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讓路
待到漢子阿良將一切備齊妥當,上了桌兒之後。
阿良這才對著他爹問到:
「爹,你願意讓開荒村的路了?」
除此以外,阿良實在是想不出他爹能帶給自己別的好消息了。
那老漢兒從拿起一個燒餅,硬生生的撕扯下一口之後,這才對著阿良說道:
「讓路是不可能的,除非等我入土了。」
漢子阿良聽聞此話,臉上陰晴不定,最終還是沉默不語。
雖然阿良嘴上不說,可他的心中卻已然是悄悄打定了主意。
只等今夜自己老爹熟睡之後,他便是要前往那荒村一探究竟!
自己尋了大半輩子的夜明珠,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絲線索,哪能就此拱手讓人?
今夜,就要進村開工!
正當阿良思考之時,卻是忽的感覺腦袋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那老漢重重的敲了一下漢子阿良的腦袋,對著阿良說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進村?想都不要想!」
「我可不想你也變成一具焦屍!」
前些日子的出現在迷霧村口的那兩具焦屍,被燒的面目全非,只得是藉助未被大火波及的物件,這才勉強能辨認出身份來。
那是兩位結伴而行的趕考書生,承載著四個家庭的期望,或許本該成為秀才,舉人,甚至是狀元。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他們或許能做些只有讀書人才能做到的事,名留青史也並無可能。
可卻在那一夜,沒了,一切可能都沒了。
他曾看過那兩具焦屍,跟隨那位大人物的經歷,讓他一眼就看出,這絕對不是人做的!
此乃鬼物作祟!
也是如此,自迷霧起后,他才如此堅決,任何人不得踏入那道迷霧!
「爹!」
還未等阿良向老漢兒訴苦,便是被老漢兒打斷,說道:
「不就是為了那夜明珠么!」
「實話告訴你,那夜明珠在那村子里的人還活著的時候,便是已經消失了!」
「據說是給了縣太爺?也有說是被護送的鏢人拿了,也有說是被人劫了。」
「總之絕對不在那荒村裡頭了!」
阿良聽聞此話,便是陷入了沉默。
他爹的這番話,他也在村裡的老人口中聽過!
他可以不相信那些老人,可他爹的話,他信不信?
但若這番話是真的,那麼自己這麼多年,都算什麼?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難保不是他爹的對策!
無論真假,他都要去一趟!
他爹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阿良,就知道阿良一定是鐵了心的要去找那顆夜明珠!
此時此刻,那夜明珠倒是成了阿良的心結了!
一味地攔著阿良,反而會適得其反,該如大禹治水一般,堵不如疏!
「你可知道那夜明珠是怎麼來的?」
果然,阿良聽到了他爹的這番話后,頓時便是陷入了沉思。
坊間流傳了不少關於那夜明珠的去處,可關於它的來歷,卻是從未有人提到過!
他爹指了指東邊,說道:
「東邊三十里左右,有一處廟,喚作五通廟。」
「在你爹我的爹年幼時,那廟裡的求子菩薩,乃是最靈的!」
「可求來的孩子大多早夭,走失,瘋癲,或是長相醜陋,那廟也就逐漸荒廢了。」
阿良聽著他爹這番不明緣由的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心中暗道:這跟夜明珠的來歷有什麼關係?
他爹繼續講道:
「那夜明珠,便是有人在五通廟附近找到的物件!」
「許是有人拿來供奉給五通的?」
「畢竟那五通廟興盛十幾年,前來求子的,也不乏有些達官貴人。」
阿良聽到這裡,不由得眉頭微皺,腦中好似隱隱抓到了什麼線索一般。
他爹一邊吃著燒餅,一邊看著深思的阿良,替阿良揭開了答案。
「據說,那人當時拿到的夜明珠,只是那供奉里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可等他刻好記號,原路找回時,那供奉便是尋不得了!」
「不過,我家阿良,你一定是能夠找到的吧?」
老漢兒知道,阿良的心結都在尋寶之上。
迷霧內的荒村兇險不說,就連能否有收穫都未曾可知。
而那東邊可就不同了,風險小,回報高。
更何況,荒村內的鬼物最近似乎有蘇醒害人的跡象。
可那東邊的五通,卻是只聽過五通求子,從未聽過五通害人!
