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無面神像
無九喘著氣,眼睛看著從樹林中走出的那個傳教士,在感知到對方是三品的境界后,無九便放棄了逃跑這個想法,一方面是體力已經耗盡了,另一方面是根本跑不了。
無九扭頭看了一下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的虞嫿,心裡不禁思索是不是有什麼事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要不然會有兩位至少五品的修士來拿下虞嫿。
「小友,我想我們是有些誤會。」那傳教士語氣柔和,感受不到明顯的惡意。
「誤會?!你們確實習慣了這樣草芥人命的作風,可我沒有。」無九說這話時,刻意將自己和虞嫿分開,因為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沖誰來的。想到這,他看了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虞嫿,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尋常。
「那些事呀,只是一些蠢貨自作主張導致的,我已經因此警告過了他們。」那傳教士語氣依舊平和,不惱不怒,「我們需要的只是這位姑娘跟我們回去,要是你不阻礙我們,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難以收場的局面。」
「你的意思是現在所有的事,都是因為我才發生的。」說著,無九眯起了眼,同時示意虞嫿靠近自己。
虞嫿本就從二人的談話中聽出了些什麼,但是礙於剛才的情況,也不好亂動。現在看到無九的示意,立刻跑到了無九身後,想用無九的身形遮擋自己。
但是轉念一想,虞嫿沒有這麼做,因為無九實際上是比她小的,再怎麼說都應該是自己擋在前面。奈何虞嫿還是個十五六歲的普通人,終歸沒能鼓起勇氣,只是站到了無九側後方。
那傳教士看著虞嫿的動作,沒有去理會,而是對無九說到:「難道不是嗎?」說著,那人露出了一個標準的笑容,默默地看著無九。同時無九感受到一種莫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身形都有些不穩,險些跌倒。
林中陷入了寂靜,融入這寧靜的夜色中;此起彼伏的蟲鳴鳥叫,與天上被雲層遮住了清光的皎月交相呼應;身體緊繃的少年、面色蒼白的少女、神情自若的傳教士,一切顯得如此無力。
「解決了嗎?」一道有些虛弱的聲音從無九身後傳來,「要趕緊了。」
無九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無力感從心中升起,放棄了所有抵抗,轉向了身後。看到另一個傳教士打扮的人,面色有點發白,教士服有些受損,手中提著一個人,踏空而來。
「狗娃子!」虞嫿帶著驚訝的喊了一聲。聽聞,無九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人手裡提著的人,才發覺那就是剛才的狗娃子。
無九輕皺眉頭,虞嫿更是直接癱倒在地上,哭了出來。
「都自身難保了還關心別人,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吧。」那人掃了二人一眼,沒有什麼情感起伏的說到。緊接著,視線繞過兩人,對著那三品的修士說到:「就兩個普通人,還弄這麼多奇怪的事出來。」
「是屬下的過錯,大題小做了,勞煩大人專門跑一趟。」無九沒有看到那人的姿態,但就從語氣中就聽出了卑微和畏懼。
「快點兩人綁好,準備好馬匹車輛,在天亮后出發。」五品的傳教士沒有繼續追究下去,而是吩咐了之後的事項。
「是,屬下這就辦。」說著,腳步聲在無九身後想起。
結束了,這是無九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帶著滿懷的不甘和遺憾。他想轉身面向虞嫿,想跟虞嫿說聲抱歉,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而起的。
「咔嚓」,一聲木頭斷裂的聲音從側邊傳來。無九急忙看向虞嫿,只見她癱坐在地上,臉上帶著淚痕,淚珠懸挂在眼角,雙手保持著扔出什麼的姿勢,停在空中。而那個扔向五品修士的黑色木盒,早在那人的一念間碎裂,剛才的聲音就是因此而來的。
木屑紛飛,其中隱約間有一個閃閃發光的物件落在地面;明月撒下無盡的清輝,使地面染上一片說不清楚的慘白;樹葉嘩嘩作響,無九沒有感受到一絲輕風,卻涼意透骨。
月光!?
