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禮物(下)
仇衍還沒見過萬銥慌亂的樣子。
短短几秒鐘,她腦中一定把所有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一遍,最後發現每個辦法都不能用——
不管是出聲阻止門外的人推門,還是飛奔過去鎖門,抑或是把他藏在被子底下,根本不用推敲,一想就知道不能用。
於是她只好絕望地望向他,希望他動作能再快點。
仇衍心中微酸,但並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在黃毛和志剛推門進來的那一秒,完全恢復成了衣冠楚楚的正常模樣。
這次他貼身的衣服是襯衫,不是套頭單衣,髮型一絲不亂,說是剛從某個公開場合演講回來也沒問題。
但是,就連一向對周圍氣氛無比遲鈍的黃毛也感覺到了不對。
他給萬銥和仇衍都捎了份早點,推門之前的表情還是沒心沒肺的傻樂,推門之後就變成了想不明白、欲言又止。
「你們吵架了嗎?」黃毛最後直白地問道。
萬銥欲蓋彌彰地又掩了掩自己的領口,若無其事地問:「沒有。為什麼這麼說?」
黃毛:「因為你們倆故意不理對方。」
兩個人互相坐得很遠,他和志剛進門到現在,仇衍和萬銥分別給他倆打了招呼,但是沒看對方一眼。
再仔細一點觀察的話,能發現他倆臉上還有詭異的紅暈——但是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正經,像是有意把這種紅暈壓下去不讓人知道。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樣,自告奮勇地勸道:「吵架就光明正大地吵嘛,朋友之間哪有不吵架的。」
志剛倒是一眼看出來到底怎麼回事,但是她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覺得這倆人磨磨唧唧的,明明是雙向奔赴硬是拖到現在沒進展,喜聞樂見地添油加醋:「就是就是,吵架有什麼。」
志剛甚至拉了張椅子坐下,煽風點火:「我來給你們評理,看看到底誰對。」
萬銥騎虎難下:「我們也沒什麼太大分歧,就是……」
她強行拉來一個話題:「剛才蒂斯拜因醫生邀請我們——就是魯斯蘭州的幾位,去他家做客,他母親非常思念故鄉。」
她將桌上的麵包盒子塞到志剛手裡:「喏,阿姨給我們做的。」
仇衍接話:「我覺得時間太緊了,沒有必要去。」
黃毛不理解:「這有什麼好吵的?老大想去,她自己去唄,衍哥你不去不就行了。」
志剛完全被那盒家鄉風味的麵包收買了:「就是啊,這有什麼好吵的,吃頓飯而已,我反正想去。」
其實萬銥並不是很喜歡去陌生人家裡做客,她方才想拒絕蒂斯拜因醫生的,只是出於禮貌不好當面說,現在被自己給繞進去了,表情沉痛:
「那我回復一下蒂斯拜因醫生。」
志剛:「順便和林師兄說一下,他也是魯斯蘭州人。」
萬銥:「林師兄不會答應的吧,他好社恐。」
志剛話裡有話:「不要刻板印象哦。」
結果林師兄還真答應了。
一直到坐上蒂斯拜因醫生車的時候,萬銥都沒想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林在原確實依舊是那個她們熟悉的社恐。
因為他是車裡唯二的男性,蒂斯拜因醫生為了防止氣氛冷場,一直在找他搭話。
萬銥眼睜睜看著林師兄一點一點往遠離蒂斯拜因的方向躲,車開到一半的時候,他簡直要和車窗玻璃貼在一起了。
感覺再逼他加入和陌生人的對話,他就要應激跳車了。
蒂斯拜因醫生一邊開車一邊閑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林師兄的不對勁,還在一個勁地聊當年魯斯蘭州風靡一時的雜技團表演。
萬銥於心不忍,插話道:「蒂
斯拜因醫生,我看其他人都開飛行器,你堅持開車是因為喜歡車嗎?」
「有一部分原因,但不全是。」蒂斯拜因說:「我母親很念舊,她喜歡車,她出錢給我買的,我既然沒出錢,自然沒有話語權。而且我家確實離得近,飛行器不好停。」
萬銥一邊和蒂斯拜因醫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一邊疑惑不已——林師兄顯然對這次上門拜訪非常不舒服,為什麼他還要答應過來?
