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資料
自己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沙漠里的。
全然無視了羅賓已經獨自過了將近20年這一事實,也沒有去想對方可能根本不會沉湎那種突如其來的孤獨,儼然在用「優異對象」的標準自我要求著的聽雨很認真地反省。
指甲被掐進了掌心,尖銳的疼痛感將她從那焦躁中拉回了理智。
耐心些。
不動聲色地將躁動起來的強烈獨佔欲壓了下去,聽雨安靜地注視著她。
女人臉上平靜如水,周身卻帶著淡淡的冷漠疏離。
她眼中隱藏極深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疲倦。
抿了抿唇,聽雨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難過了起來。
獨身走在一條暗無天日的道路上,為了一個遙不可及且看不見盡頭的目標,是不是活的很累?
她忽然覺得女人現在需要一個擁抱。
她可以接受女人滿眼跳動著戲虐來逗弄自己,她可以接受女人用冷漠譏諷的態度來試探自己,然而她覺得自己寧願看到對方傷心哭泣的樣子,也不願見到她露出這麼冷靜淡然的表情卻將一切黑暗痛苦都深埋心底。
聽雨將帽檐轉到了腦後,上前,輕輕拉了拉對方的衣擺。
「那個···」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理由,她扭捏地拿腳尖在地上滑了滑,「其實我剛去看了一下,這邊附近的房租簡直貴得離譜。」
講真,若是想有效減少海賊的數量,可以先請降低一下房價嗎?
「所以···」越來越覺得自己如同小白臉,聽雨彆扭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像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問,「可以再叨擾你一段時間么?」
羅賓垂眸注視著對方紅著臉似乎很不好意思的神情。
她靜靜地看著她。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女孩臉上似乎紅的更厲害了。
「我,我可以,付房租。」女孩結結巴巴地,又從口袋中掏出了那個信封,猶猶豫豫的,接著不由分說地強硬塞進了她的手裡。
女孩暖暖的手觸到了她的指尖。
「無妨,」羅賓緩聲道,收起信封時不由自主地捻了捻指,她清淺地勾起嘴角,「今天不覺得辦公室中的沙發不錯了?」
女孩偏過頭有些不情願:「那肯定是睡床舒服呀···」
隨即,她一步上前,伸手抱住了她。
清甜的檸檬蜂蜜味忽然盈滿了她整個心肺,女孩身上溫暖的像是火爐,輕易驅散了方才驀然湧起的悲涼。
她抱得很緊,年輕的身軀熱切而張揚,整個兒都跳躍著一種鮮活的生命力。
羅賓不用自主地環住了對方的腰。
「謝謝。」女孩踮著腳尖,乖乖地靠在她耳邊道謝。
她只是向自己道謝而已,羅賓怔然,心中卻是稍稍鬆了口氣。
聽雨放開了手,一派輕鬆地回了房,順手將門關上。
實則不斷打顫的腿終於宣告罷工,她背倚著門,今晚第二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抬手按住胸腔感受著正在瘋狂跳動的心臟,聽雨低吟了一聲,將臉埋進了雙膝之間。
——抱完就跑。
——真特喵的刺激。
羅賓第二天起來時,女孩脖子上掛著條毛巾剛從外面跑步回來,手上還拎著幾袋子的食材。仟仟尛哾
她好像有很穩定的晨練習慣。
「早上好~」聽雨扯下了耳機,兩眼很快地在對方臉上一溜,接著便滿意地發覺那「死氣沉沉」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她對羅賓眨眨眼又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想吃三文魚蛋鬆餅么?」
女孩笑眯眯的,八顆白白的小牙在陽光下閃著潤澤的光。
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羅賓覺得自己的心情忽然就變得很愉悅,她對女孩彎了彎眼尾:「好啊,」她習慣性地添了一句,「我要一杯——」
「——清咖。」女孩一本正經地幫她把話說完,擠擠眼就溜達去了廚房,「家裡鑰匙我放門口柜子上了。」
家裡···
羅賓沒來由地有些出神。
她倏然回頭。
女孩換了衣服,袖子被卷到手肘露出了一截白白的胳膊,肌膚光滑線條流暢。她拿著刀的手很穩,沒一會兒便將三文魚熟練地片成了厚度適中的薄塊。
羅賓的目光不由自主追尋著對方的指,她看著女孩用那對骨節分明的手拿著一雙普普通通的木筷打發了蛋液。
奶白的泡沫在她的操縱下變得綿軟而細膩。
垂在身側的指微微蜷了蜷,羅賓移回視線,緩步進了浴室。
女孩的廚藝其實真的不錯。
她坐在餐桌邊,叉子輕輕將雞蛋戳破,金黃的蛋液撲出,溢過被煎得細心的三文魚,又緩緩滲透了底下鬆軟的英式瑪芬,伴著新鮮烹制的荷蘭醬漾了一碟的暖色。
羅賓輕笑了一聲。
「怎麼了?」以為是不合對方的胃口,聽雨略有些緊張地抬頭。
「嘛,」羅賓叉起一塊鬆餅送入口中,看著聽雨眉里眼裡都是笑意,「擔心被你喂胖了呢。」
聽雨遲疑著,臉上表情有點猶豫不決:「那晚上回來給你做雞胸肉沙拉?」
被女孩耿直的直線思維逗笑,羅賓離奇地有一種自己正在被對方寵著的感覺,不過她並沒有深究下去:「那把鑰匙你拿著,」她瞥了聽雨一眼,眼神竟顯得有些調皮,「我的乖室友~」
被「我的」那一詞勾得兩手一顫,聽雨覺得身上又冒起了熱氣。期期艾艾地將最後兩口鬆餅掃入口中,她忍不住頗為不怕死地開口:「室友···是指共處一室的···室友嗎?」
「哦?」尾音慵懶地上揚,羅賓托著腮,一本正經地故意做出了副好奇寶寶的樣子,「聽雨是想在什麼情況下和我共處一室?」
兩眼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對方的領口處,聽雨有些怔神。
女人今天穿了件襯衫,上頭兩顆扣子沒有扣。
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見對方精緻的鎖骨。
喉間滑了滑,覺得自己臉又紅了的聽雨嚅囁著低下頭,一時手足無措的很,她默默地端起杯子啜飲了兩口。
羅賓拿眼盯著她,緩緩揚起了一邊的眉。
接著像是有些忍俊不禁,她唇角的笑意在飛快地加深:「聽雨剛才是在空杯子里喝了兩口茶嗎?」
裝作沒有聽見那句話,耳根紅彤彤的聽雨放下早已空空如也的茶杯,開始了顧左右而言他。
「和我共處一『室』,小傢伙真的不會嚇得半夜睡到床底下去么?」好笑地擰了一把對方的臉,羅賓將盤子收走,遙遙地丟下了一句話,「今天沒任務,好好看家吧乖室友~」
所以自己是從上下級關係晉級到了室友關係么?
