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試探
走上樓來的正是南武林六大勢力之一湖城澹月山莊的少莊主,也是三大劍俠之一「雲浪子」(浪子劍雲飄)的唯一傳人楊銘。
楊銘走到那說書先生面前,拱手說道:「幸會,天機閣主知微翁的高足柳無垠柳先生!」說著也從衣襟里取出幾張銀票來。
「不知少莊主想要什麼消息?」柳無垠取了只潔凈的杯子,倒了一杯熱茶,送到楊銘面前,說道:「少莊主請!」
「多謝!在下想買那『侯氏雙傑』買不起的名字。」楊銘坐在柳無垠對面,將那茶水啜了一口。
柳無垠看著那四張面額五百兩的銀票,說道:「那個名字的價錢如今貴得很,這些錢恐怕連一半也不夠。」
楊銘笑道:「以澹月山莊的實力,查出這個名字也不過是一日半日的事情。」
柳無垠說道:「搜集情報,傳遞消息,倚仗的是精確與速度,天機閣吃的就是這碗飯。」
楊銘說道:「過了今日,這消息對於在下而言便一文不值了,這筆錢算是交個朋友白給柳先生的,在下只要那人的姓氏。」
柳無垠不禁笑了幾聲,說道:「江湖上都說大澤園林家的家主林之遠是武林之中最會做生意的人,依柳某人看來,楊少莊主在這方面並不比他遜色。」他提筆蘸墨,在一張嶄新的宣紙上緩緩地寫出一個字來。
「在下豈敢與『無利不圖無孔不入』的林家家主相提並論?」楊銘只看了一眼那個行雲流水蒼鍵有力的「葉」字,道一聲「告辭」,便匆匆下樓去了。柳無垠將那張宣紙隨手拋入火爐中,化為灰燼。
楊銘出了茶樓,騎上駿馬便往南馳騁而去,還逗留在茶樓門口的「侯氏雙傑」見了,相顧一笑,也立即騎馬追了出去。只是他們追出四五里后,便不見了楊銘的蹤影,侯青雲不免嘆息:「他騎的是百里挑一的蒙古良駒,咱們是追不上的。」
「駕!駕!」侯青山卻不肯放棄,奮力踢那坐騎肚腹,又往前追了三四里,遇著一個岔路口,實在看不出楊銘往哪邊去了,才怏怏勒馬,在原地徘徊。
且說楊銘奔出了十餘里路,一眼望向前路彎彎曲曲,路上偶爾幾個行人,忽然吁停了馬,暗道:「莫非我追錯了方向,他走的是另一條路?那個方向,莫非他要去衡陽?他一年前初出江湖,為了贏得名聲,曾挑戰各派青年才俊,此番英雄會是顯露身手的好機會,想必他不會錯過……」說著又調轉馬頭,往回奔到那個岔路口處,改向另一條路追去。
原來他剛到祁門,聽人說三江茶樓有個說書的在講「蕉山劍俠」的故事,便知道是天機閣的手筆,但趕到時,已經散場了,聽客們紛紛議論「蕉山劍俠」的死訊。他無意間瞧見在江湖上消失半年之久的葉疏影出現,不免多留意了幾眼,見他騎馬向南去了,才進了茶樓。他耳力極好,「侯氏雙傑」下樓時的竊竊私語他聽在耳中,等了片刻見無人再上樓了,才上去交易,花了二千兩銀子,買了一個「葉」字,便推測那人可能是葉疏影,連忙騎馬追趕。
再說葉疏影到了晌午,在路邊隨意吃了些乾糧,又繼續趕路,到了黃昏,行至一個小鎮,便在一家祥和客棧投宿,隨意點了些飯菜。這時一個英武俊朗的青年劍客走進了客棧,葉疏影一眼認出了他的身份,正是澹月山莊的少莊主,江湖人稱「小神龍」的楊銘。還不待他開口,楊銘便拱手說道:「葉兄,沒想到能在這兒相遇,半年不見,你重出江湖,
可喜可賀!」
葉疏影起身拱手說道:「『浪子劍』雲飄雲大俠的高足楊銘楊少俠,幸會!」
楊銘笑道:「葉兄不愧是同道中人,別人見我,多是稱道我的出身,葉兄卻稱道我的師承。葉兄這個朋友,我今日若不結交,便枉為劍俠門徒了。」
葉疏影說道:「無論是澹月山莊的少莊主,還是雲大俠的高徒,在下都高攀不起。」
楊銘笑著走到葉疏影吃飯的桌旁,說道:「所謂『英雄不問出處』,我一向以為葉兄是個豪爽之人,怎地今日也迂腐起來?江湖兒女只講意氣相投,可沒有門戶之見那一套。」他將佩劍放在桌上,朗聲呼道:「小二,再多弄些好酒好菜來,我要與這位朋友暢飲。」