蒂斯拜因的母親是個熱情好客的小老太太,黃色長捲髮,從背後看過去像一塊炸雞。
不過小老太太對炸雞這種垃圾食品深惡痛絕,桌上一水的魯斯蘭州傳統食物——萬銥一點也不愛吃,頂著老太太的目光強行下咽,還得禮貌地誇獎老太太手藝好。
倒是志剛和老太太很投緣,兩個人聊到後半程,老太太都開始給志剛舉行魯斯蘭州待客的最高禮儀了——
把家庭相簿拿出來,給志剛介紹這個家庭幾十年以來的所有趣事。
等志剛上衛生間去了,老太太還悄悄拉著萬銥問,想知道志剛有男朋友沒有。
萬銥看了一眼蒂斯拜因醫生,欲言又止:「沒有是沒有,但是她喜歡膚色黑一點的類型。」
蒂斯拜因醫生一副金框眼鏡,膚色比志剛還白,文質彬彬斯文敗類的模樣,簡直和志剛的審美南轅北轍。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當場沒收了蒂斯拜因醫生所有傘,表示是男人就給我出去風吹雨打日晒雨淋。
中飯吃完,志剛說想走回去,反正也不遠。
結果她走到一半就溜去禮品店給小老太太挑禮物去了。
萬銥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手上已經推上了購物小車。
她站在流光溢彩的熱鬧貨架前,忍不住戳穿道:「什麼想看雪景,挑禮物才是你的目的,對吧。」
志剛一邊仰頭挑禮物,一邊嘆息:「唉,我小時候夢想的媽媽就是這樣。」
志剛:「要不是太冒昧了,我非得認阿姨當乾媽。」
萬銥:「其實剛才阿姨有問我你單身嗎。」
志剛開始沉思。
萬銥:「欸欸欸!你真的啊!你不是說喜歡黑皮嗎!」
志剛手捂心口:「但是阿姨真的很好。更何況談戀愛不就是這樣,哪有那麼多一往情深,湊合湊合差不多也可以,以後總要吵架的。」
萬銥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開玩笑,順著講了幾句玩笑話,最後一致認同還是認乾媽更快點。
志剛立刻去找服務員,詢問有沒有什麼禮物適合送給乾媽。
萬銥見她走了,分走注意去看了一眼林師兄,發現他已經並沒有像剛進店時那樣藏在某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而是在看櫃檯里的一束折枝玫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櫃檯前有一個很顯眼的廣告牌。
「愛是晴空萬里的暴風雨。」
身不由己。不可控制。
萬銥把手揣進了口袋裡,抬頭去看外面的陰冷雲層。
她想起昨天晚上,仇衍在自己耳邊許諾——「永遠喜歡你,永遠最喜歡你」。
或許林師兄當初也和他女朋友這麼說過,那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會「永遠喜歡」吧,不然後面這麼難也不會咬牙堅持下來。
但是「永遠」還是會有結束的那一天。
這世間哪有什麼命中注定。哪有什麼一往情深。
人是大自然的產物,所謂的「動心」,也不過是特定環境和體內化學物質的反應罷了。
水汽遇到塵埃凝結成烏雲,烏雲摩擦生成閃電,雨雪落下匯成江河,江河又隨著溫度升高再度回到天上。
適齡的男女相識,共同前行一段時間,被荷爾蒙催化,就會產生「心動」。
自然界的循環,不外如是。
萬銥只看了一眼林師兄,就把眼神收回來,覺得太不禮貌,一個人繞到店鋪的另一邊去了。
這樣的禮品店,一般擁有一個巨大的展示櫃,展示櫃里放著最耀眼的禮物,吸引路過的客人進店。
萬銥剛剛在外面就看見了展示櫃里放著的旋轉水晶八音盒。
非常花里胡哨,外面是一個大大的房子模型,模型裡面飄著雪,一個騎著天馬的漂亮女孩在雪中旋轉,不知道光源是從哪裡來的,每一片雪花都好像在發光。