聽雨瞪著對方翩然出門的背影,一時拿捏不准她是不是應該為此感到高興。
而且···若有所思地向周圍環顧了一圈,聽雨撓了撓腦袋。
她就這樣把自己丟在家裡真的好么。
手腕一翻,一副撲克出現在了聽雨手中。背面花紋黑底紅樣,赫然竟是一隻頸毛倒豎正在發怒的狼頭側寫。她低著頭,修長的指漫不經心地擺弄著那疊卡片,紙牌在她指間飛速翻轉到簡直讓人眼花繚亂,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等她停下時,兩指間已夾著一根細細的鐵絲。
深吸一口氣,聽雨站起了身。
心不在焉地沿著客廳的牆面輕敲著,她打量著主卧緊閉的房門,一手已扣住了鐵絲。
她往門前靠近了一步。
一股清雅的花香自卧室內透過房門幽然飄出,淡淡的毫無攻擊力,好像那女人的指在不經意間輕柔捻過自己的臉頰。
兩臉在瞬間被炸紅,聽雨像是觸電了般的原地蹦起兩尺,踉踉蹌蹌地飛速遠離。
不行!
手中的撲克牌撒了一地,她蜷縮在地上兩手掩面,雙耳幾乎鮮紅欲滴。
翻別人卧室什麼的,太羞恥了!
聽雨在試圖努力說服自己。
少爺相信那個女人的卧室里沒有什麼機密文件!
對,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將散落一地的卡片收拾好,她沒了方才的憊懶,強行認真嚴肅地敲擊著牆壁,一路走到了半掩的書房門口,她推開門,瞪著炯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隻大型保險柜,她不由得再次抬起兩手捂住了自己通紅的臉。
羅賓姐姐你竟然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把保險柜暴露在外面!
不怕有壞人來偷你的東西么!
少爺我剛才那麼糾結是在犯什麼傻!
忘了羅賓才是那個被政府高額懸賞的「危險犯罪分子」,也忽略了自己才是那個要偷人東西的壞人,聽雨拿手機拍了周圍環境的照片又給一些容易移動的東西做了記號,便拿了一張紙出來,接著把耳朵貼在了保險柜的門上。
這種開保險箱的方法,世上會用的人不超過二十個。
其中一個正巧是她外號「妙手空空」的六哥。
扭動著轉盤,聽雨仔細地傾聽著內部齒輪移動的聲音按照順序記錄,對比一番得到密碼后,她小心地將櫃門打開。
整齊擺放著的幾摞文件立刻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聽雨審視地觀察著那些文件的歸類,不由得贊同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羅賓,做事也是很認真有條理了。
沒一點自己是在竊取別人機密的自覺,她在心中毫無負罪感地評價著。
找到了賭場雨宴的賬本,聽雨快速地將其掃描進手機,又翻出潛伏在國王軍中巴洛克探子的名單,她直接拍了照片準備回頭有空再將名單抄下來。研究著餘下的檔案,聽雨挑挑揀揀選了幾個克洛克達爾旗下的「產業」賬本拍了照,就很快地將一切恢復了原狀。
讓她鬆了一口氣的是,那保險箱里並沒有什麼私人的東西。
還是說那場屠魔令下來,羅賓也沒有什麼值得放進保險箱中的東西了?
嘆了口氣,聽雨的目光落在了兩側書架中滿滿當當的歷史書籍上。
感受一下八歲就考取博士資格成為考古學者的學霸風範,她滿懷敬畏,不,這已經是學神級別了吧。
正準備離去的腳步忽然頓住,聽雨猶豫地咬了咬唇,還是沒能忍住,伸手從架子上就近抽了一本書出來。
雖然研究歷史的原因和從中理解的東西與羅賓的關注點並不一樣,但是···
聽雨跳上沙發,順勢盤腿坐下。
她其實也是個喜歡分析歷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