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直播

秦書沒注意到宋雲回在打電話，在他掛掉的時候才發現他剛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話。

秦書沒問，宋雲回也沒提這個電話。

畢竟一般情況下，沒人喜歡提起曾經無疾而終的喜歡。

從小時候互送玩具開始，到後來的各自成人，他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有鍾許的參與，鍾許也是他之前喜歡過也唯一喜歡過的人。

但也確實是他不開竅，居然在昏迷后才知道原來鍾許喜歡宋子舒。

突如其來的疏遠，被偏向的宋子舒，還有被遺忘的生日，原來所有的一切都來之有據。

見了鬼了。

宋雲回醒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快速結束這段著實詭異的偽三角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都是他在主動聯繫鍾許，主動約對方見面。

這很顯然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只要自己主動斷開聯繫，這段關係就可以馬上結束。

還是那句話，開心最重要。

連離開家都能決定，和鍾許斷開聯繫更沒什麼難度。

刪掉所有自己要來的聯繫方式，宋雲回只覺得無事一身輕。

有遺憾，更多的是釋然和放鬆。

放過他人也放過自己。

宋雲回收起手機接過秦書遞來的小掛飾。

是一隻黃色的香蕉狗，丑得很別緻，看久了還顯出一種別樣的可愛。

宋雲回把掛環掛在食指上，撐著下巴看著這香蕉狗，越看越喜歡，最後給它拍了一張。

店裡人多，兩人沒想到自報家門，提著奶茶就出了店門。

心裡還想著喝奶茶，正準備宣布打道回府，剛走到一樓時，宋雲回眼睛一側，看到了某個店裡模特身上的粉色連帽衛衣。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到了秦書身上。

秦書穿著白色襯衫外加灰色羊毛衫，對上了他的眼神。

「……」

宋雲回用極其類似低級托的語調說：「好看的，好看得我也想買一件。」

秦書看了他一眼。

秦書最後提著兩袋衣服袋子上車，宋雲回很勤快地幫忙把袋子穩穩地安排在後座上。

「年輕人就是要多穿穿這些顏色。」

宋雲回笑眯眯，「你穿這肯定好看。」

秦書戴著口罩，面上平井無波。

口罩稍稍動了下。

開著車回了家，下車的時候，秦書遞過一個口袋給宋雲回。

宋雲回提著口袋和奶茶下車，對他揮揮手，最後轉身回家。

下午的時候，之前買的麥還有一大堆東西送到，店裡的工作人員上門安裝。

經過客廳的時候，他們看到了攤在沙發上的粉色衛衣。

就很顯眼。

宋雲回帶著工作人員到了他一早就已經定下的錄音室。

這個房間的隔音在買下的時候就開始著手做，早在之前就已經完成，就差裝東西了。

工作人員很專業。

安裝完的錄音室閃亮亮，渾身上下都透著專業。

一人塞了瓶草莓牛奶，宋雲回把工作人員送走，之後自己在錄音室里轉了一圈。

一個新事物總能短暫地激起熱情，宋雲回把昨天還剩了一點沒改完的曲子改完完工。

改完后划拉了一下列表又關上，看到電腦上旁邊一欄的小圖標，他這才想起了什麼。

原來自己在醫院無聊的時候是有直播過的。

當時他好像說過什麼，說下一次開播再見。

然後他就出院了，完全忘了這回事。

現在天已經黑，正好適合深夜嘮嗑。

登陸上號，發現後台消息已經99+，掃了一眼，看到不少人哭著問他什麼時候開播。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這麼溫和的後台。

把今天得來的香蕉狗放桌上，宋雲回支著下巴點擊滑鼠，之後設置直播間名字，調好鏡頭。

【五金特價批發，速進】

直播間開播的瞬間就進了幾個人。

大概是因為關注了他的人會收到開播提醒，之後過了幾分鐘，直播間已經陸陸續續有了幾百人。宋雲回也不清楚這幾百人是實打實的還是平台送的。

幾百個人面對著立在畫面正中間的香蕉狗陷入了沉默。

宋雲回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呀。」

【狗說話了！（話說這是香蕉還是狗？】

【怎麼這麼久不開播嗚嗚嗚，好想你好想你！】

【累累，歌歌，聽聽】

【累累，歌歌，聽聽】

「今天先聊天，之後再歌歌。」

宋雲回換了個手撐下巴，戳了戳桌上的香蕉狗，說：

「算是搬了個家，一直在忙，所以就沒來得及。」

他的聲音清淺溫和，咬字像是咬到了人心尖尖上，在人忍不住一抖的同時不自覺放鬆下來，好像真的是在跟一個朋友聊天一樣。

【好好看滴手！吸溜】

【豆漿好像心情很好，今天是出去玩了嗎？】

【豆漿太太！我室友身患絕症，她的願望就是豆漿露個臉QAQ】

【點歌點歌，白林樺的《野風》！！】

【這個香蕉還是狗的小別緻挺東西的哈】

……

眼睛掃過開始逐漸變多的彈幕，宋雲回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話，說：

「今天和……嗯，朋友出去逛街了，香蕉狗是買奶茶的時候店家送的，奶茶很好喝。」

「露臉就算了，到時候你們看到我的臉就得都走人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野風》加進歌單。

