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扮成真(五)
姜明鯤指著紅鬃馬,笑道:「此馬名喚赤血狐,為蚩尤征討虞帑所獲,日行三千隸首。今獻與炎帝!飛鵬將軍,騎馬!」
蘇飛鵬得令,騎上赤血狐。人群很快讓出一圈空曠地。
他緊勒韁繩,馬首長嘯,宛如疾風。四蹄勁跺,騰如烈火。一連轉了十幾圈,停駐下來。只見馬兒血汗直冒,殷紅的汗滴流淌在石板上。
待蘇飛鵬下得馬來,炎帝撫摸著馬兒,禁不住細細打量。
剛才,由於場地窄小,蘇飛鵬勁力壓制了赤血狐的疾馳,但卻抑制不了它桀驁的脾氣,跺蹄長嘶,用出它的真力。
「汗血馬只聞其名,未睹其實。今日得見,大開眼界!」炎帝愛不釋手,嘖嘖稱讚。
「蚩尤重視炎黃結盟,略備了薄禮,還望炎帝笑納!」姜明鯤走到木箱前。早卸下馬車的四副木箱,並排擺放。
炎帝站立旁邊,迷惑不解。姜明鯤伸出手,抵近木箱蓋,即將揭開。
「且慢!」夏陽大喝一聲,飛身闖過護衛的神農兵,竄到炎帝跟前。他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口中急呼:「苗蠻夏陽,參見炎帝!」
夏陽的意外出現,炎帝的赤膛臉上,表現出一絲驚怒。他抱歉地望了一臉煞白的姜明鯤,又把遷怒的目光投向噬焐。他分明責怪他保護不力。
噬焐和他的護兵,一派嘩然。
他們沖向夏陽,欲行驅趕。
炎帝豎手制止,鎮定自若地攙起夏陽,然後宏聲詢問:「苗蠻、隗戍,相距三千隸首,為何求見本王?」
「回稟炎帝,有人想禍害神農,啟動連環殺!」夏陽從短裾的懷袋,掏出繩環,恭敬地呈獻給炎帝。
炎帝展開繩環,熟悉的環結,熟悉的繩語,如同他和他的對話。仔細看完,他什麼都明白了。
他難以置信地走向木箱,推開姜明鯤,一連打開兩副箱蓋。
只見耀光奪目,箱子里擺滿產自九黎的奇珍:紅色的珊瑚、晶瑩的貝珠、斑斕的瑪瑙……
「炎帝!我!……」夏陽慚愧地低下頭。
炎帝擺手,制止他說下去。繩環的內容,他篤定相信,的確出自那個人之手,不會有錯。
他摘下打葯鞭,橫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姜明鯤,全神貫注,揭開第三副箱蓋。
嗵!一個人影從箱子彈跳出來,他身穿綠色短裾,臉蒙綠色面布。手持短柄彎刀,殺向炎帝。
「炎帝小心!」夏陽飛身擋在炎帝面前,抓住對方的手腕,化解了致命一擊。
「姜榆罔,你的死期到了。」姜明鯤眼見詭計敗露,俊臉變得猙獰。他朝炎帝連甩三支蚌鏢,三道光影直奪向他。
咣當……雲桑揮劍,打落蚌鏢,咬牙切齒道:「姜明鯤,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當初,阿爹不該救你性命!」
「休怪明鯤無情,本將受命蚩尤,被迫宣戰!」姜明鯤大喝:「飛鵬,殺!」
飛鵬得令,打開最後一副箱蓋,從裡面站出一個白衣人。
白裾人也是臉蒙白布,手拿一柄布滿尖刺的短錘。
白裾人彙集到東黎兵隊伍,與神農兵展開混戰。
炎帝對戰姜明鯤。雲桑對戰綠裾人。夏陽對戰蘇飛鵬。噬焐對戰白裾人。
幾十招后,炎帝年邁,體力不支,腳步凌亂。打葯鞭與鯪甲帶交錯,漸漸露出敗相。
姜明鯤越戰越勇,炎帝手腕發麻,骨節酸痛,打葯鞭的招術,完全處於守勢。首尾兼顧的結果,反而大開中門。他看準時機,一招游魚奪浪,鯪甲帶榫扣的尖梢,象兇狠的蛇頭,直撲炎帝的心窩。
「果然厲害!」夏陽瞅見,急中生智,他抓起飛鵬的戈柄,鳥嘴刺刃一招回頭望月,挑開奪命炎帝的鯪甲帶。
「大撓騰轉手!」姜明鯤識出路數,神情略帶欽佩:「汝乃藝宗堂弟子?」
「正是,夏陽師從大撓!」夏陽正色回敬。隨後,扭頭對炎帝說:「請炎帝暫且退下!這裡交給晚輩。」
炎帝還未來得及回復,雲桑跳出打鬥圈,領著一群偏將,層層護住父親。
「哦,姜明鯤有幸領教了!」明鯤感受到對方的狂妄,有心挫挫他的銳氣。他收回鯪甲帶,束縛在腰間。招式一變,雙掌為鰭,突兀攻擊中路。
「此乃冥鯤術!」夏陽輕撇豐唇:「師尊說,破解冥鯤術,巽禽即可!不知飛鶴迎舞可否?」
他雙臂展翅,跳空躲過冥鯤術,反而捷足先登,腳蹬踩上姜明鯤的雙肩。
「來得好!」姜明鯤暢笑一聲,雙手順即抓起他的雙腳蹬,緊逮腳踝處。
腳踝被縛,夏陽一頭向下,任由他不住旋轉。
「夏陽當心!」炎帝緊密觀戰,竭力提醒。
咚!夏陽借力挺直半身,右手五指併攏,指頭化為鳥喙,重重啄向姜明鯤的額頭。
「啊!」他疼叫一聲,勁摔撒手。