無九好像注意到了什麼,抬頭一看,發現雲層早已消散,圓月高懸於上空,好似在俯瞰著大地,一種說不出來源的注視感油然而生。頓時,無九心中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敬畏之意,那傾瀉而下皎輝,如同一個高居上位的王者投向的目光一樣。
無九目光下移,借著忽然明亮的月光看清了盒子中掉落出的物件:那物件通體透明、由某種不知名的結晶做成;大概九寸高、手臂粗細,正正地屹立在地面上;仔細打量,那是一個雕像,無論是衣物的褶皺,還是那古樸長衫保留的儒雅氣質,無一不凸顯出一片模糊的面部的詭異。
神像!無面神像!!
閱歷豐富的無九瞬間就反應了換來那東西是什麼,立馬收起目光,閉上了眼睛。但是又好像想起了什麼,睜開了眼,看向了身旁,發現虞嫿正怔怔地盯著那個神像。
「閉眼!趴下!」無九出聲提醒虞嫿,說著,他撲向了虞嫿,將虞嫿投向那神像的視線遮擋。然後,他按住了虞嫿的頭,將她的視線強行移開。同時,無九自己趴到了地上,並將剛緩過神的虞嫿也按趴下。
…………
域外,是一個獨特的地方,這裡修行靈魂,收割信仰,由四位神明創立神國;這裡肉身的死亡不是結束,人們的靈魂可以進入神國生活;這裡進入神國的門票是人們能提供的信仰多少,多者苟存、直到失去價值,少者輪迴、再次提供價值。
四位神明掌管著域外十二個大域,通過各自成立宗門,分別統治著三個大域。而域外四宗分別是聖王宮、烈陽教堂、萬神殿和守夜組織,其中騎士長麾下是聖王宮,烈陽教堂由太陽使徒創立,萬神之主則是萬神殿那位的尊稱,而守夜組織就聽從守夜人的差遣。
騎士長,四神中公認最強的,信仰的象徵圖案是一身騎士盔甲,不帶佩劍;烈陽使徒暫時排第二,信仰的象徵圖案為由一個代表太陽的圓環和居於環中展翅的金烏構成;而萬神之主最小,實力最弱,圖案是一座建立在天穹之上神廟;而守夜人的實力就不好評判了,因為沒人見過她出手,而見過她出手的有都沒了,所以說實力未定,其象徵圖案是一個代表月亮的圓映照著代表殺伐的騎士佩劍。
至於為什麼守夜人這麼神秘,主要是她的職業所在。正如其名,她是守夜人,連同她創造的守夜組織也就是域外安定的最後屏障,守夜組織的成員也是少數不用提交申請就可以誇神明管理區行事的特殊人員。
同時也因為信仰不同的原因,域外一直處於分裂的狀況,這也是聯邦對域外態度和對洪荒態度不同的原因。
而四神的創建的宗門總部不在大陸上,而是處於所謂的神國之中,當然也有更正規的說法——靈界。這個靈界是域外的一種投影,由信仰之力和靈魂之力交錯形成,是現實和虛幻交匯的地方。靠著域外生靈對四位神明的信仰維持著運轉,而靈魂之力,不知來自哪裡,可能要探究到第九紀元境界成型的原因了。
在靈界,四位神明沒有具體的領地劃分,主要是因為四大宗門的總部坐落在四個巨型的空島上。每個空島大致六分之一的大域大小,高懸於靈界的上空。它們在靈界遊盪著,沒有固定的位置,但好在它們各自都有著固定的運動軌跡。
而在靈界的中心,有著一個固定不動的空島,大概也有六分之一個大域大小,另外四座空島就是圍繞著它運動的。在域外的中心,也有這樣一個地方,不過它不在天上,而是如同一座高山一樣坐落在大路上,那直插雲天的頂峰,彷彿連同了域外與靈界。
這裡不屬於任何一位神明,這裡是信仰自由的國度。對於這裡,也有些美好的傳言,比如:這裡是靈界與域外的通道,若能登上頂峰,便能活著前往靈界;又或者傳聞四神就是在這裡成神的,他們飛向天空,身形前往無限高遠的地方,最終成為神明;又有人說這裡是神明神降的地方,他們會在域外陷入末日時回歸,拯救世間生靈於水深火熱之中;更有甚者,說這底下封印著無法想象的恐怖,神明怕它再次出來,所以才有了這座聖山。