萬銥記得自己以前很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覺得很漂亮。
她的童年、青少年從來沒有擁有過什麼漂亮的東西,父愛母愛、友情愛情什麼的,都沒有,那些是青春電影的主題。
但是她的生活里只有永遠做不完的題、遙不可及的大城市、沒有見過的雪,還有生理期臉上冒出來的痘痘。
八音盒在她的審美里,就是非常漂亮、非常完美的東西。
或許從心理學分析,八音盒代表著她對自己不切實際的高看和虛構。不知道,她只看過幾本入門科普書,並不真正了解心理學。
但是她很了解自己的家庭情況,從來沒有想過青春期的自己能真的擁有。
萬銥湊近去看了一下價格,果然很貴,但是咬咬牙也買得起。
只不過沒什麼必要。
確實很好看,但是沒有以前那種特別想要的衝動,而且也不方便帶著上飛機。
萬銥正神遊,忽然想起來,衍哥一直給她花錢,她也沒回過禮,於是轉到情侶專櫃那邊去,挑了一會兒,給他挑了個純銀的掛墜。
還挺酷的,感覺很符合衍哥的氣質,只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不過衍哥一向沒什麼喜好,她認識仇衍也挺久的了,從來沒發現他有什麼喜歡的東西。
付完錢,志剛還在糾結給自己未來乾媽買什麼比較好,萬銥就一個人站門口擺弄自己的手環。
她翻到路熙在飛機上給她發的文件,遲疑了一下,打開福利院阿姨的對話框。
萬銥問候了一下阿姨,隨後便問阿姨,記不記得當初堅持把她從廢墟里救出來的那個志願者的名字。
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阿姨很多次了,阿姨沒答,她就知道答案。
【阿姨:不記得了,太久了,而且當時他們也不告訴我們名字,只叫編號】
【萬銥:我聽說其他志願者是會告訴大家自己名字的,也不會老穿得嚴嚴實實】
【萬銥:會不會是保密部門派來的支援,阿姨,你記不記得他的編號】
【阿姨:不記得了,太久了,數字很難記,而且他們很多人用編號都混用,不一定是取最後四位數字叫,還有叫中間數字的】
【阿姨:銥銥啊,你別老想著這事,想著報恩什麼的,人家說不定只覺得是份內之事,早就忘掉了】
【阿姨:那個時候,一個志願者不知道一天要救多少人呢】
阿姨已經老了,很多事情都忘掉了,一模一樣的對話萬銥已經和她進行了十幾回,她每次都這麼答,這次也不例外。
萬銥早知道結局,並不怎麼沮喪,給阿姨轉了個紅包,又關心了幾句,就關掉了VK,專心地等待。
但是剛把手揣進口袋,手環就震動了起來。
【仇衍:銥銥,怎麼還不回來,遇見什麼事情了嗎】
萬銥第一次被人查崗,有點哭笑不得,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講了一下。
但是事情原委說清楚了,仇衍依舊纏著她,問她那天飛機上在和路熙聊什麼,他倆明明不怎麼對付的。
萬銥萬萬沒想到,他不僅吃未來沒影的醋,還吃已經過去事情的
醋,簡略地把自己救命恩人的事情講了一下,然後半開玩笑地點他。
【萬銥:衍哥,控制欲太強了我會生氣的哦,說好下不為例的】
萬銥嘆了口氣,覺得世界上果然沒有什麼命中注定的愛情,也沒有什麼純粹希望對方開心的深情,只有兩個人碰巧遇上了,然後基於欲.念互相博弈、互相磨合。
就是她是不是有點太被美色控制了。
每次她和衍哥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就完全想不起他的缺點,滿腦子都是腹肌腹肌好摸的腹肌。
果然人根本是荷爾蒙的奴隸吧。
說起來衍哥盯得這麼緊,說到底也不過是被荷爾蒙控制,出於某種微妙的勝負欲罷了。
