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奇遇奇人

青雲手指輕擋，拒絕黃玉回歸。他淡淡一笑，虎眼的晶亮，變得黯然。飽滿的嘴唇，吐出一絲苦澀：「空懷烈山易，又有何用？沒錢，沒房，深愛的寧佳也分手。我就是個失敗者。」

「烈山易這種世代傳承的東西，絕不能埋沒。」謝超抓住青雲的手，把黃玉強塞到他的手心，深深地說：「道士，滿足我一個願望，我想聽天音訣，玉塤版本。」

「你怎麼知道這叫玉塤？」

「兄弟，背面有兩個鑽孔吔。」

「不行，不行。我不能在這裡吹塤。」青雲連連否決。他一溜小跑，頭也不回地來到駐地。丟下一臉懵懵的謝超。

他掀開蓬簾，碰面張華慶，看著收拾整潔的蓬室，他抱以感激目光。接著，他快速窩進自己的隔間，打開平板電腦。他重啟八卦圖案，輕輕點擊艮卦，讓自己思維融入卦象的排列。

在冥想的星河裡，他又化身手舞干槭，戰無不勝的刑天。

可是，無論他怎麼排列，烈山易始終搜索不到刑天的生艮。難道他是山海經虛撰的人物？

「頭，不好，林林跟陶冶打起來了。」張華慶走進隔間，打斷他的冥游。

「兩個女人怎會打起來？」

「為了范胖子。」

「什麼情況？」青雲合上電腦，穿上斜杠登山服，大步走向紅頂帳篷。

兩個女人的戰爭，已經被眾人制止，場景保持劫后凌亂。

范俊的鉛色背包，已被丟棄在草叢，衣物散落一地。他坐在一邊，雙手揉進垂頭的短髮，象是承受莫大的委屈。

范俊由謝超推薦認識。憨態可掬的外表下，不失商人的精明。他投資十幾個遊戲項目，每一個都賺得盆滿缽滿。

這次兩人合作《上古幻雲》，范俊不僅自己投入巨資，還動用老爹范景天的鴻通易聯，隨時上傳尋找鳴笛山的一舉一動。

范俊生長在富有的家庭，從小養尊處優，個人生活卻不能自理。他加人團隊，都是陶冶負責照料。林林參加后，直接傳達范景天的決策權。她還很快取代陶冶，范俊想幹什麼，有求必應。

林林倚靠在小樹榦，捲曲的長發，亂拂臉面。髮絲的隙縫，兩道怒目直射陶冶。

陶冶手裡提著電水壺，臉上被摳划兩條血痕，焗染的齊耳黃髮，因林林的撕打，變成雞窩頭。

「咋回事？」青雲升起一股怒火。

「她用電水壺做飯！」陶冶搶先說。

「范總要吃熱湯麵，這點特權也不行嗎？」林林不服氣地反駁。

「這次攜帶的物品，十分有限。譬如蓄電池，專供照明、通訊，應急使用。做飯決不容許！」青雲明裡袒護陶冶，暗裡看不慣林林盛氣凌人的樣子。他有意挫挫她的銳氣，也是做給范俊看，不要以為投了資，便可以當大爺。

「團隊的規定，蓬壁寫得清清楚楚，誰都不準違反！」

青雲激蕩的言詞，針對誰，謝超心知肚明。范俊不能自食其力，那是家庭環境造成的。若是不能遷就，他撤資退出，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為了《上古幻雲》，他暗中付出，不比青雲少。