靈界的中心處,這個不知多少萬年都屹然不動的空島有著自己的名字,它叫苦修島。在這座島上有著一個神奇的地方,那裡看得到院中的老槐樹,聞得到槐樹花開的香味,甚至聽得到槐樹腳下小溪的水流聲,可就是進不去那個古樸的書院。
這個書院不算很大,到也不算太小,屬於住、學、游結合在一起那種。在書院的正門口上方的牌匾上雕刻著四個大字,赫然是「苦修書院」。這裡很普通,就如同一個私塾先生和自己的夫人一起,在世人不知的地方培育著三四個學生,過著隱世的生活。而就是這樣一個書院,與外面是兩個世界,外面的人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其中。
而今天,這個書院的學堂里,出現了四位身形各異的虛影:一位全身披著騎士盔甲,身形好大,面容隱藏在面甲之下,豁然就是騎士長;騎士長左手邊那位,一身苦修士的打扮,明明什麼都沒做,但就是給人一種溫暖之感,除卻烈陽使徒還有誰;騎士長右手邊那位,縱使神光四溢,還是無法將看著就會產生褻瀆之意的身材徹底掩蓋,背後的九個神環互相交錯,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萬神之主;騎士長對面,是一片幽深至極的黑暗,絲絲外泄的黑霧,將一切都藏在說不清的漆黑之中,即使看不清楚,但是也可以知道那位的尊命——守夜人。
四位神明齊聚一堂,在這樣一個一覽無餘的小學堂中,縱使都是虛影,但是那種說不出的寂靜中,讓這個小屋空氣都流露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四個虛影各佔據一個角落,在中心出留出一大片空地,而這個學堂的中心出,是一個木質的講桌。誰都沒有出聲,彷彿那講桌處真有一位先生在講書,四位神明認真地聽著。
「小師妹,你召集這次會議為了什麼?」騎士長渾厚的聲音想起,打破了安靜,「人都來了,你又不出聲了。」
「這次來自是有大事,這些年來你們沒有感受到異常嗎?」萬神之主甜美的嗓音想起,縱使她一直有意在讓自己的語氣莊重,但是那聲音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異常,哪方面的?」烈陽使徒平淡的聲音傳來,「我們的時間都很重要,就不要賣關子了。」說著,那苦修士睜開了眼,看向了對面的萬神之主。
騎士長沒有說什麼,也看向了口中的小師妹,認可了烈陽使徒的話。
「近些個紀元,我有留意到一個信仰其他神明的組織興起。起初我也沒有太過於在意,但是之後其上真的有一位存在,在回應信徒們的祈禱。」萬神之主說著,語調不經意地在升高,「之後我收集了他們傳頌的神像,發現它們並不一樣。」
「那只是聯邦的信仰入侵,他們早就這樣打算了,只不過以前忙於與洪荒的戰事,沒空執行這個計劃,擱置到近段時間罷了。」騎士長斬釘截鐵地說到說到,「也時候給他們點教訓了,雖說異教徒有,但是沒有這麼猖狂的。」
「大師兄,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的,因為我也知道聯邦的這些計劃,但是在我收集到那些神像后,我的想法動搖了。」說著,她身邊神光一閃,一個個神像浮現在四位面前。那一個個神像不大,都在九寸左右,它們都是由某種說不清的晶體製成,造型各異,有的一身古樸長衫,有的身披破損戰甲,有的手臂微微抬起,似要抓住什麼。
