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再後來我爸買了一隻小狗給我養，是一隻白色小狗，我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豆豆，豆豆陪伴了我很多年。因為豆豆是一隻母狗，經常會生下小狗。剛降生的小狗奶奶不讓養，說一條狗就夠能吃的了，太多了養不起，所以豆豆每次一生了小狗，奶奶就會把小狗送人。

記得有一次，豆豆生了兩隻小狗。小狗剛剛降生沒幾天，就來了一個老頭，說是鄰村的親戚，和奶奶說好，是來帶走一隻小狗的。那天奶奶下地了，正好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家。當時，小狗兄弟倆正擠在一塊睡大覺。豆豆，就是他們的媽被關在了屋外邊。那老頭拿起一隻純色的小狗，看了看公母，便說就這隻吧，拿了便往外走，我其實心裡很不願意他把小狗帶走，但嘴上不能說，還是送他出了家門，那老頭用一塊毯子把小狗包好放在自行車車籃子里就走了。

我挺失落地關上大門，這時豆豆已經跑到了屋裡，她似乎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她或許早就意料到會有這一幕的發生，箱子里僅剩的一隻小狗不停地「哼哼」直叫，好像是在哭著吵著要找自己的兄弟，因為他們倆一直都是擠在一起睡覺，少了一個不能倚靠在一起，就像沒有了溫暖一樣。

豆豆繞著放小狗的紙箱子轉了兩圈，朝箱子里看了看，確定只剩下一隻小狗，用前爪扒在箱子的沿上，她又看了好一會，似乎在說：別哭了，這是對於我們來說根本就是無能為力的事情，接受這樣的現實吧。它還時不時用一種近乎哀怨的眼神看看我，似乎在怨恨我沒有阻攔那個帶走它孩子的老頭。看了一會就自己默默地走開了，蹲坐在門口，臉上完全是一副欲哭無淚、無比頹喪的表情。看它這樣我心裡也是一直酸酸的，甚至不敢和它對視。

在我將要上五年級的時候，爸爸認為村子里學校教學質量太差，經過找人托關係，我得以轉學到城裡的小學讀書。奶奶腿腳不便，無力照顧豆豆，只好把它送人。準備接手豆豆的人來帶它走的那天，它一直狂叫，不讓任何人接近，誓死不從。我央求奶奶不要把它送人了，後來奶奶在火腿腸里放了安眠藥，在豆豆吃了逐漸喪失了抵抗能力后被人抱上了車。我不敢看它被別人帶走的情景，就躲進屋裡，透過玻璃還是看見了豆豆可憐巴巴攤在車裡眼睛里淚光閃閃的樣子，那種眼淚似乎要流出來的模樣至今記憶猶新。

似乎很多的寵物都是這樣度過一生的：他們顛沛流離，以吃垃圾為生，一生身份不明，不知爹媽親人身處何方，永世不得相見，有主人也不意味著能安穩地終其一生。有的人常常居心叵測地表露自己的孤獨寂寞，藉以達到某種目的。而這些動物卻無門去訴說去控訴。

我時常會思考一個問題：《聖經》里動物被上帝創造出來的時間比人類要早，上帝在創世紀的第五天造好了動物，第六天創造了人，動物比人被早造出來，那為什麼是讓人類主導了這個世界？人按照上帝的樣貌被造出來，而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擁有上帝樣貌的人的生命是如同阿Q一般毫無意義的？又有多少人的一生中只有苦難磨難？甚至還有的人出生本身就是一個隨機的意外，或者帶著終生不能逆轉的缺陷降生。即便到了如今，人們已經設計製造出了飛機、汽車、手機，大多數人卻不懂得飛機為何會飛、如何駕駛汽車，只會在手機上撥號，接著聽裡邊傳出的聲音。上帝創造的人類的本來的面目本應該是人人平等、富足無憂、寧靜祥和、睿智通明的，造成今天這種局面的原因僅僅只歸結為一條蛇的蠱惑，會不會太過牽強和兒戲？不過由此可以看出，動物被早於人類造出來不是隨便安排的，人類果真是比動物要低賤的，一條蛇就能將整個人類逐出極樂世界，哪怕人擁有智慧、能主導世界、擁有毀滅地球的力量，人類幾百萬年進化、發展的歷程，在上帝眼中，可能僅僅就是為了證明人要比動物低賤的一個過程，這樣的過程又進一步證明了人類的低賤。記得我在一本講解聖經的書上曾經看到一句話：凡是上帝造的都不會朽壞，而人造的都會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