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心冷
佟佳貴妃剛生產完，昏迷了許久才悠悠醒過來。
產房血腥味重，礙於規矩，康熙不好貿然闖入，只能站在屏風外陪她說話。
他言語懇切，道，「婉月，你這次當真受苦了，朕打算封你為皇貴妃。」
「皇貴妃？」
佟佳貴妃面無血色，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嘲諷，「所以皇上打算封康貴妃為後嗎？」
康熙自然沒有這樣想過，但當他想要矢口否認時，不知為何，卻有些說不出口了。
見他猶豫，佟佳貴妃還以為自己說對了，突然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角劃過了兩道淚痕。
「皇上，你回去吧，國事繁忙，您已經在這兒守了一天了，再這樣下去，群臣難免責怪臣妾狐媚惑主。」
「好吧，你好好休息，朕處理完政事再來看你。」
佟佳貴妃沒有說話，痴痴看著門外，等他走了，才幽幽道，「素衣，我是不是很傻啊？」
「娘娘，奴婢問過了，都是玉酒那個丫頭心術不正，想方設法地勾引萬歲爺，連那等狐媚子的香料都拿了出來，當真是髒心爛肺！」
她見佟佳貴妃獃獃地不說話，趕緊說，「她絞盡了腦汁，用了些下賤的招數，也不怪萬歲爺被她引誘。娘娘，您別生氣了，在你生產的時候，萬歲爺已經賜死了玉酒，說明他還是向著您的。」
「呵。」
佟佳貴妃哂笑一聲，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是冷的，連呼出的氣也帶著幾分寒意。
「你不必替他開脫，分明是他管不住自己，只打死個宮女就能全然抵消了嗎？便能當作從未發生過嗎？
這是第二次了！當初烏雅氏讓他犯了糊塗，還能說他誤解了本宮的意思，可這次呢？他難道不知本宮會為此傷心嗎？」
表哥明明知道的，可他卻依然做了。
什麼抵不住誘惑，分明是他沒將她放在心上，不在乎她的痛苦而已。
「可……」那是萬歲爺啊，想做什麼都行，又何必壓抑自己呢？
「素衣，我一直以為表哥待我是不同的，可如今看來，他對我，和對宮裡另外的女人，都沒有絲毫區別。」
「怎麼會呢？娘娘生產之時，皇上可全程守在外面，著急得不行，連早朝都不顧了，您看宮裡哪個女人有您這樣的殊榮啊。」
佟佳貴妃無力搖頭，「不一樣的。」
表哥的確寵她，比其他女人更深，但這也只是寵，而沒有愛。
他對自己的好，和對其他人的好，本質上是一樣的，只不過誰多誰少而已。
可她要的，從來不是表哥的寵而已。
「我從前覺得，表哥對我是不同的，他心裡有我，會為了我讓步。」
於是她便不斷地試探他的底線，享受他對自己那幾分無可奈何。
「只是宮裡有康貴妃存在，他難免會忽略了我，只要除去康貴妃，他便會全心全意地待我，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其實我才是傻透了。」
表哥心裡，何曾有過她的位置？或許有過康貴妃的，但肯定不多。
他是皇帝，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牽絆住。
玉酒引誘他，他便隨心所欲，毫不顧忌她的感受，事後就算後悔，也只是因為害了她早產。
那些所謂的歉意也顯得輕飄飄的，宛若施捨一般。
「娘娘……」
素衣見她又開始出血了，怕她多想，連忙說，「您還未曾見過七公主吧，不如奴婢讓奶嬤嬤把她抱過來，公主的眉眼長得像娘娘，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m.
「是個公主嗎？也好。」
佟佳貴妃想要起身，卻牽連到了傷口，痛得叫了兩聲。
素衣把她扶穩，在她身後墊了個靠墊，一勺一勺給她喂葯，「娘娘，您如今有了公主，更該注意自己的身子，您還要看著她出嫁呢。」
「就知道唬我，我聽到了，公主的身子不好，怕是活不過多久，哪能撐得到出嫁的時候？」
素衣低下頭，掩飾住自己泫然流涕的模樣，讓人把公主抱來，看到那一小團紅彤彤的肉糰子，佟佳貴妃神情柔和下來。
只是在眼眸深處藏著痛惜，「真好啊，她並沒有哪裡殘缺，我就怕從前吃的藥害了她。」
可惜老天並不寬容，讓她如此病弱，佟佳貴妃悲哀不已，眼淚止都止不住，不忍再看，讓人將她抱走了。
「好好照顧著公主，至少讓她在剩下的日子裡過得舒暢些。」
公主被抱走，她的靈魂彷彿也被抽走了，又兀自呆坐了好一會，扭頭問，「四阿哥呢？」
「四阿哥住在偏殿呢，有嬤嬤伺候著，娘娘您可要見他？」
「不了，我身子不舒坦，那孩子敏感，恐怕他多想，還是等我好了再見吧。」
從前她因為懷了身孕，對四阿哥多有忽視，甚至讓他病了一場。
她事後雖然懲治了奴才，但能明顯感受到四阿哥對她不像從前那般親密了。
她對他存著幾分愧疚，倒沒有追究，只覺得是小孩子心思敏感，擔心她更看重弟弟妹妹。
……
景仁宮偏殿，四阿哥看著手裡的印章，懵懂稚嫩的臉上竟浮現出幾分糾結和憂慮。
他在御花園裡遇到了衛常在，那人拉著他不放，還給他說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
說他並不是佟佳貴妃親生兒子，親娘是早死的烏雅氏。
「四阿哥，奴婢和烏雅常在同年進宮，情分不比尋常，當年……她為了生你，血崩而死，之後你便被佟佳貴妃抱去撫養。奴婢當時不在，可後來暗中調查，卻發現她死得蹊蹺。」
四阿哥才三歲，在他僅有的幾年記憶里，佟佳貴妃就是他的親額娘，如今乍然知道真相，他怎能接受？
甩開衛常在的手，慌裡慌張跑回了宮，像只炮彈一樣衝進了佟佳貴妃的屋子裡，宮人們攔都攔不住。
「我要見額娘，快讓我進去！」
「哎喲，四阿哥，娘娘才剛睡下，您別打擾到她了，明日再來吧，啊？」
「不，我就要見額娘，她為什麼不見我？」
難道額娘真的不是他的親額娘，所以才會有了妹妹之後就不關心他了？
最近額娘也不找他說話，只讓他待在屋裡。
而那些奴才也變壞了，讓他吃冷飯，他哭，他們也不哄，一味惡毒把他關在房裡，不讓他出來。
有時候被他鬧得煩了，那些奴才還會掐他的胳膊出氣，他越哭，處境就越是艱難。
他們甚至把他趕到了院子里吹了好一會冷風，說是要鍛煉他的意志，害得他生病喝苦藥，還騙額娘是他自己沒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