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進退維谷

「什麼？你們要進鬼圩林？」羅墩聽青雲說完，亮眼上翻，黑臉搖得象撥浪鼓：「村裡的老人說，很久很久以前，大約是洪武年間，有幾十個蒙古兵，遭到明軍追殺，誤入了鬼圩林，沒有一個回來。後來，一些膽大的人，結伴想找點什麼寶貝，不僅空手而歸，還丟下幾條人命。僥倖生還者，也變得瘋瘋癲癲。」

「傳言亦真亦假，掩蓋不了事實。」謝超毫不在乎：「婁建文，準備放蜻蜓！注意，超低飛行！」

「OK」婁建文伸出手指，摘下背包架上的無人機。彎下腰，輕輕放在地上的發射架。

他直起痩挑個，高倍眼鏡片的晶眸，緊盯手上的遙控器。

按動鈕，無人機伸展0.8米的機翼，嗖地飛向天空。遙控顯示屏里，蜻蜓變成一個小白點，朝鬼圩林方向緩緩移動。

「飛行高度一百公尺，飛速十米每秒……」婁建文輕問：「謝總，需要更改嗎？」

「打開探頭，降低到六十公尺。飛速保持五米每秒。我要看清鬼圩林的內部地貌。」

探頭裡，蜻蜓幾乎擦著樹梢飛行，即使在上午十點，日照明亮的環境下，鬼圩林還是一團昏暗，依稀可見，嶙峋迭障的崗丘。

「再降低三十公尺，一定要看清裡面有什麼鬼。」謝超咬咬牙。婁建文眼鏡片里遲疑的目光，讓他光火。他喝道：「婁建文，你聾了嗎？」

青雲不懂無人機。但他深深知道，蜻蜓降低三十公尺，等於在樹林穿梭飛行。萬一觸碰到樹榦，無人機不廢則殘。

「謝總，這是最後一架蜻蜓。」婁建文不知所措，求援地望著青雲。

「依我看，先利用富磁提影，了解鬼圩林的地形。看看上古的鬼圩林什麼樣？」青雲機智道。

「這個主意不錯，我依舊提取姜節莖的影像，讓你渡靈。」謝超臉上的陰霾散去，他知道對婁建文的語氣，重了點，刻意放軟口吻：「讓蜻蜓空投壁虎吧。」

「好嘞！」

富磁提影開啟，謝超耍了個小聰明，暗自在昨天提影的基礎上，快進一個小時，他想看姜節莖和練夷丹頭領，會不會發生衝突。

青雲順利進入姜節莖的角色。

眼看練夷丹人越聚越多，姜節莖不後悔作出簡從的決定。

太兀人茹毛飲血，嗜殺成性。他們喜歡群居，遇到危險，便化整為零，混入熟食烹餚的部落。

不久前，他輕隨簡從，跟蹤一名小太兀，來到這裡，有了意外收穫：苦苦尋覓的太兀頭領僰域，就藏在鳴笛山。

他迎著練夷丹頭領玄焜的怒目，語鋒犀利：「想當初，爾之先祖源倫，跟隨石年老祖，治姜水，修姜堡，這段情誼，結繩傳世迄今，難道你想忘卻？」

「玄焜不敢忘！鳴笛山乃源倫安息之地，外人休得入內。」

「青雲，快快回靈，我看到鬼圩林的位置。那裡一展平陽，長滿狗尾巴草。」謝超的語音，猛然進入。

青雲的汗毛立即豎起，渡靈象驚弓之鳥，嚯地彈回來。

「我靠，你想讓老子魂飛魄散啊。」

「兄弟，息怒、息怒。視線瞄準11點方向，那裡是不是鬼圩林？」

「嗯，好像是。」青雲余怒未消：「拜託，翻譯上古語言，少用文言文，讓人不倫不類。」

「哥哥儘力了，有些辭彙，現代用語無法達意。」

鬼圩林被近放到眼皮下，平整的地面，開出一行行壟間，壟上生長著狗尾巴草的植物。

「這叫稷，稷米是上古先民的主食。」

「五千年前的鬼圩林，如果是稷田，那麼，裡面隆起的崗丘，絕非地質運動，而是人工建造！」謝超象打了雞血，他預料，憑青雲的謹慎，再察顏他的冷淡，肯定不會冒險鬼圩林。他要繞開青雲，對他最信任的人，逐一展開了說服行動。

