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十·見始無終,紅風遍野
想不到原來母親……我好像忽然理解了紫所說的話、也明白為什麼之前她流露出了那樣的惋惜與懷念之情了。我一手撐著牆壁,一手扶著額頭,一步一步向外走去。經過了穹頂,我走出這龐大的鎖孔形建築,黑色天空從前方的門外慢慢展露開來、我也就走了出去。妖夢靠在門邊,似在等我,見我出來便站直了身子,而不久之前剛見過面的盔甲小姐就在前面不遠處半側著走來走去,像是在巡邏。
「我們和她說一聲吧。」我本以為妖夢會問些剛才我和袿姬的話題,但她並沒有。也許她也猜到了這涉及到某些讓人難受的回憶吧。
「……嗯。」我於是和妖夢一起走上了前去,一直面對著外頭的那位聽到動靜也就轉了過來,和剛剛態度並不一樣、這一回友好地微微點了點頭,然而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我注意到這傢伙的思考模式很固定,也找不到所謂的潛意識……難道不是常規的生物,而是……
「二位出來了啊。請問袿姬大人……」
「她答應幫我們、於是大概忙起來了,說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了吧。所以直到她忙完之前,我們倆會和你一起守著這裡的。」我回她,禮貌性地笑了笑。
「我明白了。請二位多指教。」
「嗯……」我觀察著她的反應,也略顯得機械了些,「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還有,冒昧問,你看起來也不像是地獄該有的生物……?」
「我叫做杖刀偶磨弓。至於這個問題,嗯……我其實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生物。我是被袿姬大人用她的雕刻刀創造出來的,再賦予了靈魂。本質上,我和其他的埴輪們是一樣的,但袿姬大人特別精心地打造了我的每一個細節,她是把我當成真的生命一樣對待的。」她邊說,邊指向了身前不遠處。離靈長園不遠的地方,左右黑壓壓地排列著什麼東西,定睛細看,原來是些之前就見到過的那種小東西。依她之言,它們是叫做「埴輪」了。
它們數量很多,同之前一樣排列成了方陣。
「雖然我負責守衛,但事實上這裡是很安全的。」她接著說,「因為,這些士兵們都是有實體的生命,而佔據地獄生靈的絕大部分的靈體的攻擊,是無論如何也傷不到它們的。但,有些強大到能夠將彈幕變為實體的傢伙除外。所以,我還要時時提防。」
「我能猜得到是哪些人。黑暗的地獄里,也會有些和袿姬實力相當的強者吧,像是她之前提到的鬼傑組、勁牙組和剛欲同盟的首領。」妖夢望著遠處的天空說著。
「是啊。我想要變得更強……現在,如果沒有埴輪兵團而只有我一人,我是沒辦法戰勝她們的。說起來,二位是從幻想鄉來的?……都有些什麼樣的地方,可以說說嗎?」
我想,她應該是在地獄誕生的吧。那麼,守護的責任從一開始就綁到了身上,而聽見「幻想鄉」這個名字的時候,多少也會順著它的名字而產生諸多嚮往吧。於是,我和妖夢就對著她,你一嘴我一嘴地提起了往事。
「說起來,覺,以前有一次一起玩的時候……」
不知不覺過了好長時間了。這樣的時間流逝,不知不覺間似乎剝奪了我的安全感,進而讓我逐漸變得有些焦慮起來。再看妖夢,講完了故事的她,似乎也不太安寧了。
「妖夢,你和閻魔大人是不是說過,不能超過十二時辰來著?」
「是啊。不然,地獄的業風會侵蝕像你我這樣的凡體,到時被判沾染業障,我們可就出不去了,只能和動物靈們一樣永遠在這兒徘徊……」
「真的能來得及么……不過既然袿姬說兩個時辰便好,我相信她。」
「袿姬大人來到地獄已經好幾個千年了哦……畜生界的天空一直都是這樣的,而且這裡也沒有什麼比較精確的計時工具,所以,說不定她對時間的感覺不太靈敏。」磨弓好心地提醒著。
「啊……」
雖然焦急無用,但我也難免地感到焦急啊。又是一段沉默與煎熬中度過的時間,我無意間抬頭向著我們來這裡的方向看去,左右不遠處眾多的埴輪士兵們,忽然都像受了什麼外來刺激似的,齊刷刷舉起了手中的刀槍劍戟,發出的巨大而雜亂的兵戈摩擦聲著實嚇了我一跳。
「怎麼回事?」磨弓似乎一下子感覺到了異常,上前兩步去,而遠處,有點點的亮光突然出現,那些光點的數量在迅速地增加——不,那是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光點練成了橫向的線,以至於最後像是鋪天蓋地的羅網。
那是……動物靈們!