「好嘞!」那店小二朗聲應和著,便去取酒。
楊銘瀟洒坐下,問道:「不知葉兄是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葉疏影也坐了下來,說道:「從山林里來,到江湖中去。」
楊銘說道:「湘陰洞庭,江湖浩瀚,湖城澹月,群英匯聚,不知葉兄可有興緻到寒舍盤桓幾日?」
「楊兄的盛意我心領了,」葉疏影說道,「只是我有要事要趕往衡……紅雲嶺。」他險些將「衡陽」二字脫口而出,急忙改口「紅雲嶺」掩飾。
「紅雲嶺?」楊銘說道,「莫非是去找飛沙寨的人報仇嗎?我曾聽聞葉兄半年前在飛沙寨遭人陷害,沒想到是真的。」
葉疏影笑了笑,說道:「報仇,真不知是該我找他們報仇,還是他們找我報仇……」
「江湖上的恩怨總是這般糾纏不清。」楊銘嘆道,「不知葉兄可聽聞了『蕉山劍俠』鄧老劍客的死訊?」
葉疏影聽到「蕉山劍俠」幾個字,心中蒼蒼涼涼,按耐不住悲傷,說道:「上午路過祁門時偶然間聽到了,沒想到曾經叱吒風雲的鄧老劍客竟然會遭此橫禍,從此江湖上少了一個匡扶正義除暴安良的大俠,實在是叫人痛惜。」
楊銘又問道:「葉兄可知道他遭遇橫禍的緣由嗎?」
那店小二送上來一隻燒雞和一盤油炸花生,一壺美酒兩隻杯子。楊銘便往酒杯中斟滿了酒,一杯送到葉疏影面前,舉起另一杯,說道:「葉兄,我先干為敬!」
葉疏影聽到楊銘問起鄧奎文的死因,心中有些警惕起來,飲了一杯酒,說道:「想必是鄧老劍客得罪了天羅門和南巢幫,擋了他們的道,所以天羅門和南巢幫欲除之而後快。」
楊銘說道:「但我聽聞卻是因為一封信,引起這場災禍的正是信中的秘密。」
葉疏影說道:「自古『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要對鄧老劍客這等大俠動手,總是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楊銘說道:「只怕不是『欲加之罪』,而是『懷璧其罪』。這封秘函牽涉到江湖上許多門派的興衰,若是落到邪門歪道手裡,必然引起一場血雨腥風。葉兄倘若有此秘函的消息,還望不吝相告。」說話間銳利的目光落在葉疏影身上。
葉疏影說道:「我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既沒有天機閣的朋友,也沒有家室山門的勢力相助,除非有楊兄這樣意氣相投的朋友相告,否則真不知到哪裡去打聽這樣機密的消息。況且,若真是因為秘函,這秘函也已隨著鄧老劍客化為灰燼了。」說話間儘可能地露出坦然的笑意。
那店小二又將一盤白切牛肉和清蒸鱸魚送了過來,放在桌上,楊銘說道:「葉兄要去紅雲嶺,我要去衡陽,咱們有一段行程是同路,正好結伴而行,路上飲酒論劍倒不至寂寞。」
葉疏影說道:「楊兄說的是。」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是為了將秘函交給李三郎,便對楊銘說道:「我半年不聞江湖事,想向楊兄打聽一人。」
楊銘說道:「葉兄請講,我定知無不言。」
葉疏影說道:「不知最近江湖上可出了一個叫李三郎的人物么?」
楊銘略加思索,說道:「不曾聽聞此人。不過葉兄若想知道此人消息,我可遣人代為打聽。」
葉疏影說道:「不敢勞駕貴庄的英雄。」心中卻暗道:「這李三郎究竟何人?如不是江湖中人,鄧老前輩何以指定要將秘函交與他……罷了,到了英雄大會上自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