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慢走，不送

赤橙的玫瑰在天涯綻開，暮靄在西邊無聲的苟延殘喘，捨不得散去。

只剩下天邊的一抹紅了。整個蒼穹已經被漸漸瀰漫的藍填補，從海藍，到湛藍，一直延續到天的另一端。夜空格外晴朗，繁星點點，銀河閃爍。

五點半。秋天，天黑得早，但球場里的人卻不見少，倒是愈加增多。

場邊的照明燈早就按時亮起，似乎因得知今天的賽事而格外的耀眼，輝映著場上賓士的少年，以及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和刷網聲。

87：90。蕭霄他們落後三分。

蕭霄拍著球，走過中場。汗水早就沁濕了他的襯衫，小腿也微微脹痛。已經整整一個小時了，無論是體力上還是意志力上，蕭霄他們嚴重吃虧。

反觀沈澤，縱使他們的防守強度也下降了很多，但體訓生終究是體訓生，平時三千米拉練也不是白瞎的。

比賽的節奏被明顯的放慢了。蕭霄無力的拍打著球，觀察著場上的形勢。

司空被沈澤貼防，卧龍和大前鋒也僵著，楊墨很吃力地在籃下對抗中鋒，自己……被控球後衛逼得連三分線都進不去。

眼瞅著二十四秒就要過去了，蕭霄還是打算自己上。突然加速，向內線奔去。

不出意料，控衛如同狗皮膏藥似的，咬緊了不放。

死馬當活馬醫吧，急停跳投……

出乎了蕭霄的意料，眼看著失去了重心的控衛，竟然違反物理規律般瞬間急剎，然後跳起來補防。

歐文8的性能這麼好嗎?

這年輕人的腿里怕不是安了個彈簧吧？

投還是不投，這是一個問題。

滯空進入了倒計時——落地就空跳了，這個球不能丟！

「啪啪！」兩聲清脆的拍手聲，從蕭霄背後傳來——沒得選，手腕向後一旋，球脫離了預定的軌跡，向正後方飛去。但願別傳偏了。

蕭霄恨不得立刻轉過身去，竟忘記了自己還在空中。

終於落地了，顧不得被震散的鞋帶，回眸望了一眼——

鳳雛！

在蕭霄落地的這一秒鐘，鳳雛已經完成了沉球、屈膝和起跳，大臂帶動小臂向上抬起，手肘處是標標準準的九十度直角。輔助的左手已經與球分離，右手藉助慣性和順勢爆發力向上一拋。最後，壓腕！

蕭霄沒有回頭看籃筐一眼，清脆的刷網聲也印證了他對鳳雛的信任。

沒吹牛，蕭霄有一項超人的絕技——只要看投籃的人壓腕的方向和程度，就能精準地判斷投籃的進與否。——這招在鳳雛身上尤其奏效。

哦，對了，差點忘了——

三分球進，比分追平！

「嗶——」一聲長哨，馮教練申請了最後一次暫停。

兩隊人馬，鳴金收兵。

「小夥子，配合打得不錯！」馮教練難得笑著拍了拍卧龍。蕭霄這才明白是卧龍給鳳雛擋掉了小前鋒，才創造出了一個三分空位。

卧龍笑著撓了撓頭，用屁股頂了一下鳳雛：「還是誇他吧！他的三分不中，我擋得再好也沒用……」

鳳雛用手掏了掏卧龍的腰子，嘴上應道：「哪裡哪裡！還是擋拆擋的好，否則別說三分了，就連籃下我也投不進！」

蕭霄和司空對視一笑——你倆本來不是這樣的啊！

標準的，商業互吹。

「不然他倆怎麼能叫卧龍和鳳雛呢？天生一對兒啊！」蕭霄打趣兒。

司空也毫無顧忌地笑了出來，

卻愣是被馮教練的眼神勸退。

「你倆還好意思開別人的玩笑？人家都知道打配合，你們呢？整天就知道單打，別以為會投後仰就把自己當科比，做個變相就當自己是艾弗森。幾斤幾兩自己沒點數嗎？」馮教練翻臉不認人。

蕭霄聳了聳肩。

「好了，先不說你們倆了。」馮教練暫時放過了司空和蕭霄，「最後十分，我來調整一下戰術……呃，還有一個小夥子呢？」

對啊，楊墨呢？照道理來說，他應該很活躍才對呀！

「哦，他剛才被那個中鋒連著犯了好幾次規，估計擱哪兒生悶氣吧。」

「那倒是。要是我的被連著打手、壓球，我也受不了。」

「這場比賽下來才得了二十分不到，是挺憋屈的。」

「趕緊把他叫回來，這次戰術調整和他關係很大！」馮教練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不用叫了，他來了！」蕭霄對著正在向球場走來的楊墨招了招手。