謝超摘下腰間的保溫壺，遞到林林手裡，他輕聲道：「我的背包里，有揚州乾麵，可以泡湯。」

「謝謝！」林林啜泣鼻息，低頭走開。

他輕鬆化解危機，青雲打心眼裡佩服。但是，他和林林若即若離的關係，仍然疑竇叢生。

森林的夜色，黑沉沉，悶壓壓。動物王國的啼嚎，不絕於耳。

青雲使用烈山易，在自製的主頁，習慣性搜索刑天生艮，還是一無所獲。

他不知不覺走出門，看到一個人影。那人架設好三腳架，出神地擺弄。不用猜，從1.88米的個頭，就知道是謝超。

「有什麼新發現嗎？」他好奇走過去。

「道士，快看，我提取到什麼？」謝超神采飛揚。他起下眼罩，替青雲戴上，情急打開方盒的熒光燈。

青雲的眼裡，進入到大白天，身體飄渺於綠水青山。

視野中，一座座尖頂圓基的草屋，拔地交錯。三三兩兩的人群，身穿粗布衣，或耒耜耕田，或上山狩獵。

「我滴乖乖，這是回到上古嗎？可惜，聽不到說話。」

「無法提音，是元宇宙技術最大的缺陷。」謝超毫不氣餒，自信充斥耳脈：「我幫你降低維度，進入他們中間，用烈山易渡靈，聽聽說些什麼？」

「烈山易渡靈，首先推算生艮，不知道生艮，如何掌握艮卦。選擇渡靈的對象，什麼時候出生，誰知道？」

「我提取的是五維空間，一千年一個維度，也就是五千年。你找個三十歲的成年男子渡靈，五千加三十，不就成功了嗎？」

「大哥，年齡有啥用？要了解出生的準確時辰。」

「好了，好了，超哥我只有費點時間，精確分秒維度，找個人試試。」謝超拍拍他的肩，湊近耳朵：「那個穿黃狍子皮的怎麼樣？」

「靠，我倆可以同時穿越呀？」

「道士，哥哥我再次重申：這不叫穿越，這叫富磁提影，這裡所有人，全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影子。只要戴上眼罩，跟觀看電視劇沒什麼兩樣？」

「你想利用烈山易，進入電視劇？」

「差不多。」謝超嘻笑：「就選穿傻狍子皮的怎麼樣？快說，那人走遠啦。」

「好，我試試，你計算他的生艮！」

謝超鎖定的目標，是位壯實的大漢。赤膛臉、絡腮鬍。散披的頭髮上，圍著一根樹皮箍。

樹皮取自遍地生長的葛樹。頭箍上，五尾火紅的鳥羽，高昂挺立。他身著黃色狍子皮，腰裹布索。後背，粗大的布索上，別著一把石斧。石斧烏黑髮亮，木柄連接處，充分利用了榫卯結構，顯得契合穩固。

「兄弟，算出來了，這人距今五千零二十九年，屬蛇，未時三刻出生。」

「下午兩點四十五分出生。好噠。收到！」青雲欣喜地回應。他掐准自己的生辰，定卦在兩人的極點交匯。

腦子裡的記憶，開始模糊。他隱約知道，自己叫顧青雲。但屬於另一個身份，開始清晰：他叫姜節莖。是魁隗赤帝姜句芒的第三子。

青雲，不，確切講，是姜節莖。他赤著長滿繭子的雙腳，行走在葛樹林。他的身後，緊隨十幾名壯勇。他們人人手拿兵器。

姜節莖對面，忽然衝出一大群人。這些人有男有女，有長有幼。

這群人跑到他的面前站定，為首的，是一位黃臉稀須的壯漢。他手裡拿著石鏟，神情激動，嘴裡嘀哩哇啦，念念有詞，不知道說的什麼？

「不好意思，忘記打開破譯器。」謝超的抱歉，及時傳來。

「魁隗氏遠在赤水，何故犯我圩地？」黃臉大漢陳詞激昂。

「節莖受風燧之命，此番來圩，實為追剿太兀，請練夷丹休要阻攔。」姜節莖握緊石斧，說話好像從青雲嘴裡發出。

青雲回靈，恢復正身。他仔細觀看，這些人的兵器，也是石器，打磨的外表，還算光滑、規整。特別是鋒口的銳利，寒光徹骨。

看來，渡靈的姜節莖身份不簡單。

「謝超，幫我查一查姜節莖，有沒有記載。」

他注意附近的地形。離摘星台不遠，有兩座相對聳立的山峰。山腳下，出現許多草屋。一條條黃褐色的道路，蜿蜒通向打葯鞭森林。而打葯鞭森林的位置，生長的樹木，並非今天的馬尾松，而是闊葉繁茂的葛樹林。古書記載，葛天氏采葛結衣，得益於遍地葛樹。

「兄弟，不得了，這個姜節莖啊，不簡單啊，他是魁隗第八代赤帝姜句芒的三子。也是神農氏第一代炎帝。」

「有意思。刑天是第八代炎帝姜榆罔的愛將，姜節莖是第一代炎帝。那麼，他們之間的跨度，便接近了，謝超，幫我起下眼罩，我要回去。」

「不，我要你繼續聽他們談話，說的什麼玩意？」

「首次生艮交匯，時間不能超過一刻鐘。否則，我渡駐他人的時間，延長至二十四小時。這期間，我就是不知吃喝的廢人。」

「別怕，我喂你吃喝。」

「我是認真的。」

「呵呵呵，不禁逗，沒勁。」謝超微有失望。他起下他的眼罩，利落地收拾方盒，縮短三腳架。沒好氣道：「時候不早了，休息去吧。」

「我發現一個秘密，摘星台西邊，有兩座山峰，有可能是鳴笛山。」

「那個地方，婁建文用「蜻蜓」搜索過了，林深莽惡，地勢險要。典型的無人區。」

「不……」

「明天再說，哥哥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