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雪上加霜
受此打擊,再加上之前落水,宋齊羽就這麼病倒了。整日整夜的昏睡,邊念著小緣邊流淚。守在床邊的人無不跟著難過。
穆軼然怕他承受不住,沒有告訴他小緣的喪事什麼時候進行,在哪兒進行。那個愛笑愛玩、活潑可愛、陪在宋齊羽身邊多時的孩子,就這麼孤獨的離開了他,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天,宋齊羽醒了,腦袋昏昏沉沉的痛。此時,房中沒有其他人,他口渴萬分,虛弱的喊了幾聲,無人答應,便自己爬起來。忽而,外頭似乎有說話聲,他晃晃悠悠的走過去,正欲開門,聽得司徒風的聲音。
「皇上,屬下查過了,貴妃娘娘確實在事發前與那下毒的宮女阿碧見過兩次,雖然阿碧在上吊自盡前留了字條,說一切都是她擅做主張,與貴妃娘娘無關,可不管怎麼看,娘娘的嫌疑很大。」
宋齊羽的腦袋猛然清醒:「下毒的是阿碧?公主之前的貼身侍女?」
「她為了給主子報仇,下毒害朕疼愛的小緣,也說得過去。」
「可是,一個小小宮女,怎麼會有那麼厲害的毒?」
「貴妃身邊有朕安插的心腹,一直在她們的監視下,應該不可能著手策劃這件事,既然下毒的兇手找到了,那此事就到此為止吧,別鬧得後宮人心惶惶。」
「可是皇上,屬下總覺得這件事另有內情,怕是沒這麼簡單。」
「朕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到此為止!」
「那萱姑娘那邊……」
「朕自會對他說明,好了,你下去吧。」
宋齊羽心下一沉:到此為止?就這麼草率了結?
門,開了。穆軼然望著眼含淚水的宋齊羽,臉色難看到極點:「軒、軒兒?」
「為什麼不查下去?這件事跟公主有關對不對?」
「不,軒兒,公主一直在我的監視下,做不了這事。你別激動,我扶你過去休息。」說著,伸出手,豈料被宋齊羽狠狠推開。
「我現在需要的不是休息!你告訴我,為什麼不繼續查?剛才司徒風也說了,一個宮女,怎麼會有那種毒藥?」
「軒兒,你冷靜一點,這事你別管,就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
「交給你,我怕小緣死不瞑目!」穆軼然神色一僵,站在一旁不知該說些什麼。「我不信一個小小宮女有這麼大的膽子下毒,幕後一定有黑手!你不想追查下去,是不是怕得罪了哪個,動搖了你的江山?」
「軒兒,你……」
宋齊羽扭過頭,氣得眼淚直掉:「軼然,我對你很失望!」穆軼然身形一顫,緩緩垂下眼帘……
天,陰沉沉的,烏雲密布,微冷的風吹來,似乎有下雨的跡象。貴妃凝月宮中,李瑤斜躺在榻上,悠閑的吃著水果,忽聽外面吵鬧不斷,正起身,便見宋齊羽頭髮凌亂的衝進來,雙眼冷冷的盯著她。
「喲,萱姑娘怎麼來了?快請坐,塵秀,上茶。」李瑤淡淡一笑,似乎對他的到來不是很意外。
「不用了!」宋齊羽咬了咬牙,沖旁邊的兩個宮女喝道,「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出去,我有話問她。」兩人猶豫著,宋齊羽橫眉怒道:「出去啊!我又不會殺了她!」兩人這才離開。
「萱姑娘怎麼發這麼大的火?誰惹你了?」
「我就問你一件事,」宋齊羽暗暗握緊雙手,走上前,「是不是你派阿碧下的毒?」
李瑤挑眉:「萱姑娘,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可也不能隨便冤枉人啊。你看我現在,有這個能力做這事么?」
「我不信,一個宮女能有那麼大膽!你之前不是與她見過兩次么?」
「那又怎樣?我不過是看她在浣衣局可憐,送些吃穿給她罷了。怎麼,這也不行嗎?」
「若不是你,會是誰?你恨皇上殺了你的皇兄,恨他令你承受喪親之痛,連帶著恨我,所以讓阿碧毒害小緣,想讓我們也嘗嘗這滋味,是不是?」
李瑤轉眸,緊盯著宋齊羽:「現在,你體會到我的痛苦了,是嗎?呵,我不得不說,阿碧深知我心,做的非常好。」
宋齊羽大怒,甩手一巴掌,狠狠打在李瑤臉上:「你怎麼這麼狠心?怎麼下得了手?他還是個一歲多的孩子啊!」
「那我皇兄呢?他又做錯了什麼?從小到大,他受的苦已經夠多了,為什麼要逼他,為什麼要讓他做亡國之君?他的仇、我的恨,又找誰來報,找誰來消?」李瑤咬牙喝道,眼淚奪眶而出。
宋齊羽扭頭,顫抖著聲音說:「為什麼不給我下毒?為什麼不是我?我情願中毒的是我,我情願死的是我!」
李瑤冷笑:「我何嘗不希望,死的是我,不是皇兄?如今,你體會到何為揪心之痛了吧?呵,老天還是有眼的,你們,終究得到了報應!」
「要報應也報在我身上!為什麼要這麼對小緣?為什麼?」宋齊羽捂著臉,他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李瑤冷冷瞥了他一眼:「軒皇子,我實話告訴你,阿碧不是我派去的,是她自作主張還是另有其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什麼,真的不是你?」
「我是很想看到你們痛苦,可這事與我無關!」
「不是你,那是誰?」
李瑤嘲諷一笑:「前不久宮裡不是又新立了幾位妃嬪么?姓穆的心裡寵誰,大家都看在眼裡。你背後有多少敵人,恐怕還不知道呢。」
宋齊羽愣了愣神:不是她,難道是……皇后?對了,這後宮之中,她的權力最大,要買通阿碧最後再殺人滅口偽裝成自盡,簡直易如反掌,而且,之前在蕭府,有人偷窺,還有那些毒蛇,對,是她,一定是她!