「糟了、準備戰鬥!」磨弓兩手往腰間一甩,轉眼間,那兩把武器就出現在了她的手中。毫無疑問,我擺好了戰鬥架勢,妖夢也抽出了雙劍。
動物靈的大群彷彿無窮盡,一眼過去甚至不能往後看見盡頭。它們撲來的樣子像淺藍色的潮水,但其間正翻湧著大浪,使它們從空中蹈卷著巨大的波濤向下壓來,何等壯觀……與攝人。潮浪的尖端,一個人影壓著姿勢,作頭領之勢地向著我們疾飛。我仔細看著越來越近的黑影,竟意外地眼熟。那青衫與長裙,一頭金色的短髮以及上面多歧的犄角,是……!
來者很快到了離軍團的方陣不遠的地方,降下了身子、落在地面上。她單手橫托在腹前,極盡優雅地立著,但,血紅色的眼瞳之中透出的那種感覺,無比壓迫而陰寒,不覺間把我逼得都後退了半步。
「是……八千慧?」幾乎確定了答案,但我還是問著。
「……嗯。來者不善。」磨弓架著弓步、雙手裡兩把武器直直地對著她。
「喲,小磨弓……我記得,那二位之前就在不遠處觀摩著我和袿姬的決鬥呢。怎麼,現在,她們成了你的同伴了?」陰冷的語氣之中不帶著任何感情,似乎是恨不得用話壓死人。語調的升降也僅僅流於句子的形式,而感受不到很自然的感情。
「我勸您還是放棄吧。您毫無勝算的不是嗎……雖然,地獄的事情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但既然求人幫忙,不能不加回報。」
「只有我這麼一個能對你們造成傷害,這麼一看我確實毫無勝算呢,是吧?哦呵呵呵——小磨弓啊,其他的埴輪是沒有心的,可是你不一樣對吧?袿姬似乎把你雕琢得很精細呢,甚至加入了些名為『情感』的運作機理……所以,你猜我的能力對你有沒有用?」
「什麼?!」磨弓一驚,幾乎整個人戰慄了一下。察覺到不對的我,趕緊問:
「磨弓,怎麼了、她的能力是……」
「很糟糕。是『讓人失去反抗意志程度的能力』,所以、所以我……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們可能要小心了。」
「廢話說夠了?」八千慧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猶如寒夜裡舊都的風,「我可不想再給你們機會了,多大的決心在我面前都沒用!磨弓,好好看看……你的新主。」
她的眼瞳之中紅光倏起,配合上靈長園前的深長道路與純黑的天空,這兩道光就如同地靈殿門前能看見的、鬼族店鋪的紅燈籠。但,帶給人的絕不是喜慶之感。
「嗚!……」磨弓的表情,隨著那光瞬間地扭曲起來!「袿姬……大人……」
「磨弓!你怎麼了!」我和妖夢一左一右、同時到她身邊查看著她的情況。
「我還要……下最後一道命令。埴輪兵團……守御之……陣!」
於是,這個瞬間,在我們斜前方兩邊的埴輪們迅速涌動起來,排列成了一字的陣型,圍守於靈長園之前,數量之多,足足有幾長排。於是,它們開始向著撲過來的動物靈們發射各種彈幕與箭矢,雹雨似的攻擊迎著八千慧身後的動物靈海撞去,瞬息之間它們便四分五裂了不少,化為細碎的青白怨火,隨後消散在悶燥的空氣里。
「磨弓,與我一起,幹掉他們。」
我看著她的表情,磨弓的雙眉緊緊擰著,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到了極致,「我……不……袿姬大人……嗯嗚……八、八千慧大人……遵、遵命……」
什麼、這是!
