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劉亞任和權茶的第一次親密戲在翌日傍晚,小鎮的花田成簇地長著野生棉花,獨特的木質香味飄遍了山野。
按照李滄冬的慣例,為了尊重女演員的隱私,親密戲要清場,不過在此之前有一場簡單的吻戲,只要情緒到位,淺嘗輒止即可,劇組的工作人員可以圍觀。
人都喜歡湊熱鬧,大家期待已久,連負責後勤的人都搬了小板凳過來。
只有崔宇直,一言不發地退出人群,抱手站在後面。
經紀人好奇地回頭,剛好撞上槍口:「你不看看?我這兒位置好,視野開闊。」
看什麼,看她把初吻獻給別人?
崔宇直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神色是少見的冷肅:「看你的吧,多話。」
經紀人:「……」
他家藝人最近怎麼總是喜怒無常?尤其是今天,臉色沉沉沒笑過……大姨夫到訪?
「要來了要來了!啊啊啊啊快親!不然我就去按頭了!」」
崔映敏抱著徐柔的胳膊,壓低的聲音難掩激動。
經紀人連忙回頭。
鏡頭前,權茶和劉亞任站在花叢中,高聳的山峰連接天空,近白的棉花點綴夜色,畫面美不勝收。
李滄冬特意挑的景,棉花有身不由己的寓意,能夠營造悲傷的氛圍。
徐徐微風吹過,權茶的裙擺刮上劉亞任的褲子,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慢慢拉近兩人的距離。
眾人屏息凝神。
然而,就在唇瓣即將相觸的瞬間,李滄冬發現了不對勁。
權茶的視線有點偏,沒有正常的落點,身體也特別僵硬。
「cut。」
期待的圍觀群眾一下泄氣,腹誹導演為什麼這個關頭喊停。
「小茶,是不是緊張?」
權茶也知道是自己的問題:「確實有點。」
不僅僅只是熒幕初吻,也是她的現實初吻。
曾經憧憬構想了無數次,也沒想到要和面前的這位前輩一起完成。
她實在……不知道什麼樣的反應才正確,而且心裡那道坎,遠比自己想象的要難過。
「放鬆一點,娜黎排斥男人,但沒排斥到這個程度。」
「而且,她現在沒有從前那樣涇渭分明,尚俊的善良也吸引著她,不是嗎?」
李滄冬說的這些,權茶都懂,但是……她無意識地扯著衣角。
「我們再來一遍?」
微小的調整后,拍攝再次開始。
可惜,效果依舊不理想。
NG次數不斷疊加,天色越來越晚,再這樣下去,就得錯過最佳拍攝時間。
崔宇直已經從後排移到了前排,他第一次覺得拍不出來戲這麼高興。
而權茶有些不敢看劉亞任的臉色,情緒被浪費這麼多次,如果是她,怕是早就生氣了。
這前輩脾氣真好,忍到現在還沒發火。
監視器前的李滄冬一籌莫展,但他也明白現狀不是權茶的錯,決定用她的時候,就知道她是一張白紙。
該怎麼讓這張白紙變成五彩斑斕的畫作,是導演應該解決的難題。
「時間快到了,這場戲今天可能拍不下來了,要不我們——」
「導演,再試一次吧。」
李滄冬準備放棄時,劉亞任突然開口。
「嗯?但小茶的狀態……」可能今晚無法達到最理想的效果。
權茶歉疚:「對不起。」
明明看了那麼多影片,卻還是沒有作用。
劉亞任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繼續對李滄冬道:「提前清場吧,就留一個固定機位和手持攝影師。」
李滄冬一懵:等會……這意思是要把他也趕出去?
「導演,按我說的試一試,小茶沒經驗,心理壓力又大,入不了戲很正常。"劉亞任走到他身邊,"這麼多人在這兒,只會越發加重她的負擔,把人散開,我帶著她演。」
確實有道理,而且還有監視器,只能這麼試一試了。
李滄冬不再猶豫,選擇相信他。
劇組行動迅速,很快退出權茶和劉亞任的可見視野,只按照劉亞任的要求留了一輛道具車和一位女攝影師。
「前輩,我——」
劉亞任搖搖頭,示意她上車:「我們先拍第二場,記得台詞吧?"
權茶:???
第二場是親密戲,連吻戲都拍不了的她,直接越級挑戰親密戲?
"會不會太快了?"
劉亞任沒有回答,他已經拉開了車門。
這輛道具車的車型是小型貨車,外表破舊不堪,內里的皮質墊子倒是很乾凈,非常符合「尚俊」的人設,貧窮、不太講究,但只要涉及到"娜黎",就儘力整潔小心。
權茶看看劉亞任,又看看座位,認命地爬上車。
女攝像導演隨後就位。
"今天吻戲肯定拍不上了。"
權茶一愣:"可是剛剛……"
剛剛他還在和導演打包票,說兩場戲都能演好。
"那是安慰他的。"
監視器前的李滄冬頭上劃過三條黑線:這臭小子……
來不及吐槽完,兩人又說話了。
"那頭是不是都能看見?"權茶指了指攝像鏡頭。
李滄冬心裡一緊。
"看不見,我讓導演把顯示器關了。"一連說了兩個謊,劉亞任依舊面色自若。
"哦。"
權茶半信半疑,但莫名感覺自在不少。
兩人平時相處融洽,只是現在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就不自覺尷尬。
那些老道的前輩是如何處理戲里戲外的關係的?
