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向現實低頭
周有光慢慢說：「我當時請假是因為早上起來感覺渾身痛，不太舒服。」
蘇新月插嘴道：「你繼續說，我們在聽。」
他站在周有光身側，從張警官開始說第一句話開始，就保持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周有光開始解釋，鬼怪才像恢復了一樣，保持刷存在感。
「但是在寢室里歇了一會兒之後，我又覺得身體狀況好了一點，但已經打了請假電話過去，馬上說我可以繼續來上班，有點尷尬，」周有光撓了撓耳朵，「所以我就想著先去博物館看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也可以直接搭把手。」
「你好卷啊，」蘇新月「切」了一聲，「我要是你同事，最討厭你這種人。」
張警官很克制地點了一下頭：「根據其他博物館工作人員的證言，你之前的實習里確實表現得很勤快，這個也說得通。」
「我去了博物館，決定先在一樓看看，」周有光看不出來張警官的內心想法，但沒說謊，「但是才走了兩個展廳，屋子的照明燈就突然都爆掉了。」
——這幾句他說的可全都是真話。
「我有點擔心，就準備出去看看，剛到門口，就看見公交車撞了過來……然後停下來了。」周有光兩隻手都放在桌面上，一動不動，「再之後，張警官你就過來找我協助調查。」
張警官沒說話，而旁邊的一個警察走上來，跟張警官道：「張隊，已經調取過了渝蜀市博物館的監控，但是……」
下面的話是那個警察附在張警官耳邊說的，周有光聽不到，不過有蘇新月。
「他說，博物館那邊的監控錄像都出現了一些干擾，成像有非自然形成的污點，」蘇新月說著，哈哈笑了，「看來你身上的疑點暫時很難洗清了哦。」
「……」
周有光表情不變，短短几個小時，他的心理素質已經出現了脫胎換骨般的提升。
對面的張警官又和同事小聲交流了幾句。周有光保持安靜，視線也不亂飄。
又過了幾分鐘，那個跟張警官說話的警察去接電話了，張警官這才回到跟周有光的問話里，開始記錄下一句後者的回答。
……
一個多小時后，張警官把周有光送到了警察局門口。
「感謝同學你的配合，」張警官盯著他的眼睛，「不過，這兩件事還沒有一個結論，後續調查可能還會需要你的幫助，到時候可能也會打電話給你什麼的，甚至再度將你叫到派出所，希望你不要有什麼為難。」
「這個一定，」周有光趕緊點頭，「不過這邊派出所離我學校還挺遠的，到時候可能會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趕過來。」
張警官說完就回去了，而周有光看著近在咫尺的馬路，嘆了口氣。
這邊距離地鐵可有一段路，附近又沒共享單車……
手機「叮」了一聲，他熟練切進「新月在線」。
「蘇新月：如何？」
「周有光：第一次進局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因為獨屬於我的筆錄，我早已經遇見……」
「蘇新月：？」
「蘇新月：放心，這種涉及超自然的事件，也是存在相關部門的。」
「周有光：誒？誒誒？」
「蘇新月：但你可能後面還是得被叫過去，畢竟你是受害人啦。我想想看……」
「周有光：那不是更好嗎！」
「蘇新月：好個鎚子！我現在不是人啊，
真要碰到相關部門，道行跟那個道士一樣還好，萬一……」
周有光心說要是你被超度了不也挺好嗎，但沒敢發出去，只說：「萬一？」
「蘇新月：我現在的力量已經恢復了差不多一半，但身體不完整，自我也不夠完整。」
「蘇新月：真要是有足夠制衡我的力量，在消亡之前，我會先發狂。」
「蘇新月：萬一運氣不好遇到類似的情況，你就自求多福吧。」
周有光：「……」
他看了一眼倒計時。
七天的時間，沒有什麼變化。
遲早得想個辦法把蘇新月弄走……就算有救命之恩，這種會失控的鬼怪還是太像定時炸彈了。
七天的時間沒變化，那說明未來幾天，大概率會遇到新的事情。
之後可能還是得考慮一下聯繫那個姓吳的道士。
周有光無意識地握了握手掌。現在他除了有個蘇新月跟著，真實相關知識儲備量無限接近於零，自保的力量無限幾近於零。
雖然蘇新月說要教他，但凡事留個心眼總是有一重保險的。
——這些類似的非自然事件，足夠讓人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從警察局出來有一段路了，蘇新月沒再跟周有光從手機里發消息，直接開口：「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那車裡的東西也就是對你們普通人很恐怖，真要有特殊部門下來調查，等級也不會太高。」
周有光道：「那種事之後再說吧。」他看了一眼天光，「快中午了，我餓了，早飯都沒吃呢。」
「啊，我差點忘了，你畢竟是個普通人，」蘇新月聳聳肩，「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啰。」
「你需要吃點香之類的東西嗎……」周有光試探道。
蘇新月擺手：「別，我不吃那玩意兒，而且我現在不餓，餓了我自己會去找吃的。」
又補充道：「放輕鬆，我吃飯不會給你添麻煩。」
周有光沒力氣地笑了笑：「謝謝蘇哥。」
他們朝著地鐵站走去。
蘇新月照舊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閑話，中間突然像是感應到什麼，回頭看了一眼，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
周有光連忙問：「怎麼了蘇哥？」
蘇新月幾根手指在掌心裡搓了一輪，裝模作樣道：「我夜觀天象，你最近大概會撿到好東西，最近可以多買點零食。」
周有光看看天上燦爛的陽光，從行道銀杏樹的枝葉之間照耀而下，能看清光柱里浮動的灰塵：「哦。」
「居然一點也不興奮嗎？」蘇新月道，「放心，這次真沒捉弄你。」
周有光攤了攤手：「算了，我現在沒精神管那個，餓死了……」
考慮到這附近距離幾個旅遊景點都很近，一碗蓋飯動輒三四十塊，有點貴。周有光算了一下賬，哪怕從這裡坐地鐵回去，再在學校的生活廣場點碗麵條，兩樣加起來才抵得上這裡的一半飯錢。
向現實低頭這種事，周有光已經很熟練了。
而他並不知道。
在周有光剛邁步踏上地鐵入口的電梯時。
一個圓滾滾、糯嘰嘰的黑色糰子，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
地鐵口周圍，清潔工、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慢悠悠的老人，陸續走過，卻沒有一個人多看那個黑色糰子一眼。
黑色的糰子一邊爬，一邊從身體里伸出數十隻小小的手掌，不考慮這種驚悚的爬行動作，其蠕動的狀態非常慵懶。
「庫庫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