她忽然轉過了身、把手中的武器對準了我!她的表情仍然非常痛苦,但似乎,動作卻不受控制!
「覺!小心!——」
「哇啊——」
「鏘——」
一聲猛烈的金屬撞響,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並且把護在眼前的手掌的指頭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這一瞬間,我看見妖夢正作著格擋的姿態,雙刀交疊護在我身前,而她的身前,十數顆火星子還正在空中飄飛,猶如落雪。妖夢的白樓劍上,還生生地冒出了一陣焦黑的煙霧。
這種武器……好恐怖。如果說有什麼更恐怖的,大概是我剛剛見識到的,八千慧的能力。我反應過來、和妖夢一起跳開到了幾米之外。
「沒事吧,覺?」
「嗯。雖然不願意,但看來我們必須要打倒她了……加上那邊那個討厭的傢伙一起。」我側著眼睛觀察著八千慧的動作,她似乎還在看樂子,站姿也未曾改變,似乎完全沒有加入戰鬥的意思。
「她的武器你應付不了,覺,那樣的攻擊大概只有我用劍才擋得住。所以,讓我和她打吧……我盡量制服而不傷到她,那邊那傢伙交給你,怎麼樣,覺?」
我用一瞬間來思考,「不錯的主意。那,上了,妖夢!」
我向左瞬身出步、脫離了靈長園的陰影,衝進了埴輪們一線的陣中,直向著八千慧而去。當然我不會如此魯莽——我想看看她會做什麼。此時她還保持著那樣的站姿,雖然看上去彬彬有禮,但用不著讀心我也知道實際上她是看不起我。
就在我快要衝到她面前時,我用第三隻眼看著她、除了第一時間反饋過來的恐怖壓迫力和負面情緒之外,還有她等著我然後向側邊閃躲反擊的想法。我於是趕忙剎住了車,看著她向我的右側退去,就向那裡發射了彈幕。對方似乎反應不及,被我先得一籌。
「呀、精彩精彩。」她拍了拍身上的灰,「還沒自我介紹過呢,我名叫吉弔八千慧,地獄鬼傑組組長。希望你也有相匹的實力。」
「我是古明地覺,舊都地靈殿之主。無論如何,今天一定會在這裡擊敗你的。」出於我應有的禮儀,雖然對方看起來是壞的不行的傢伙,我也還是回以自我介紹了。
「是嗎。那我也勉為其難地偶爾用用幻想鄉的戰鬥方法吧。」她玩味般的語調閃過,一陣細小如針的彈幕便飛了過來,眼見閃躲不易,我就兩手拉開屏障擋下了彈幕。
我此時一直看著她心裡的想法,她的思路是……藉助周圍的動物靈緩緩構成包圍陣絞殺我。但是,為何她並沒有這麼做呢……?我看不出來。但我自然也不想讓她有實施這個計劃的機會,於是抬手就擊破了一些離我較近的動物靈。怨火便向我飛來,我腳下用力飛起身子、擦著它們躲過。
在我閃避之後的間隙,對手突然便突進了過來,雖然沒有猜到,但我多少也意識到了什麼。這傢伙是很虛偽的人……連自己都會欺騙的那種,我若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認真地讀她的深層意識,八成猜不到她下一步會做什麼。但現在又不是在和人類說話,哪有餘裕認真讀心……
說實話我最討厭虛偽的人了。她直接升空、高速逼近直到我面前,但隨之而來的卻不是近戰拳擊,卻是一陣彈幕。我條件反射地往側邊一閃,升到她上空半身的位置,準備壓制她。
「哈哈哈……來呀來呀,幻想鄉的膽小鬼?恕我直言我可不覺得你有那個實力能擊敗我噢?」
我在面前離她極近的位置畫出魔法陣——說實話,在離對手極近的時候用需要準備的遠程進攻手段,這並不是常規戰鬥中應該出現的場面。但對手似乎並不是那種常規手段能對付的了的傢伙,心理戰術上也許我也沒辦法勝過她。
看見我這樣的舉動,她的表情也有了細微的變化,有一點點的詫異,奇怪的是還有欣賞的情緒流露出來。……我不想知道她更詳細的想法。我還是打算在使出了奇怪的招式之後繼續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穿過了自己的魔法陣、逼到了她臉上,把力量彙集在雙拳上、我直接向她臉上打去——
骨頭咔響的聲音,我的手上感到些許疼痛。不出我料,她也終於擺出了認真戰鬥的樣子、表情也不再像剛剛那樣「優雅」了。她一手緊緊擋住我的拳頭,直接抓住了它。不好!我反應過來,準備用左手迫使她拉開距離,然而讓我反過來感到吃驚的是,她似乎也是這麼想的!