十幾個神像,衣著各異,動作各異,但是它們有著一個讓人深思的共同點——沒有清晰面容。縱使是四位神明,他們留在域外的神像,面容都還有清晰的刻畫,而這些毫無關係的神像,卻都沒有面容。
「這也沒有什麼,最多算是怪異了一些……」騎士長又說到。
「封印鬆動了。」萬神之主打斷了騎士長的話語,情緒有些難以壓制地說到,「你們知道我與封印的聯繫。我起初也沒有在意,直到某一天,封印就鬆動了。」說完,她還用自身的神性掃視了一下另外三位老師想要捕捉到什麼。
騎士長沒有再說什麼,烈陽使徒又閉上了雙眼,而這時剛才一直沒有發言的守夜人說話了:「攻擊封印的力量是什麼?」
「信仰之力,」萬神之主早有預料的說到,「較純粹的信仰之力,來自於對人的本身信仰。」說著,她看向了大師兄。
對於四位神明的信仰,各有不同。烈陽教堂的信仰是對於太陽的信仰,火熱的、激烈的;萬神殿的信仰是對於神靈的信仰,是虛幻的、美好的;守夜組織的信仰是對於月亮的信仰,是寧靜的、平和的;而對於人本身的信仰,只有聖王宮,那種自信、無懼無悔的特殊波動,不太可能改變。
一時間,另外三位的目光都集中在騎士長身上。騎士長聲音變得有些陰沉,說到:「你是什麼意思,小師妹?」那種獨特的威壓,縱使只是一道虛影,依舊讓人覺得壓力十足。
「大師兄,我想你知道的。再說了,我只是說那種信仰之力像是源於聖王宮的。」萬神之主身後九個神環光芒大作,她直視著騎士長,擺出一副要與騎士長死磕的架勢。
「小師妹,大師兄,冷靜一下,這件事還不好下結論,說不定是聯邦在背後操作的。」太陽使徒想喊停要打起來的兩位。
「三師哥,我想信仰之力這種東西,沒誰比我們更加了解了。」萬神之主一字一頓地說著,眼神始終注視著騎士長,「除非大師兄能拿出讓我信服的證據,否則這件事不會結束。抱歉,我也不想鬧得太僵,但我們都清楚,我沒有退路了,我們也沒有退路了。」
「證據,我見面就會給你。」騎士長摔下一句話后,虛影消散。
「我等著,希望到時別讓我失望。」萬神之主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見,也是冷漠地說出最後一句話,虛影也消失了。
「師姐,怎麼辦?」烈陽使徒看向了守夜人,「我們要不要出手?」
「不用。」守夜人簡短地回答到,到很快又補充到,「不出手最好。」
「嗯,我想他們兩個也只是一時衝動,不會真得打起來。主要還是怪小妹,明明清楚那是師兄的禁忌,還偏偏去試探。」烈陽使徒說著,發現一旁那團黑霧已經消散。
「還是沒從當年的愧疚中走出來嗎?」說著,烈陽使徒自己搖了搖頭,身形也迅速虛淡,漸漸消散……
…………
虞嫿已經從剛才短暫的戰鬥產生的暈厥中醒來,看到那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跪倒在地上,對著那個無面神像祈禱,口中念念有詞,絲毫沒在意身上的血跡。
讓虞嫿震撼的還是那個孩子兩各躺著一具屍體,赫然是剛才那兩位傳教士,在上面能看到明顯的致命傷,而無九正手腳被縛的扔在神像的前方,宛如一個祭品,那男孩根本沒有去理會劇烈掙扎的無九。
見到這樣一幕,虞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大聲地尖叫出聲。那孩子好像是被打斷了似的,睜開眼,站起身,朝虞嫿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