志剛這時終於挑到了滿意的禮物,填好了蒂斯拜因學長的地址,趴在櫃檯上手寫賀卡。
萬銥沒她那麼認真,隨手挑了一個推薦的老年人禮物,讓店裡一起送。
「你說阿姨會不會喜歡我的禮物。」她出了門,給手呵氣。
萬銥:「肯定會。」
志剛:「你們買什麼了?」
萬銥:「給衍哥買了個小東西。」
林師兄勉強墜在她們後面,在能看出是同行人範圍內的最遠距離,也沒答話,壓根沒意識到自己是對話進行的一份子。
萬銥知道他最後還是買了那支玫瑰,但他自己不說,她也不會硬要點出來。
志剛沒注意林在原,給萬銥使了個眼色「我就知道你倆有進展」。
萬銥笑而不語,離開有暖氣的室內之後,她覺得手腳都不可逆轉地冷了下去,現在簡直完全麻木,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是慣性地在往前走。
「銥銥!」萬銥忽然聽見了仇衍的聲音。
但並不是從醫院的方向來的,而是從她們後方來的。
她回頭看去,發現仇衍一路小跑,已經到她身邊了。
酷哥真的很適合冷色調的環境,看起來比平常還帥。萬銥由衷地感嘆道。今天天色很暗,他比昨天好看。
「碰巧在附近吃飯。」不等萬銥問,仇衍已經主動解釋了。
萬銥在「真的是碰巧」和「衍哥在監視我和跟蹤我」之間猶豫一秒,果斷選了前者。
「那條路感覺好長好長,」好不容易到了終點,進到有暖氣的地方,萬銥說:「我剛才以為永遠也走不完。」
她搓了搓手,沒人回應,抬頭看見志剛眉飛色舞地回人家老太太的信息,沒打擾她,和仇衍一起上了電梯。
然後仇衍直接把她的手塞進自己衣服底下了。
「你說路很長的時候,就知道你被冷到了。」仇衍說:「街上確實太冷了。」
萬銥:「你什麼時候看見我的?」
仇衍:「在禮品店就看見了,所以給你發消息了。」
萬銥:「那怎麼不過來找我?」
仇衍:「剛被你說了,怕貿然過去,你覺得我……老想控制你的生活。」
萬銥被他的體溫暖得十分舒適,眯了眯眼:「因為這個,才一路都不和我說話嗎?」
看來衍哥有點生氣。
她話是不是說得有點重了。
她開始回想自己和江易寒凌的相處日常——江易寒凌是那種一不小心就會惹生氣的類型,她哄人有很多成功經驗。
萬銥一邊回想一邊心累,覺得談戀愛這種事情果然大同小異。
沒等她想好怎麼哄,就聽仇衍說:「主要還是因為當著大家的面,怕一說話就被發現了。」
萬銥漫不經心地問:「發現什麼?」
仇衍:「發現我們倆的關係。」
萬銥:「嗯?發現又怎麼了?」
仇衍認真看她:「我
當然想公開,但是對你不太好。」
萬銥茫然:「對我有什麼不好?」
仇衍:「雖然我覺得你開心就好,但是大多數人可能還是接受不了多段感情關係同時進行吧。」
萬銥:「什麼多段感情?」
電梯在這時停了下來,門自動打開了,但是他倆都沒有走出去的意思。
仇衍咬字特別慢,一字一句:「就是,你同時和我,還有……別人,在一起。」
萬銥:「啊?」
萬銥:「我怎麼不知道?我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啊,你從哪聽說的。」
她恍然大悟:「等下,你那天說的『更喜歡我』,意思是……『比起我喜歡別人,要更喜歡你』,對嗎?」
仇衍:「當然。你以為是什麼?」
電梯門自動關上了,因為沒有新的指令,它停在這一層不動了。
萬銥:「我以為你的意思是……比起你喜歡我,我要更喜歡你。不這樣的話,你寧願不和我在一起。」
仇衍慢慢地笑了。
他說:「但是你最後還是答應了。」
萬銥:「因為你也有讓步——不干涉我的朋友圈、不干涉我的選擇,兩個人之間相愛的話,我喜歡的多一點,可以的。」
「相愛」。她用了這個詞。
萬銥見他自顧自愣在原地,眉眼間全是笑意,不由得出聲提醒:「你還沒說清楚呢,什麼我和別人在一起。」