我的左手和她的右手同時亮起了光,但似乎,再想要做出什麼別的舉動也來不及了——
「想起【食人怨靈】!」「鬼符【搦手之犬畜生】!」
邦的一聲,宣告完符卡之後,我和她的另一側拳頭直接對著撞到了一起,那痛意實在讓我沒忍住露出五官扭曲的表情,但她也差不多。她身後出現了隱現著方塊字咒文的圓環形陣勢,發著幽幽綠光,幾團近乎同色但光澤更亮的東西從它的邊緣飄了出來,拐了個彎便徑直朝著我靠近。我得趕快閃開——
我強忍痛意,狠狠地用額頭撞在了她的鼻樑骨上,我知道那股酸勁是沒有人扛得住的。果不其然她吃痛鬆開了抓著我拳頭的左手,捂著鼻子向後退去,我趁機抽身、把身子向下一沉。她的那些綠色光團似乎會追著我來,好在速度還可以接受。回過神來,我所用出的原屬於阿燐的符卡也已生效,上空正和埴輪兵團交火的一些動物靈受到這符卡的影響,便向著八千慧撲去。我再看她,浮在半空、開始移動的同時還不忘把鼻子里流出來的血拭掉。這麼說來……我的拳頭和額頭都好痛啊。我和她似乎還處在差不多的境地,唯一的不同是我剛剛布下的魔法陣。
身後不斷跟來的六七團綠色光點並非靈體,而是純粹由她的力量構成的東西,因此沒法擊破。我隔空引導著法陣發射彈幕,自己也不忘用身體封鎖著對手的移動——逐漸地,在上下翻飛之中她也陷入了被動。那些動物靈形成了圓球,從她背後包了過來,我於是直接張開屏障,擋下她的阻擊的同時,直接向她衝去——
她後退了。正當我以為我的計謀得勝,她卻像發覺了什麼,突然停住了身子、反而還向我進了過來!反應不及的我沒能控制好距離,她一把抓住了我的雙腕,我試圖放出彈幕來攻擊,但她把我的手向外一翻、我的彈幕就打空了。她用很大力氣直接拉著我向後遠遠一退——
「現在是誰在暗處啊,親愛的覺?啊哈哈哈!——」
我和她一起被包在了幾人高的動物靈圓球之中!
糟了,無論是動物靈們還是這符卡,可都不會分辨中套的是哪個或者哪些可憐傢伙……這下我的優勢也好,她的劣勢也好,都蕩然無存了啊。
我感覺有些棘手,連冷汗也流了一額頭出來,劃過已經變紅的傷口,很疼。很快,動物靈們的包圍圈就會向里收縮,以自爆的方式造成傷害,不給圈裡的傢伙留下一點活路。
要怎麼辦……
這時候她卻又做出了一個讓我很是迷惑的行為:她鬆開了我、向後退去,同時收起了戰鬥的架勢,反而擺出了之前那副亭亭而立的站姿,似乎不打算繼續了,儘管她的鼻血讓這看起來很好笑。好在,動物靈們還有一小段時間才會發動致命性打擊,我於是稍稍喘了口氣,逐漸讓自己冷靜下來。我一時還沒想到怎麼辦,但本能反應確實是讀心。
她朝我攤了攤手,「啊嗯,覺,我很欣賞你的智謀……你跟我很像呢。就這樣打出不合常理的戰鬥,你和我都猜不到對方的想法……不是很美妙嗎?但是,這下子,是你也沒辦法了吧?呵呵……」
「……」她的表層意識好混亂,並不那麼冷靜的我也沒法再深入了。
等等!……脫身之法是……
「八千慧小姐,你的戰法也令我意外呢,真是長了見識。不過,我……想起,【亞空穴】!」
