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你監視我?!」她驚愕道。
羅賓瞥了她一眼:「監視?」她勾了勾唇,笑道,「你那些『小弟』的聲音在鄰居家應該也能聽見。」
聽雨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半晌,她遲疑地開口:「你,」她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牙,「你準備去向沙鱷彙報么?」
女孩白皙的指無意識地輕輕搭在了餐盤邊的銀質刀具上,青色的筋脈在手背上淺淺隆起。
目光悠閑地掠過了對方如同本能般的備戰舉動,羅賓抬手支住了自己的下巴,整個人柔弱無骨般的慵懶開口:「不知道呢,」女人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竟是露出了幾分天真的模樣,她笑眯了眼,「Rainy想我去告訴他么?」
她親親熱熱地叫她Rainy(小雨,是Rain的昵稱),而不是RainyDay(緊急時期,聽雨在巴洛克工作社中的代號)。
心中有股熟悉的緊張感涌了起來。
手指輕柔地攏在了餐刀上,食指的指腹緩緩在上摩挲著。
不是這段時間在這女人面前那種讓人不知所措的莫名情緒。
聽雨抬眸,懶洋洋地對上了她同樣寫著懶散的眼。
是被人盯上了的危機感。
「Iwon'ttellifyoudon』t.(你不說,我就不說。)」女孩笑得眉眼彎彎,眼睛像輪月牙般眯起,無害的模樣可愛極了。
羅賓揚眉:「哦?」
「AllSunday姐姐讓一個可以隨時掙脫且能力不明的人,帶著海樓石手銬去見自己身為能力者的幕後大boss···」聽雨嘆息了一聲,很是感慨的語氣,「這種明顯唯恐天下不亂的反叛做法···」
總在自己面前害羞得手足無措的女孩又不動聲色地藏在了堅實的面具之後,羅賓眯起眼打量著對方此刻乖巧的笑顏,在心裡玩味地勾了勾嘴角。
終究還是年紀太輕,防範的姿態也太明顯了一些。
「那麼我們就這樣說定了?」語氣中帶著笑意,羅賓撩開了頸側的髮絲,對著女孩伸出手,一抬頭卻發現對方那防備的模樣已不復存在,就這樣盯著自己又直了眼。
聽雨眼睜睜看著那女人放下了支著下巴的手,露著一截纖細的頸,青蔥玉指自圓潤小巧的耳垂擦過,勾住了那黑亮的髮絲。青絲在白玉般的頸側妖嬈,細細密密地拂動著擾亂了她的心緒。
她見對方向自己伸出了手,便傻乎乎地像只小狗似的伸爪準備去握。
羅賓手腕一翻,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張被疊好的小紙條。
「第一次任務喲,」她向女孩歪了歪腦袋,一本正經地像是全然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心神不屬,「需要慶祝一下么?」
臉上有些泛紅,聽雨默默地從她手中接過了紙條。
——哦,為什麼感覺又是丟臉的一天。
她打開紙條看了一眼。
是手寫的字跡。
「這是羅賓姐姐親手寫的么?」女孩像是放下了些許的戒備,眼睛滴溜溜轉著看她,笑得有幾分狡黠,「是我的殊榮,還是別人的也都是姐姐寫的?」
「今天的第一份哦。」煞有其事的哄慰語氣,羅賓望向她的視線里卻是平靜的審視。
瞳孔微微一縮,聽雨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后落落大方地在她眼前將紙條揉成了一團,單手運勁一搓,紙團便成了細碎的粉末落了滿盤。
自餐盤上收回了目光,羅賓抬了抬眼,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
「保密工作我還是知道的好么!」聽雨總覺得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神里滿是戲謔,忍不住抗議道。
「是么?」羅賓打趣道,顯然還沒有忘記她那些嗓門極大的「小弟們」。
聽雨深吸了一口氣。
「羅賓,」她正了正神色,「我知道你的能力非常好用,而且是各種好用,但你不能來侵犯我的隱私···萬一撞見了一些不應該被人看到的東西怎麼辦。」
「比如?」
「比如···」聽雨不自在地強行做出了一副淡定的模樣,「寂寞的夜晚年輕氣盛的,決定來自我解決一些什麼問題的時候···」
一開始還沒有聽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麼,等回過神來,羅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往她那兒探了探身子,她索性也笑眯眯極為彬彬有禮的樣子:「那我應該會過來問問你是否需要幫助?」
是否···需要幫助?
等等,你這是想提供什麼樣的「幫助」啊!
聽雨瞠目結舌。
「是呢,」羅賓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眉里眼裡滿滿的都是曖昧之意,「有些事情,感覺還是親自上手比較好?」
被對方的虎狼之辭嚇得痴獃了半晌,聽雨目瞪口呆,驚疑不定地看了她一眼。
女人端著咖啡杯,對自己優雅地挑了挑眉。
瓷白的杯壁將她修長纖細的指襯得很好看,指尖圓潤,透著粉色的指甲閃著珠光,許是因為考古習慣的緣故,她的指甲都被修剪得很齊。
沒來由覺得臉上突然冒起了熱氣,聽雨不由自主地夾緊了腿默默往椅子上縮了縮。心跳加快了一拍,她低著頭,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像是快要被蒸熟的蝦子一般。
——慕慕,怎麼辦。
——這個女人我好像撩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