夏陽順勢騰翻,化解墜地之險。他穩穩站直身子,輕蔑道:「久聞鯤鵬聯袂,所向無敵,夏陽斗膽討教!」
「無知小兒,真是大言不慚!」飛鵬聽得刺耳,放開纏鬥的神農兵,與明鯤並肩一處,濃須嗤笑。
鯤鵬合擊,鯪甲帶、鳥嘴戈殺氣騰騰,直撲而來。
「夏陽,接劍!」雲桑把手中的劍拋給他。
夏陽穩穩接住,豎右腕於後背,表現出無動於衷的樣子。
危險臨頭,他竟然藐視以待。姜明鯤有些不懂,他對視飛鵬一眼,放聲冷笑:「夏陽,你想求死嗎?」
說話之時,兩人心照不宣,縮減出手力道,技法有些懷柔。
夏陽看了出來,明白鯤鵬的苦衷。王命難違之時,又不想恩將仇報。否則,甩向炎帝的蚌鏢,雲桑哪能輕易打掉。而且,對付神農兵,他和手下都很克制,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切磋。兩軍的傷亡極小。倒是那兩個蒙面人,毒招盡出,所到之處,血流滿地,凄嚎一片。手段絕非九黎兵,象是天……
夏陽倒置長劍,以柄回擊。交錯之時,他輕聲道:「鯤鵬光明磊落,沒想到,卻與天寧為伍!」
「此話何意?」鯤鵬同時一驚,異口同聲。
「醒言勿盡,你等自覺理會。」夏陽掉轉劍柄,劍挽狂花,阻斷兩人左右夾擊。他斜翻身子,突然撲向白裾人。
白裾人對戰的是噬焐等,兩邊較量不過幾十回合,很快便分出高下。他的狼牙短錘,連續打死六員護將,最後一錘,結結實實打在噬焐的胸口。噬焐踉踉蹌蹌,嘴裡噴出一股熱血,即將倒地。
夏陽急忙扶起他,星目直盯著白裾人。四目觸亮,夏陽很快認出他。沒想到,玄囂在星雲山的一念之仁,放過了他,卻來禍害神農。
「你死性不改,夏陽豈能饒你!」夏陽把噬焐交給奔赴而來的炎帝。劍刺挑開他的蒙面。
白裾人的臉面,暴露無遺。
他稀眉鼠須,三角眼裡,凶光凌厲。
「廣成!」炎帝也認出他來,矢口驚喚。他掏出竹筒,喂服噬焐治傷葯,交給雲桑照料,不顧族兵勸阻,堅毅地走到白裾人面前。
「廣成,這些年,你去了何方?」炎帝真切詢問。
「姜榆罔,少惺惺作態,阿爹本來要傳我赤帝之位,是你從中作梗。」姜廣成情緒激動,咆哮道:「我才是魁隗赤帝,夸父不配!」
炎帝沉吟不語,臉露愧色。
不錯,廣成的赤帝夢,確實被他幻滅。魁隗先帝姜後土,選中的繼承人有兩個,一個是次子廣成,一個是侄子夸父。
廣成自恃戰藝高強,又是魁隗赤帝的正位傳承,性格飛揚跋扈。
他把誰都不放在眼裡,甚至不屑姜姓聯盟。
為了得到常羊山,他不顧姜姓聯盟盟約,趕走駐紮的神農兵,派兵強行佔領。
姜後土非常震怒,削去他的大將之位,但削除他的赤帝候選人資格,還是猶豫不決。
炎帝斗膽諫言:魁隗赤帝若選擇姜廣成,必惹大禍。
姜後土聽信炎帝,廢黜廣成資格,令夸父繼任十九代魁隗赤帝。
炎帝抬頭,語重心長道:「你數年隱匿不見,赤帝甚為挂念,臨終前,仍托我尋找於你……」
廣成聞言,很是感動,眼裡居然噙滿淚花。他放下狼牙錘,撲通跪下。
炎帝不知是計,白眉綻放,躬身扶他。
「炎帝小心,他已淪為白寧!」夏陽大聲提醒,飛身相救,被綠裾人攔住。
姜明鯤、蘇飛鵬象是明白點什麼。兩人搶先擋住綠裾人,放走夏陽,同時喝道:「日出兗山!」
這句暗語,出發前為蚩尤親授,目地是避免同族誤殺。
「鯤鵬將軍,蚩尤密令,血屠隗戍!」綠裾人揮舞彎刀,催促:「立即行動!」
「果然是天寧人!」鯤鵬感覺暗語不對,兩人揮動戰器,很快交手。
夏陽衝到炎帝身邊,遲了一步。
炎帝躬身,扶起廣成,只見一道白光閃爍,廣成掏出藏在皮蹬的短刃,白石短刃對準炎帝小腹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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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雲退扮,急得撓耳抓腮。不一會兒,他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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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一柄干槭斜挑過來,月牙刃盪飛短刃,同時,一腳把廣成踢飛幾隸首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