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東方神威
這是哪裡?
嚴挺木訥的看向,自己似乎身處在昏暗的地下室,四周牆壁塗抹著斑斕的血跡,四角掛著蠟燭閃爍著微弱的燈光。
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嚴挺有些不知所措,突然背後傳來輕微的咳嗽聲,聲音很輕,彷彿老人燈枯油竭的殘喘,嚴挺回過頭看去,身後的牆角確實有一個人影依靠著,身體藏在燭火之下看不清相貌,嚴挺緩步走近看清此人的容貌,竟然是海易川!
嚴挺大喜正要開口,海易川突然大口噴出鮮血,隨後渾身瘋一樣的顫抖,大聲嚎叫:
「快殺了我!快殺了我!」
快殺了我?!
……
嚴挺猛的睜開雙眼,恍惚起身,發覺原來是一場噩夢,而自己正躺在一張寬大舒適的床上,蓋著溫暖輕柔的被子,空氣中還瀰漫著奇異的熏香,嚴挺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低頭髮現自己斷臂處已被紗布仔細包紮,身上的衣服也被換成了新的。
這是哪裡?是莫玉竹將自己送過來的?他又為何要救自己?
嚴挺有些想不通,但他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眼下先不考慮那麼多,先弄清楚目前身處何地才是首要,嚴挺掀開被子,剛從床上跳下,屋子的門就被人推開。
「你已醒了。」
人影未到,聲音卻已傳來,嚴挺聽到這聲音渾身打了個激靈,這個鏗鏘有力的聲音他並不是頭一次聽到,上一次是在京城的大內。
嚴挺緊盯著房門,緩慢走進屋內的是一位長相威嚴的中年男人,身披藍色粗布長袍,頭上戴著兜帽,任誰也瞧不出此人會是名震天下的第一刀客。
「你已昏睡兩天。」東方神威負手而立,露出溫和的笑:「你醒的比我預想要提前一天。」
嚴挺卻苦笑:「我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你。」
東方神威看著嚴挺的斷臂,笑容有說不出的意味:「我也從未想過能見你這幅模樣。」
若是海易川在此一定會驚掉下巴,嚴挺與東方神威居然並不陌生。
「這是哪裡?」
「青樓。」
「是你將我帶到此處的?」
「不是我,是莫玉竹。」
「他人呢?」
「他將你背到這裡轉身就逃,我並沒有攔他。」
嚴挺嘆道:「你不該讓他離開的,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他。」
東方神威道:「他只是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你想問的他不一定知道,他也不一定會說。」
「棋子?」嚴挺緊盯著東方神威,問道:「他難道是你的人?」
「他並不是我的人,不然他就不會跑。」
「你為何要殺我?」
東方神威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嚴挺,嚴挺自顧自言的說道:「你絕不會為杜鵑血做事,除非他們手中有你想要的東西。」
東方神威眼神一凜,收起笑容冷冷盯著嚴挺,依然沒有說話。
嚴挺繼續道:「當日我離開財神酒樓那夜,你與幾位武林前輩並未對我出手,我便知道你們的確並無意殺我,此番來洛陽是被逼無奈。」
東方神威問道:「若我真要殺你,你又如何?」
嚴挺道:「什麼也不做,束手等死。」
東方神威臉上又浮起笑容,調侃道:「可據我所知,你不是會束手等死的人,你應該能想出辦法應對。」
嚴挺苦笑:「可面對你,我除了乖乖等死沒有想法,所以你能否告訴我,杜鵑血承諾給你什麼?」
東方神威沉默片刻,
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道:「我來洛陽確實是為了找你,但不是為了殺你,而是來求你。」
「求我?」
「對,求你。」東方神威語氣加重了幾分,將信扔給嚴挺:「這是前些日我收到的信,你看了就知曉。」
嚴挺將信打開細看,信上的內容只有短短几行,卻驚的他一身冷汗,半天說不出話來。
東方神威道:「你應該明白了。」
嚴挺緩過神來,道:「信上的內容是否屬實?皇帝御賜的金刀真的被盜了?」
東方神威緩緩點了點頭,只是脖子浮現而出的青筋說明他內心並不像外表那樣平靜。
嚴挺追問道:「刀是何日被盜的?」
「初五。」
「在何地被盜?」
「就在我府上。」
「何時日收到的信?」
「初八。」
嚴挺不免一陣冷笑,從丟刀到收到信間隔只有短短三天時間,杜鵑血的意思很明顯,御賜金刀就在他手裡,嚴挺又問:「信上說要你在下月初八之前殺死我,為何要定在下月初八之前?」
東方神威道:「目前聖上在歌州秘密南巡,初八正是回京的日子。」
嚴挺道:「如果那時我還活著,他們就會將丟刀之事公眾天下,當朝皇帝必定問責於你。」
東方神威點頭:「不錯,我個人性命是小,東方家的聲譽絕不能毀於我手。」
「可就算你殺了我,他們也不見得會把刀歸還與你。」
東方神威也冷笑一聲,他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嚴挺接著問道:「所以你這次前來,是讓我幫你尋回刀?」
東方神威深深點頭:「丟刀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能用大內的人,而你又曾經是杜鵑血的心腹之人,應該比任何人更有機會將刀找回來。」
嚴挺眉頭緊鎖,東方府邸內大內高手如雲,能在東方神威眼皮子底下盜走刀不僅需要冠絕天下的手腳功夫和極為縝密的才智,更要有一些異於常人的手段,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我從未見過老爺子本人,但能為他辦到這件事的,我只能想到一個人。」