阿良的眼睛不由得瞪得渾圓,直勾勾的看著他爹,好似瘋癲了一般,喃喃道:
「天意,天意!」
正當他爹不明白阿良說的這是什麼話的時候,阿良便是繼續說道:
「爹,那賣燒餅的矮矬子,說他昨日白天里,見到了天威一般的晴天霹靂。」
「待到雷聲消散,他壯著膽子前去,便是見到了被劈成一片廢墟的荒廟!」
「想來是那五通平日里作惡多端,就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如此一來,便更是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他爹聽聞此話,更是把心都放到了肚子里。
那五通本該是唯一的不確定因素,可如今那五通怕是已經灰飛煙滅,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爹,你可是給我指了一條好路子!」
那阿良一邊說著,一邊回身在屋裡拿出了一壇酒來,給他爹倒了滿滿一大碗,說道:
「爹,這是那矮矬子帶的酒,喚作出門倒,據說是三碗便倒!」
「你的屋子,我早就給你收拾好了!咱爺倆今天不醉不歸!」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爹看著滿面紅光的阿良,卻是說道:
「好,不過,你要先干一碗!」
「讓爹你住了幾個月的小破屋,我干一碗是應該的!」
阿良端起碗來,咕嘟咕嘟的就下了肚。
他爹看著眼前這般豪爽的阿良,便是也給自己來了一大碗,借著酒勁兒說道:
「當年你爹我拋棄你和你娘......」
還未等他說完,便是被阿良揮手打斷,說道:
「爹,別說了,我都清楚!」
哪個男兒年少時未曾有過雄心壯志?
「就連娘走時,也讓我不要恨你,待你回來時,與她葬在一處。」
那老漢兒聽到這時,早就已經綳不住了,險些當場哭出聲來。
「咱爺倆碰一個!」
老漢與阿良又幹了兩大碗后,便是感覺有些天旋地轉。
而看著眼前這毫無醉意的阿良,他卻是忽的想起了什麼,急忙對著一旁的楊兮說道:
「小子,你幫我看好他!今夜,絕對不能讓他離開這院子半步!」
父子二人多年未曾交心,此時此刻倒是顯得有些不真實,宛若夢境一般。
他怕,怕阿良是想藉機灌醉他,然後趁著夜色前往荒村!
「爹,你多慮了!」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他爹便是咣當一頭栽倒在地,將一旁啃著燒餅的鐵柱嚇了一跳。
阿良看著醉倒在地的爹,不由得笑了笑。
心中暗道:爹,你的心眼子果然還是這麼多!
這本是他原本的主意,可如今從他爹口中知道了那五通的供奉,就沒必要冒著風險前往荒村了。
畢竟,那村子里,確實沒什麼油水可撈了!
而且,正如自己爹所講的一般,那荒村裡,確實有點不大對勁!
待到他和楊兮二人將老漢扶進屋,將鐵柱哄睡之後,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他倒是來了興趣。
「小兄弟,我敬你!」
說話間,他便是捧起一大碗酒下了肚。
若非有著小兄弟,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還不知道要僵到何時,更別提那五通的供奉了。
這位小兄弟,乃是他們一家的福星,是他的貴人!
楊兮尷尬一笑,隨即也是捧起一碗下了肚。
「阿良哥,你在荒村探索了那麼久,真的沒遇見什麼詭異事件?」
阿良哥進村數十回,要說活著的人里,誰對村子最熟悉,那肯定就是他了!
借著酒勁,阿良哥不假思索的說道:
「那村子確實有些不對勁,偶爾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好像總有人盯著一般的不自在!」
「我想,那村子里確確實實的住著神靈!只不過是我們行事小心,沒有驚擾到他罷了。」
「說不定,那神靈就住在我標記的那處地方呢!」
「整個荒村,也就只有那處和棺材鋪還未去過,這次,我爹救了我的命也不一定!」
喝了酒的阿良,倒是終於願意承認被他不願相信的事實。
一想到自己爹這些日子裡所受到的白眼,他的心中愧疚更甚。
罈子里已經沒了多少酒了,他乾脆舉起罈子來一飲而盡。
「那東邊呢?東邊可有什麼古怪的事?」
「東邊?東邊有個賣燒餅的矮矬子,他家裡有個漂亮的媳婦兒。我媳婦也漂亮,可是我媳婦跑了,有人看到她往東邊跑了......」
楊兮看著趴在桌上喃喃自語,說著酒後胡話的阿良哥,不由得嘴角抽搐。
自己問的可不是阿良的私事,矮矬子的媳婦長得好看,阿良的媳婦長得好看,總歸不是他的媳婦好看。
他想知道的,是有沒有關於葯叉作祟的消息。
不過這倒是也算是印證了,東邊沒有什麼古怪的事,那葯叉多半是一隻安分守己的好鬼。
而西邊的雷鬼,雖然仍舊是迷霧重重,所知甚少。
但卻已經能夠知曉,光是最近,他就害了兩條人命!兩條過路的人命!
楊兮將那阿良也扶進了屋內之後,看著躺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心中似是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般。
楊兮不敢再多停留,他怕,怕自己沒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此處,是阿良的家,是老漢兒的家,是鐵柱的家,卻不是他的家。
在這裡,他就是一個外人,就是一個看客。
阿良找到了他爹,老漢兒找到了兒子,可他呢?
不論那雷鬼是好是壞,他都必須死......
因為,楊兮要活下去。
他只有活下去,才能知道,他是誰,他的家,在哪兒。
又是如同先前一般的深夜,楊兮再一次的來到了那迷霧之前。
而這一次,那老漢兒喝的爛醉如泥,自然是沒人再攔著他了。
皎潔的月光下,楊兮一步一步的踏入了那迷霧,就好似被迷霧吞噬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