我再睜眼時,便已經回到了之前放下的法陣處。呼……這種時候還要感謝自己和靈夢小姐有交手過,只是說來那傢伙不知道犯了什麼病戾氣那麼重。不遠處,那個球就那樣杵在那兒,並且已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小了。
幸好我技高一籌。
轟轟轟——
數十聲爆炸自那裡傳來,我趕忙向後退著、以免被那熱浪掀翻。定住身後細看,八千慧已經宛若流星一道向下倒去了。最大的威脅解除,但戰鬥確實遠未結束。動物靈們彷彿沒完了似的,數量一點也沒見減少,前面的被擊碎、後面的隨即湧上,哪怕往後……也還是看不到盡頭。
連續引導了兩張符卡,我感覺多多少少有些虛脫。我向後退去、以免被動物靈們的彈幕波及。已經退離了埴輪們的陣中,我才想起來並不是只有我一人在戰鬥。我回頭看去,靈長園的正門前,磨弓不知何時像是恢復了正常,雖然妖夢的腳邊有幾處還冒著淡淡煙霧的石孔洞,但她們也沒再相互攻擊了。我連忙向著她們過去。
「磨弓、妖夢……你們還好吧?」
「嗚……對不起,本來要守護這裡的,卻給你們添麻煩了……」磨弓似乎很自責的樣子,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這不是你的錯,是那個傢伙的原因啊。你看、覺一打倒她你就沒事了。呼……呼,不過,你很厲害呢。」
「可是二位,」我確認她們沒有怎麼受傷之後,禁不住提醒她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我們的戰鬥還沒結束。看那邊。」
「前所未見的數量啊……這算是總攻擊嗎?」磨弓邊搗鼓著手中的武器、邊向著那邊看去,動物靈的光斑之海完全覆蓋了黑色天空,這宛如大軍壓境般的氣勢讓我感覺很不好,想必她們也一樣。
「不論如何,我們先儘力頂住吧,但是覺,你已經消耗太多氣力了,不能再戰鬥下去了吧。」
「我……呼,我覺得我還能戰鬥。至少別讓我一點參與感都沒有啊。再說了,若論消耗,其實你們不是也……所以,乾脆一起進攻吧!」
「好啊,來吧!」妖夢嘴角微微一提,「獄界劍【二百由旬之一閃】!」
她宣告符卡、將雙劍交叉於身前、擺好了衝刺的架勢,片刻之後,她腳下發力、我只見到絢麗的白光一閃,而她的身影已不在原地、而是以精湛的劍術在動物靈的陣中大肆砍殺了。樓觀劍那一劍能擊破十餘個靈的能力在這裡是有大用處的呢。
那麼我也要攻擊了。我傾盡全力引導出自己的剩餘力量,想象著曾經遇到的某人的心中非常害怕的彈幕密集型符卡,「想起【波與粒的境界】。」
「埴輪【不敗的無盡兵團】!」
於是乎,埴輪們全部都像是真的活過來了,移動起來、構成了不斷變化的陣型,火力也更加高效了。伴隨著我複製出的大量彈幕,那些箭矢也一起打向了潮水般沖向靈長園的靈體!
正在這時,我聽見身後又一句讓人心安不少的宣言!