他首先鎖定張華慶、鄧傑。

他倆是青雲的發小，都是紅牛探險俱樂部的成員。

他走近矮半頭的張華慶，從他劍眉下的星目，看到一股剛韌氣。

這種氣質，並非與生俱來，而是職業素養。

「華慶，探險的意義是什麼？」他激勵地問。

「發現未知世界，挑戰極度危險！」張華慶似洞穿他的心事，調侃道：「謝總，從我這裡打開突破口，可不容易噢。攻下青雲這座堡壘再說。」

「哎，鄧傑……」他不死心。

「我服從青雲！」鄧傑眼都懶得抬，細心擦拭弩機。

青雲笑了：「咱們各退一步，羅墩，講講你的路線吧！「

「我看過富磁提影，兩峰秀立的母子山，有可能是鳴笛山。鬼圩林的右旁，穿過一片稀疏的松林，可以抵近目的地。」

「那片林子，是以前老國營林場，繞開鬼圩林兩百多米啊。」謝超輕蔑道：「兄弟，你這叫各退一步嗎？」

「好，我就大度點，離鬼圩林五十米前進。」

「」吔」謝超高興地伸出手指。

「那兒，才是真正的打葯鞭」羅墩掏出老式錄音機，開啟錄音帶。

青雲緊繃神情：「從現在起，大家收拾好行裝，恢復通訊連線，儘力規避風險，出發！」

～～

「各位旅客，1133次動車，已經到站，請乘客做好上車準備。」

候車室，寧佳心不在焉，兩眼盯著手機屏。她期待他的電話，哪怕說一句道歉的話，她立刻回心轉意。她愛青雲，忘不了兩人在一起的美好。

他曾經把兩人的髮絲，接結在一起，那雙略帶憂鬱的眼神，透著孤凄：「佳佳，如果有一天，你心裡有了別人，我只帶上這縷髮絲，然後瀟洒地離開。」

「寧佳，車快開了。」磁性的聲音，打斷她的浮想。一隻有力的大手，提起她的行李箱。

「展鵬，對不起，我不走了，我忘不了青雲。」寧佳搶過行李箱，扭頭大門。

「喂，一個loser能給你什麼？」

「不管他成功與否，只要相愛就夠了。謝謝你，展鵬。」

「顧老闆，快聽，打葯鞭的聲音！」羅墩舉起老式錄音機，遞到青雲耳邊。

「嚯嚯嚯，嗬哧，啪啪啪。」錄音帶，急促的喘氣，夾雜脆響的鞭抽，清楚地傳出。

「謝超，趕快富磁提影！看這個楊祖，到底是什麼年代的人物。」

「嗯啦！」

「謝總，壁虎有信號啦！」婁建文驚喜道：「它鑽進一個山洞……」

「今天的好消息，接踵而至啊。建文，遙控壁虎的頭燈，不要漏掉一丁點的地方。」

謝超打開三腳架，支起富磁提影，兩道鐳射噴聚而出。

青雲戴上眼罩，眼前的松樹林，籠罩在晨霧中。

一名白髮長須的老者，身披青色葛布短裾，頭插固發石芊。

一雙腳板禁錮在草蹬，纏繞的綁腿布繩，一直到膝蓋。

他肩背藤簍，手拿長長的皮鞭。皮鞭交錯的顏色，為黑白兩色。他朝草叢揮手，有節奏地帶響皮鞭。落下的植物，紛紛倒地，排成兩行。

老者躬下腰，輕輕拿在手上，送進嘴裡，不斷咀嚼。

「超哥，你提取的年代有多久？」

「距今4780！」

「為什麼選擇4780？」

「1911年，是黃帝誕生4700歲紀年。炎帝比黃帝年長22歲。我懷疑，這裡是炎帝的活動範圍。」

「嘖嘖，有道理，老人家的穿著，非常上古。我很快就有答案。」青雲起下眼罩，特意走到羅墩面前。

「羅墩，用你們當地語言，跟我念一遍：我們都是炎黃子孫。」

「我們逗是楊紅子孫。」羅墩不知其意，用土語念道。

「額滴天啊，被你害慘了。」謝超恍然大悟。情智急問：「隗戌林是炎帝都城。念！」

「鬼圩林是楊帝都城！」

烏拉……

人群發出陣陣歡呼。

青雲、謝超頓時熱淚盈眶。

他倆最初師從陳瀚銘教授，主修考古系，住進208宿舍兩年多。可是，兩個好動的人，受不了枯燥的野外實習，改投網游設計。

謝超和青雲急不可待，一起踏入進鬼圩林的路線。

樹木越來越茂密，四周亂崗遍地。抬頭仰望，樹枝濃蔭處，太陽吝嗇地灑下點點金光。回望之際，來時路已經升起黑色霧障。

黑霧障瀰漫在樹枝上，耳邊響起吱吱聲。

「千萬不要拉開防護罩，黑障肯定有毒。」青雲通過耳脈，叮嚀大家。

前行的道路，被一座垂直的山崖擋住。山崖高約九米，綿綿起伏，上面長滿參天大樹。與其說是山崖，更貼切地講，象是一堵長長的石牆。

「發現一座山洞！」鄧傑舉起弩槍，警戒地守著漆黑的洞口。

「樹枝上，弔掛的是果蝠，不是黑障！」林林尖聲道：「我在印尼看到過，這叫食髓蝠。專吃人的腦髓。」

「山洞裡的蝙蝠，比外面的還要多。」羅墩前腳剛邁進洞口，又緊急彈回。

他的驚號，喚醒山洞的果蝠。

一陣黑雲出城，九個人圍困在漫天飛舞的蝠幕里。

「完蛋了。」范俊臉色煞白，嚇得癱坐地上：「進退維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