「嗯？還要vip。」

宋雲回掃碼充值。

【哈哈哈哈哈哈哈隔著屏幕都感覺到了不舍！】

【豆漿把收款碼發我！我幫你充！】

【豆漿把微信發我！我幫你充！】

【前面的野心暴露了】

【白林樺的歌都好聽的，野風yyds】

一瞬間，打賞信息一條條往外蹦，屏幕上花花綠綠的一片。

宋雲回沒注意，他在看歌詞界面。

【作詞：豆漿不好喝】

【作曲：豆漿不好喝】

他的態度奇異地改變了，連連點頭：

「嗯，這首歌值得。」

【豆漿見豆漿，兩眼淚汪汪】

【哈哈豆漿認親現場】

【白花花好多歌都有豆漿參與，每一首都好好聽！】

宋雲回沒說多餘的話，只笑了聲，「老鄉。」

他直播的ID叫豆漿不喝，和豆漿不好喝差了一個字。

起源就是之前取名的時候剛好在喝豆漿，結果一口下去永生難忘。

豆漿是無辜的，有罪的是那家店。

其他水友在聊天，宋雲回開始放歌。

前奏出來的瞬間他就完全記起了這個調子。

好像是挺久之前寫的。

「麥不太好，你們忍一忍。」

之後世界就安靜了下來，只有歌的前奏還在響。

和其他人不同，宋雲回的聲音溫柔又充滿力量感，他不刻意去賣弄技巧，一切遵循歌原本的樣子。

像是第一次見這首歌，還在驚訝要vip的宋雲回此刻又像是很了解這首歌一樣。

溫柔，和緩，又堅韌有力量。

不知不覺間，直播間人數逐漸增加。

各種打賞的特效在屏幕上飄，宋雲回看了，但沒有立即回話。

直到一首歌快結束的時候，他止住了聲音，說：「喝口水先。」

直播間的水友這才發現他放的是伴奏。

【握草6啊！居然是伴奏！豆漿不是沒有聽過這首歌嗎？】

【這有點假了屬於是】

【聲音真的好溫柔嗚嗚嗚，送個小火箭，希望今晚能睡個好覺】

【哭了嗚嗚嗚嗚嗚嗚，最近壓力真的好大，一直憋著，現在綳不住了QAQ】

【愛豆漿太太！！！又有power了！】

一首歌播放完自動停住，杯子放在桌面上的聲音響起，宋雲回身體微微向前傾，試圖認清花花綠綠的字體。

「我聽過這首歌的，」宋雲回說，「在還沒收費的時候。」

準確地說是還沒發出來的時候。

「謝謝打賞，勞動不易，請量力而行。」

也許是趁著他現在還在看打賞，話剛說完，打賞又飄來一大堆。

「壓力大就在這裡放鬆一下吧。」

宋雲回披了件外套，聲音和緩，還打了個呵欠，說，「少打賞，多交流，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大家一起看看。」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又補充，「高數例外。」

【停下了剛想打字的手［貓貓獃滯.jpg］】

【？真有人想問高數？？你的煩惱我的煩惱好像不一樣】

【那線性代數可以嗎？】

【高數和豆漿的聲音雙重buff，已經有感覺到困了】

【再唱一首吧豆漿漿QAQ再來一次肯定可以睡著了】

後面是一連串的點歌。

宋雲回選了首聽上去好像很舒緩的歌。

和其他直播間不同，越靠近深夜，【五金批發店】的人氣就越高。

人氣越來越高，但彈幕越來越少。

宋雲回看了眼時間，說：「最後來一首吧。」

他在最後唱了一首對很多人來說很俗的《明天會更好》。

「好了，下次再見。」

下播的時候突然多了很多打賞，界面還卡頓了一下，之後才順利退出。

後台多了很多消息。

平台也給他發了信息，問他是否有意向簽約。

宋雲回沒有馬上回復，摘下耳機揉了把頭髮，試圖眺望遠方緩解一下酸澀。

大晚上肯定看不到遠方，但可以看到隔壁還亮著的燈。

居然還在熬夜。

*

秦書在看手機。

橙子沒一個晚上會乖乖睡覺，現在還抱著他的手反覆打滾。

手機屏幕上是大眼仔的界面，是宋雲回的個人主頁。

他的號很顯然是自己在用，沒有絲毫團隊運營的痕迹，上面很多都是日常的美食和風景，還有一些摸不著頭腦但是莫名戳人笑點的小段子。

他很喜歡分享，把自己覺得快樂的事情都會拿出來讓大家一起看，雖然收穫到的很多都是罵聲。

但是他的大眼仔停留在了落水事件發生的前一天，沒有再更新過。

他的一反常態讓很多網友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把柄，順著自己的猜想走，越想越覺得對，越覺得對越罵得厲害。

沒有人去深究過這些傳言的準確性。

關掉手機，阻止住橙子試圖扒拉床頭照片的爪子，秦書拿過放在一邊的粉色衛衣，說：

「他應該很適合這件衣服。」

床頭相框里，穿著藍白校服的男生笑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