比較出奇的是，楊墨竟然一臉笑臉相迎。

「不是，你高興個什麼勁兒啊？」司空表示無法理解。

「剛才有仨女的來找我要微信。」楊墨很耿直地回答。

沒人應話。

主要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是馮教練打破僵局：「人際交往的事先放一放。小夥子，最後十分，你是關鍵！是功虧一簣還是功成名就就看你了！」

「我？」楊墨詫異。顯然，他還沒從仨女孩的微信號里緩過來。

「別想了！把這十分打好，就怕你手機內存不夠，何愁……」

前路無知己呢？

言有盡而意無窮。這次，包括馮教練在內的所有人都笑了，只留下楊墨一個人不知所云。

五分鐘的暫停，轉瞬即逝。

眾隊員的體力都有所恢復，對這最後十分，虎視眈眈。

這一次，司空可不敢再說一句「送你十分要不要」，萬一對面的臉皮厚，還真就給答應了呢？

沈澤球權。估計是為了保存體力，他始終在中場徘徊，九個人的目光——算上觀眾，估計有近百人的目光——聚焦在沈澤身上……

準確點，聚焦沈澤的手上。

沒人知道他下一步會幹什麼，估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腳步很亂，而且不是裝的。

十五，十四，十三……

他終究還是走上了三分線，和司空面對面。整整一個小時，零五分鐘，司空已經和他過招數次，基本上已經是摸清了他的出牌套路。

沈澤擅長和對手拉開距離，創造投籃機會，超低重心的運球加上快慢不定的節奏，的確很讓人眼花繚亂。

但畢竟，防守他的是司空啊！

熟悉的配方，再一次司空面前施展，早就失去了功效。

只要你不亂動，他就拿你沒辦法。馮教練果然料事如神。

十，九，八……

時間越來越少，沈澤的運球眼肉眼可見地加速，在一剎之間用右手提高了球的重心，左腳猛地向前一伸，卡住了司空的右腳……

轉身！

司空對，這一招早有耳聞，之前還一直納悶，怎麼沒見他用呢？

——技能冷卻？

這不，潛力總是要被人給逼出來的……

在補位這件事上，司空還沒服過誰！

當然，把開局那段剪掉。

左腳作為中樞腳，順著沈澤突破帶來的推力向左轉身，右腳大跨一步卡住了沈澤的進攻方向。

收回左腳，防止失去重心。

沈澤沒有因司空的到來而停止人就是接了一招老套的跳投。

司空停頓了片刻，並非猶豫。他知道自己的滯空時間遠不如沈澤，那就不如再等等……

……等到，他投籃的前一秒！

右手肘向內靠攏——

想投籃？讓老子收了你！

六，五，四……

肌肉緊繃，然後，迸發！

「我要飛的更高，飛得更高……」

不知是哪位同志設置的彩鈴，應景！

高高揚起的手，如同托塔天王的寶塔，死死的封住了投籃的弧線。

三……

黔驢技窮了？

二……

司空的餘光，瞟到了前來接應的控衛。

不會要傳吧？這麼不想給我表現的機會？司空困惑。

一……

讓司空迷惑，沈澤既沒投也沒傳，而是把球繞到身後。

他想幹嘛？

坐吃山空嗎？

馮教練早就想吹哨了，就在剛要出聲的時候，球，離手了。

沈澤在背後挑球！

「我靠！」司空不自覺的驚嘆。

這種姿勢，他只在動漫里看到過……

籃球比司空的手整整高了一個度，徑直向籃筐隕落。

「當」的一聲。

后鐵？

球在空中旋轉著，停滯了一會兒，然後不偏不移的落入籃網。

兩分。

雙雙落地。

司空向周圍環視了一圈，才發現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吃驚於這兩分的到來。

真的無異於在懸崖絕壁上跳遠，玩命，但是真秀！

沈澤並沒有因為眾人傾羨的目光而過於激動，而是十分平靜地聳聳肩，在司空面前打了個響指，附贈了一句——

「有進步。球在那邊，慢走，不送。」

好裝啊！

然後是標誌性的媚眼，一言難盡，但心服口服。

蕭霄算是比較冷靜的，他走上前拍了拍司空，笑著說：「怎麼還看呆了呢？」

「啊……哦，沒，就覺得挺……」司空一時竟不知如何形容沈澤。

「挺無懈可擊的，對吧？」蕭霄寬慰，「這個球丟得好！」

「嗯？」長這麼大，司空頭一回見這麼安慰人的。

蕭霄沒來理會司空，看向了觀眾席上的馮教練……

馮教練也笑著，看了看他。

懂了？

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