「我可以親你嗎?」
胡思亂想中的權茶突然聽見了這麼一句,監視器前的崔宇直心裡一緊。
「嗯……嗯?"她震驚於他的直接。
劉亞任卻眼底一片坦然,耐心的樣子讓權茶有些自責。
拍戲是工作,這一步早晚都要邁出去,她已經耽誤了太久。
對於劇組來說,時間不是時間,是悄然消失的金錢,是無數工作人員協調場地的辛苦。
權茶狠下心:"可以。"
她深呼一口氣,以為劉亞任還會留下幾秒用來準備。
然而——
眼前飛速暗了下來,身邊的男人猛地起身,壓著她的肩胛骨,將她抵在了車座上。
他的唇瓣僅僅距她幾毫米,卻停滯不前,沒有再進一步。
「特殊原因,冒犯了。」
伴隨著磁性的聲音,柔軟的觸感透過唇瓣肆意席捲了權茶的感官。
像狂風,像烏雲,毫無章法,帶著試探和衝撞,如同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年,只知道一往無前。
權茶揪緊劉亞任的衣襟,明凈的瞳仁倒映出他的樣子。
監視器前,李滄冬激動起身:"終於。"
雖然只是預演,但能邁出這一步就算有進展。
他想和崔宇直分享喜悅,但奈何對方只盯著顯示屏。
過於興奮的李滄冬並沒注意到崔宇直已經捏到發白的指節。
*
這個吻持續了不到一分鐘。
權茶的豆沙色唇釉被劉亞任吃掉了一些:"等會模仿我的動作。」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做的是劇本里她做的事。
「娜黎」主動親了「尚俊」,幫他徹底剪斷了一直以來苦苦堅守的紅線,就此兩人一發不可收拾,都不再掩飾對彼此的佔有和渴望。
「其他的都交給我。」
權茶眸子一瞬不眨,狀態像那晚醉酒,獃頭獃腦。
「聽懂了嗎?還是……忘了?」劉亞任作勢又湊近了些,似乎想要再來一遍。
「記住了記住了!」權茶趕緊伸手推開,「我記憶力很好。」
她生怕他再演示一遍,沒控制好手勁。
沒有防備的他後腦撞上攝像機:「嘶。」
「前輩——」
「我沒事,」劉亞任打斷權茶,轉過身倚在靠背,「來吧。」
好整以暇的目光像是在等著她去非禮他。
「……我試試。」
「我相信你。」明明只是鼓勵,但他說得太鄭重,讓人輕易就信以為真。
初吻交待出去,權茶的後路已經被堵死,退無可退:「麻煩導演了。」
女導演立即反應過來:「準備,action!」
起身,跨坐,壁咚,權茶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她面前的劉亞任也與剛剛完全不同,隨意的動作盡數收斂,喉結微微蠕動,慌亂的眼神移開,詮釋內心的緊張。
「娜黎,我……我……」是台詞。
劉亞任的嘴巴被驀地堵住,權茶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只胡亂地咬著他的唇瓣,像暴躁又親昵的小貓。
「你不是也喜歡我嗎?」難為她還記得台詞。
「我們不能——」
「好,那我下去,明天,我就回首爾。」
權茶動作遲緩地起身,右手指尖碰上把手的瞬間,左臂被他同時握住。
這一刻,「娜黎」知道自己贏了。
她回過頭,被「尚俊」更加熱烈的擁抱和親吻環繞。
外衫從頭頂褪下,只著小弔帶的權茶平躺在後座,如瀑的烏黑長發盡數散開,平直的鎖骨清白似玉。
劉亞任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頸側,急促的呼吸還原複製著劇本里的場景。
窗子開著,世界靜的出奇,權茶能聽見棉花桿被夜風吹動的簌簌響聲。
劇本里的「尚俊」常年修車,身上都是劣質油漆的味道,但現實里的亞任前輩,衣服上有乾淨好聞的清香。
清爽的薄荷,辛辣的肉桂,最終溶於溫暖的麝香。
權茶沒有忘記自己的本職任務,按照從電影中學到的動作儘力回應。
「你有喜歡的人嗎?」氛圍正濃,劉亞任突然抬起頭。
權茶:?這前輩突然說什麼……
「如果有,想想他讓你失望的時候,這樣情緒才對。」
"娜黎為了自由再次被迫出賣自己,即便她對尚俊有心動,也會不可避免地感到悲哀。"
"這場極致親密的狂歡……不是她想要的,但他卻沒看懂她的心。"
"小茶,不是所有的劇本都如表面那樣簡單。"
"你要把自己當成她,才能克服扮演她的所有困難。"
"這才是我想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