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死1次

「咳……咳、咳……！」

周有光雙眼暴突，劇烈的疼痛從左胸口不住傳來，那隻衝破了兩層阻隔的手並沒抽出來，反而停留在他的身體里，一點點轉動。

他甚至聽見了心臟肌肉綳斷扯爛的聲音。

血液一股一股泵出來，染紅了那隻手，以及周有光的視線。

又倒流進他的氣管，嗆得周有光連死前的遺言都說不出來。

失去最後的意識之前，周有光拚命瞪大眼睛，看著那隻手從自己的胸前離開。

——那隻手，並不像是人類的手。至少，正常人的手上不會有野獸般的尖利指甲……還是黑色的，沾滿了血，視覺上更加驚悚了……

他看著自己沒完全失去溫度的血，沿著那隻手的手掌，手腕，流淌，滴落，還冒著絲絲熱氣。

再往上……

或許是因為臨死前的迴光返照，即便清楚地意識到力氣和生機都在不斷消逝，但周有光看見的，依然比他預計的更多。

宿舍門上出現了一個邊緣不整齊的大洞，黃色的木質斷茬也被血噴了個徹底，有一種兇殺現場的美感。

「話說……這不本來就是兇殺現場嗎……」周有光苦笑一下，隔著大洞和血跡，終於看見了那個「殺人兇手」。

這一看之下，周有光瞳孔都縮了起來。

門外面，那隻手的主人，正優雅地將手上的血，在袖子上擦乾淨。

但那隻袖子……

是大紅色的、邊緣綉著金線的模樣。

袖子的頂端，雲肩，流蘇，一應俱全，暗紅色牡丹花綻放在盤扣之下，很精緻，很不合日常。

——這個矗立在門外的，「人」，穿了一身秀禾裝的女式婚服，黑色的長發披下來，末端濕漉漉的，一滴滴濺在地上，是發黑的血。

先前那道古怪的「滴答」聲，就是從這裡來的。

而這個人……

周有光看見，對方以一個無比僵硬的姿態，扭曲了一下身體。

伴隨著骨節咔嚓的聲音響起，對方蹲下了兩條腿。一陣暗紅的液體蔓延進門框，摻雜著扭曲的髮絲。

然後，這個人，將頭顱，從門上的大洞里，伸了進來。

因為已經動彈不了，周有光只能就這樣任由對方穿過本就擋不住什麼的木門，那顆拖著長發的腦袋，一點點朝周有光壓下來。

黑髮垂下，像殺機滿溢的叢林。

在這片頭髮的叢林里，周有光看見了對方的喉結。

視線寸寸上行，一雙泛著白色，邊緣長滿血絲的眼珠，安靜地壓了下來。

「啊！！！」

……

無數的聲音和色彩，像一張網，彙集於周有光的眼中，扭曲再抽搐。

伴隨著鑽心的疼痛，周有光大叫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心臟處彷彿被捅穿的觸感依舊無比真實，周有光抓住枕邊的手機，手指和身體都不住顫抖。

在殘餘的恐懼里，他看了一眼時間。

「十二月十二日6：00」。

「……」

周有光凝了凝神，眼前出現了一片熟悉的模糊感覺。

然後，幾個小點，再次於視野右上方亮起來。

「檢測到死亡威脅。」

「開啟求生遊戲輪迴任務。」

「任務一：活下去。」

「時間限制：一小時。」

一模一樣的清醒時間。一模一樣的「任務提示」。

周有光的動作獃滯了片刻，

汗如雨下。

「我超我超……」

他從床上爬下來，腿還是軟的，手機捏在掌心，卻因為滿手是汗，根本握不穩當。

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十點多的死亡之前，還有一個時限一小時的所謂「任務」。

因為除了十點多未來的那輛車之外，門口還守著一個會主動破門而入、弄死自己的東西。

冷靜了幾分鐘，周有光確信，現在有兩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之一，這個所謂的「求生遊戲輪迴任務」，大概比較靠譜，說有死亡威脅，真有死亡威脅。

好消息之二，雖然死亡威脅很真實，但是他現在還能保持呼吸，繼續思考。

自己現在還能聽到胸腔里劇烈的心跳，感受害怕導致的冷汗一滴滴順著脖子，流淌到胸口的觸覺。

周有光意識到，自己帶著之前死亡的記憶，再次重生了。

雖然還沒弄明白這個任務的觸發機制，然而死了兩次，周有光現在對待一切事件的包容之心都被擴大了。

——壞消息是，門口守著的那個東西，顯然不是打電話請個假就能規避的存在。

……那到底是什麼？

周有光反覆告誡自己，一味的恐懼無法解決問題。

話語很理智，身體很誠實。

他掐著自己的掌心，反覆多次，總算讓顫抖的手指恢復了一點穩定。

又拍了拍自己的臉，閉眼深呼吸。

事情總是得一件一件做的。

首先按照之前的計劃，周有光給王副館長打電話過去請假，完成如之前一樣的對白。

全部流程下來只花了一分多鐘，甚至可能因為這一次時間更早一點，對面的聲音迷迷濛蒙的，甚至沒有過多追問。

聽著電話對面的忙音，周有光聽見自己喉嚨里傳來因為恐懼不連貫的吸氣聲，慢慢地，朝著門口挪動過去。

他們的宿舍門挺純粹，連飛鏢靶羽毛球拍什麼的都沒有掛。

周有光走到大門跟前，伸手握住了宿舍門把手。

「倒計時：54:36」。

再確認了一下時間，周有光產生了一個不靠譜的猜測。

——莫非門口那個東西，沒到時間之前，不會破門而入？

上一次被殺的時候，他雖然沒看清更多細節，但對方詭異的姿態，離譜的打扮，都說明這東西很大可能不是人。

大紅色秀禾裝一般是女生拍影樓中式婚紗照會穿的，而他徹底掛掉之前，卻記得自己是不是看見了對方的……喉結。

門口那東西生理上是個男的？女裝大佬？？

而且按照正常的設定……這麼說有點怪，但總之，非自然的死亡殺人事件，不應該冤有頭債有主嗎。

周有光只花了一分鐘就回首了一遍自己二十年來乏善可陳的感情史，確認身為一個母胎單身狗，沒有任何機會禍害無辜的同類，不管什麼性別。

「難不成這種事情也能有誤會？」

周有光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害怕和驚懼有的時候會帶來一些奇怪的膽量，雖然往往由此導向的結局不會很美好。

「倒計時：52:40」

他回過神，黃色的木質門板依舊近在眼前。

周有光看著木頭油漆的紋理質地，慢慢把耳朵湊上前去，但沒有緊貼。

清晨的宿舍，實在很安靜。

卻連一點異常的聲音都聽不見。

不管是上一回那東西破門而入之前的「咔嚓」「咔嚓」，還是詭異的滴答聲，都悄然無蹤。

而自己的手握在把手上面，只需要輕輕一扭動，就能打開宿舍門，看一眼那個詭異的所在。

「咕嘟……」

咽了一口口水，周有光鬆開了手，後退三步。

暫時還沒做好準備。

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