仇衍卻閉口不談,按開電梯門,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萬銥早就把剛才想的那些——什麼「戀愛只是荷爾蒙作祟」、什麼「所有愛情都是一樣的現實乏味」——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一邊走一邊扯他的衣服,不滿他在這種時候賣關子。
偏偏越急越有別的事情橫加干涉,護士站的護士們神神秘秘地給他們倆打招呼,笑得話裡有話,一看就知道盼望著她主動問點什麼。
萬銥現在哪顧得上這個,敷衍地打完招呼,反握住仇衍的手,一鼓作氣,直直地往房間里去。
只有兩個人的私密場合,她能用的逼問手段可就多了。
萬銥推開門。
晦暗的天色從落地窗透進來,塞滿了整個房間。
在陰沉晦暗的底色上,無數水晶八音盒在發光。
像是從天際滾落的星星。那些水晶製成的星星中,有無窮無盡的雪花正在墜落,蒼蒼涼涼、磊磊落落,是一場永遠也下不完的大雪。
下起鵝毛大雪。下起鵝毛大雪。
她記憶里的所有缺憾都被填滿了。
在雪中、星星中,有許多女孩子,有的長著翅膀翱翔在天際;有的騎著馬賓士在草原上;有的在舞蹈;有的在唱歌;有的在演講;有的在種花;有的在賣書……
她曾經暢想過所有可能的未來。
萬銥說不出話來。
等仇衍把她牽進房間,將門關上,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言語:「什麼時候買的?」
仇衍:「在禮品店看見你的時候。」
萬銥:「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仇衍實話實說:「其實不知道你具體喜歡哪一個,每一個你都有看,我距離太遠了,沒法準確判斷你看哪個的時間最久。所以就乾脆全買了。」
萬銥愁道:「這怎麼帶走啊,全是易碎品。」
仇衍根本沒想那麼多,他買的時候只想著她看那麼久,肯定喜歡,等反應過來,卡已經刷完了。
她放開仇衍的手,坐在沙發上,摸摸這個八音盒,又摸摸那個,覺得每個都很漂亮。
萬銥不知不覺在把心裡話往外說:「我第一次摸這個,放在展示櫃里的都不讓摸。別人的也不讓摸,因為很容易弄髒。」
仇衍十分得意:「就算你真的還有別人,現在肯定也更喜歡我。」
萬銥才想起這事,猛地回頭:「對了,什麼別人,你說清楚。」
仇衍坐在她身邊,說話很輕,不怎麼在意的樣子,三言兩語把誤會講了一遍:「真是烏龍,我早該想到的,單身女性說自己有男朋友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
萬銥聽他說這一切,又想起他說過的自己的經歷,別的情緒沒有,先覺得一陣難過,緊接著嘴裡也是:「你不難過嗎?」
仇衍:「難過什麼?」
萬銥也說不清楚,她很少有這種說話之前不過腦子的情況,懵了一下,才說:「就……你誤會的時候,發現我並不只喜歡你一個人,不難過嗎?」
她覺得自己說得亂七八糟,又補充道:「一般來說,哪怕是朋友,我只有對方一個朋友,但是對方有很多朋友,我只是其中的一個,大家都會難過吧。」
仇衍認真思索,然後答道:「有一點難過。」
萬銥:「只有一點?」
仇衍誠實道:「因為你親我了。」
萬銥:「嗯?」
仇衍:「我們只是朋友的時候,你不會親我的。」
萬銥:「那我要是一直親你,你難道能一直接受這種畸形的關係嗎?」
仇衍警惕道:「現在不行,只有我一個,不能加別人了。」
萬銥心裡難受。
她總被人說善解人意,仇衍又在她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反應,她解他這道題簡直像是在做1+1=2.