「怎麼,想明白了么?」宋齊羽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李瑤笑了笑,淡淡道:「想明白了,就讓那姓穆的繼續追查下去,你那孩子的仇就得報了。」
「他不會再查了。」宋齊羽眼神一暗,想到這,心裡便悲憤交加。
「什麼,不查了?」李瑤顯得有些意外,隨後轉了轉眼珠,冷笑:「他是不是怕越查事情鬧得越大?」宋齊羽沉默。李瑤仰天大笑:「軒皇子,看來他果真不是真心待你。」
「你說什麼?」
李瑤似乎心情大好,隨手撿了了桔子剝:「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皇兄到底是怎麼死的?」
宋齊羽疑惑道:「不是被皇上……」
李瑤冷冷一笑:「看來,他什麼都沒說。我告訴你,我皇兄不是被他殺死的,是自己撞向了他的劍。」
「什麼,怎麼會這樣?」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李瑤隨手丟了桔子,目光驟冷:「他寧願讓你誤會,也不說實話,你不覺得奇怪嗎?」
「為什麼?」
「哼,因為他原本就是要殺我皇兄的,只是沒料到你會來,更沒料到我皇兄會自己死在他劍下,讓你看到。他怕你知道實情后,會追問我皇兄這麼做的原因,所以乾脆什麼都不說,讓你誤會得了。」
「那麼,你皇兄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還不是被他逼的?皇兄不甘你被他騙,可又沒有機會告訴你,只能這麼做,讓你對他心存芥蒂,算是給他一點教訓。」
宋齊羽心下隱隱不安:「他騙了我什麼?」
李瑤勾了勾唇:「軒皇子,你覺得,他為什麼會對你這麼好?真的是被你的長相迷住了嗎?以他一舉破了我青聖,令立新國的手段來看,他不會是個迷戀美色的人吧。」
「你想說明什麼?」
「哼,你一進宮,便將我母后、皇兄迷得團團轉,讓他們兩個不惜反目,最後又迷得潘慕言暈頭轉向,害死我母后,更迫害我皇兄,這一切,恐怕都在姓穆的掌握之中吧。」
宋齊羽一怔,不由得想起之前無意中聽到了「藍顏禍水」。頓時,心裡不是滋味。「他,是在利用我?不,不可能,我不信。」
「不信?我皇兄都查出來了。那余容卿呆在你身邊,給你治身體,不過是在偷偷給你吃『合歡陰陽草』,等你與我母后同房的時候,這種草的毒性便會轉移到我母後身上,久而久之,令我母后體虛而亡。只不過,白呈墨先下手為強,毒害了我母后。」
「合歡陰陽草?」宋齊羽眼前一暗,他不信,不信那麼寵他的穆軼然會這麼對他。
「軒皇子,他不過是在利用你,從小緣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來了,他根本不是真心對你,不然,怎麼會不顧你的悲痛,停止追查,讓真正的幕後黑手逍遙法外?」
「不,我不信!」宋齊羽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上。一時間,往日的種種不尋常,皆有了解釋:
當初,余容卿知道自己在找三石草,還送自己三石丹,裡面肯定放了其他東西。在黎縣縣令那兒,穆軼然跟自己搶醉香青糕,肯定是因為這糕點會與三石丹裡面的某種藥性相衝。
穆軼然生日那晚,自己給他唱歌彈琴,后來頭暈犯困,他逼自己吃一種野草樣的點心,恐怕是在給自己緩解藥性。呵,自己的身體狀況,一直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在船上,余容卿讓自己挑木牌,定是測自己是否為禍水,是否能為他們所用。之後,騙潘太后說自己是誤食了什麼烏石草,讓余容卿留在自己身邊,以便每天找機會給他下藥。
還有,在花香小村,余容卿說雪蛾早就被他們處理了,叫做未雨綢繆。呵,狗屁!他們早就計劃好了一切,自己,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一顆白痴棋子!
宋齊羽越想越氣,越想越難過。他心裡那個疼他、寵他的人,竟是這般利用他,這般對他。呵,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