「是誰?」
「慕輕鴻。」
「慕輕鴻?神隱門主慕雲侯的長子?」東方神威略微驚訝,問道:「你是說神隱門也在杜鵑血掌控之中?」
「他們的手伸的比你想象中要深的多。」
「你能確定是神隱門所為?」
「不一定是神隱門,但杜鵑血中人能做到這件事的,除了慕輕鴻不會有第二個人。」
東方神威目光已露出殺機,語氣加重幾分:「你可知道他人現在何處?」
嚴挺搖了搖頭,慕輕鴻向來神蹤詭秘,況且神隱門弟子最為精通易容之術,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也極難瞧出異樣,東方神威看出嚴挺的憂慮,問道:「現在離約定的期限只有二十天的時間,你可有把握尋回刀?」
嚴挺道:「沒有。」
東方神威嘆息一聲,道:「若是這樣,我只能在此將你斬殺。」
嚴挺笑道:「我雖沒有把握把刀找回來,卻能幫你解決這個麻煩。」
「你如何解決?」
「下月初十之前,我會讓整個杜鵑血在江湖消失。」
東方神威愣了一剎,眉毛擰成一股繩:「你不是個會說大話的人。」
嚴挺道:「我確實不是。」
東方神威道:「大內十餘年都未曾尋不得杜鵑血的一絲蹤跡,甚至都不清楚掌控杜鵑血的人是誰,難道你知道?」
嚴挺笑道:「我雖曾是他們的一員,但我也從未見過杜鵑血的門主,不過我有辦法讓他本人主動來找我。」
「什麼辦法?」
「我不能說,就看你信不信我。」
東方神威正視嚴挺,嚴挺也看著東方神威,不知不覺他手心已浸滿了汗,東方神威並不是個賭徒,他不知道東方神威能否信他,屋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沉寂片刻后,東方神威先開了口:「你如今獨身一人,就算見到杜鵑血的門主也未必殺得了他。」
嚴挺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暗暗舒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本就沒打算一個人面對他,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不能出手幫你。」
「你無需親自出手。」嚴挺說道:「海易川在烏龍長青手裡,我想你應該有辦法找到他們的下落。」
「海易川……」東方神威眯起眼睛,話語中露出輕視之意:「他有什麼用?」
「我的計劃他不可或缺。」
東方神威有些遲疑,還是輕微的點了點頭:「如果真是這樣,我可以幫你打聽他的下落,還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
「幫我打聽城九酒的行蹤。」
「城九酒?」東方神威很是驚訝,疑惑的說:「我記得她與你一樣,都是杜鵑血的人。」
嚴挺點頭:「不錯,但我與她交情深厚,我會讓她幫我。」
「找到她並不難,只是她現在的處境應該比你還要麻煩些。」東方神威對嚴挺說道:「那日我並不只收到一封信,還有一位許久不見的故人來訪,就是為了向我打聽她的事。」
嚴挺問道:「是誰?」
「李亂情。」
嚴挺幾乎要跳起來,驚聲說道:「李亂情?他快有十年未曾在江湖出現過,他向你打聽城九酒做什麼?」
「準確來說是九年。」東方神威道:「原因與我如出一轍,杜鵑血找到了他,要他殺了城九酒。」
「杜鵑血要殺城九酒?他答應了?」
東方神威點頭,嚴挺頓感頭皮一陣發麻,他實在想不到杜鵑血神通如此之大,竟連這位退隱江湖數年的人都請得動,東方神威接著說道:「我不明白杜鵑血為何突然要剷除城九酒,但如果你的計劃里有她,現在就可以將她排除掉了。」
嚴挺苦笑著搖頭:「恰恰相反,我們更要先找到城九酒,不然李亂情就危險了。」
東方神威只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十分不可置信:「你說李亂情危險?難道你覺得李亂情殺不了城九酒?」
嚴挺點了點頭,東方神威道:「你可曾見過李亂情的劍?」
嚴挺道:「沒有,但我了解城九酒,所以才敢這樣說。」
東方神威頗為震驚:「我曾見到過她一面,雖未與她交手但與她交談過,城九酒的確是一位練武奇才,但我並不認為她勝得過李亂情。」
嚴挺直言不諱:「你若與她交一次手就知道,她若用刀威力絕不在你之下。」
東方神威沉默,嚴挺見過他的刀,卻依然給城九酒如此高的評價,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動身,你跟我來。」
嚴挺剛起身,肚子一陣轟隆聲響起,東方神威看了看嚴挺癟下來的肚子,笑道:「我忘了你有兩日沒吃過東西,正好我帶你去見的人可以招待我們好好吃上一頓。」
二人走出屋門,這是一座裝修豪華的青樓,明亮寬敞的大堂里眾多衣著華貴的男人與打扮靚麗的女人嬉鬧,一片鶯聲燕語令嚴挺頓覺有些吵鬧,低下頭晃了晃腦袋正想快些離開,卻不小心迎面撞上一位端著茶水的丫鬟,『啪』的一聲茶壺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那丫鬟急忙沉下身收拾,嘴上給不停說道:「客官息怒,我不是有意的……。」嚴挺正想說無妨,卻看到這位丫鬟長相極為醜陋,不由得呆住,她的手指極為利索,飛快將摔碎的茶壺收拾乾淨,便一陣小跑離開。
嚴挺望著丫鬟離去的背影,問一旁的東方神威:「這裡真的只是青樓么?怎麼連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是深不可測的高手?」
東方神威同樣盯著丫鬟,待丫鬟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后才不緊不慢的開口:「真的只是一家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