「當時能接受」,是因為沒體會過「被給予完全的愛意、被人堅定地選擇」是什麼感覺。
很喜歡她,放棄又不甘心,就只能委屈自己了。
因為不擅長辨別情緒,他甚至沒覺得有在委屈自己。
萬銥靠進他懷裡,在他唇角上吻了一下:「沒有別人……只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她有很多想說的。
比如你就不衡量一下我們的社會條件嗎,比如你知道一般的戀愛關係里,都是條件不那麼好的那一方患得患失、百般遷就嗎,比如你真的就那麼喜歡我嗎。
比如,我還沒有被人這麼喜歡過呢。
但是最終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因為仇衍根本禁不住她撩撥,立刻情不自禁地吻過來,堵住她的嘴唇,加大力度又吸又咬,然後突兀地停住。
萬銥迷迷糊糊地發出疑問的單音。
仇衍:「……待會兒會腫的。」
萬銥:「沒事,你咬吧。」她發現可能是因為過去的經歷,他一旦沉迷進去,就會不自覺用上牙齒。以前她一發現他咬,就會立刻喊停。
現在想縱容他。
總讓他徹底高興一回吧。
但萬銥還是高估了自己。
事實證明,人類就算有「愛情」這種東西當緩衝劑,在舌尖被咬破的時候,也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發出吃痛的聲音。
仇衍立刻停下,喘息很重很急:「怎麼了?」
萬銥吸氣:「你沒嘗到血腥味嗎?」
仇衍愧疚道:「讓我看看,哪裡破了。」
萬銥張嘴給他看,血滲得很快,她很快就覺得舌頭傳來了麻痹的感覺。
仇衍急匆匆起身:「我去給你拿葯。」
他坐著的時候,萬銥還沒注意到,一站起來,萬銥就很難忽視了。
萬銥倒吸一口涼氣,但並不是因為疼痛。
不是……衍哥這xp是不是有點太變.態了……
見血之後,他起反應了啊。
萬銥嚴肅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接受,然後就開始在心裡打退堂鼓。
仇
衍從醫療箱里拿了葯回來,發現萬銥整個人都縮到了沙發一角,臉上表情複雜,見他過來,目光控制不住地往下滑,然後瑟縮一下。
「這麼痛嗎?」仇衍俯身去看她的舌頭,眉頭皺了起來:「是我不好,以後不會這樣了。」
萬銥含糊地問:「不見血……你行嗎?」
仇衍:「嗯?」
萬銥臉上發燙,但是有之前那個大誤會做前車之鑒,她覺得事情還是得趁早說清楚好:「有沒有可能,你的xp有點特殊,不見血,就……」
仇衍:「xp是什麼?」
萬銥:「……」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倆之間的話題總是往邪門方向發展。
萬銥實在說不下去,但是仇衍還在殷切地看著她。
萬銥眼一閉心一橫:「就是,你聽到、看到某種東西,會立刻起反應,那個東西就是你的xp。比如說,你看見我流血,就……」
仇衍:「並不是。」
他竟然還認真地回憶了起來:「你說『相愛』的時候,就有反應了,所以才急著回房間。」
仇衍不覺得這個話題格外深入,他的語氣簡直像是在討論好吃的冰淇凌,說完這一句,立刻就回到上一個話題:「來,嘴張開。」
哦,不是那種見血才能硬的變.態xp,還好還好。
萬銥沒來及多想,依言張開了嘴,感覺微辛的藥粉塗在了傷口上。
萬銥:「……」
等一下,剛才衍哥輕描淡寫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啊!
什麼叫,「發現我們是相愛的」,就……就起反應了呀!
這也不是什麼正常人類的xp好嗎!
正常人和心上人終於互通心意,一般不都是手捂心口覺得高興,或者眼圈紅了覺得感動。
哪有人……起反應啊……
仔細想想,見血還沒這個變.態呢。指不定大家看小甜劇有情人終成眷屬,都心滿意足可喜可賀,衍哥他一邊感動一邊起反應啊。
萬銥愣愣地看著他,鬼使神差,問了一句:「衍哥,你這樣……不會太不方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