「圓之形【圓形造物】!」
是袿姬的聲音!我沒有回頭看,但我知道無論我或者磨弓,還是身在陣前的妖夢,此時都出現了那一股必勝的信念。一道巨大的圓環形紅色光輪越過我的頭頂,和我彈幕發射的方向一致地飛向了敵人最密集的區域,肆意高速旋轉著,用這種十分可怕但高效的方式切除著動物靈。
戰局似乎漸漸開始扭轉,動物靈們被擊破的速度越來越快,它們的陣線也在緩慢地後退,天空也重新顯露出來。此時我看見遠處,那個讓我感覺很糟糕的身影又站了起來。
「袿姬小姐,您看到了吧……那裡!」我看見袿姬上到了我身前,便一邊調整彈幕的角度,一邊提醒她。袿姬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便跨出步子、腳下的綁帶履迅速地踩過碎石,她徑直越過埴輪的陣線、沖向了八千慧。
一陣激烈的近身搏鬥之後,已經被我消耗得差不多的八千慧,被袿姬完全制服了,她又宣告著:「矩之形【矩形造物】——」
就在這時,眼見敵人所剩無幾,我便解除了符卡。最後一隻出現在眼界之內的白色光點,也被妖夢的雙劍所斬。
埴輪們緩緩退開了、回到了之前見到的排列成兩邊組成方陣的狀態。妖夢納刀入鞘、回到了我身邊。我們三人迫不及待地上前、去查看前面二人的狀況。近前去,我看見八千慧倒在地上、而袿姬立在她旁邊,四把鋥亮的雕刻刀嵌進石塊、扎在她邊上,圍成矩陣,相互之間亮起了淺紅色的線條,進而連接在一起。慢慢地,這矩形的光圈向上延伸了,片刻之後,八千慧便被困在了這類似於牢籠的東西里。
「我輸了啊。呵、真有你的,袿姬。」
「這就是你的末路了,八千慧……」袿姬像是自言自語著,又突然抬起了頭,「磨弓,把她抬到靈長園的『那個』房間去,讓四個埴輪看住。」
「是,袿姬大人。」
目送力氣比我想的還大得多的埴輪人偶小姐扛著淺紅光柵的牢籠遠去,我和妖夢重新看向了袿姬。妖夢卻先開了口:
「袿姬小姐,關於磨弓小姐……她會受到『剝奪反抗意志』能力的影響,這算是人偶這類生物的正常情況嗎?」
袿姬面露一點兒難堪的神色,但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呣,我希望她能有『心』。其實,我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有能力創造一個完美的孩子,無論在戰鬥能力還是其他的方面……所以,哪怕作為埴輪人偶,我也希望她能有心、能有那份常人的情感。這也算是我對來到地獄之前的生活的緬懷吧——哈哈……不,先不說這個了。覺,我看到她了哦,你說的那個和你一樣的妖怪。」
「啊啊,」我不免因為重大的進展而心情歡暢,似乎剛剛的疲勞也一掃而空,「她在……」
「誒、等一下。你能不能,先答應我一件事?」
「是什麼呢,如果能做到我一定會的。」
「關於地獄的一個危險的傢伙。那是個靈體……是狼靈。不知為何、也不知是何種方式,它逃離了地獄,目前處在幻想鄉之內。如果它沒法回來的話,你知道,相互牽制的對手少了,我的麻煩也會更大,而且這對於幻想鄉來說也是件足以引起異變的危險事情……它是個善於隱藏自己的獵人,並且還有著能夠憑依人類的能力。被它憑依的大多是有著潛在凶暴性格的傢伙,一旦憑依發生,這潛在性格就會在狼性的驅使下暴露無遺。如果發現了被憑依者,就想辦法擊敗、然後點其百會穴,狼靈自會脫離。」
「嗯……」我梳理了一下,明白了她的要求,「我知道了。那麼,那孩子在哪裡……請告訴我。」
「正在靠近一個名為,……博麗神社……的地方。」她念出這名字時,明顯地頓了一下,據我判斷應該是還在消化回憶帶來的突如其來的陌生感。無疑,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沒有好得很到位的好消息,畢竟要去的地方可是那個差點把我送走的凶暴巫女的神社……等等,凶暴?!
「咳……謝謝你,袿姬。」
「……嗯。」她對我沒有加以小姐相稱似乎也沒有那麼意外,好像是已經把我當朋友了吧。其實,應該是後輩加朋友。「沒什麼的。你是來自舊地獄的妖怪,那裡原來,也是囚禁罪人的地方吧。」
「是啊。地獄和舊地獄原來也能結交友誼,真奇妙。」我說著,便向她伸出了手,我覺得,這是我在旅程路上第一個主動當成朋友的人。
她微微遲疑了一下、回握了過來。我和她對視一眼、相互笑了笑。
「沿著靈長園正門相對的方向一直飛,就是彼岸。現在,也該是你們回去的時候了吧。」鬆開了手、她對我補充道。
「也該說再見了。儘管如此,我很高興認識袿姬這樣善良的神明。」
「二位保重。」
……
長久的,方向單一的飛行,並且還是沉默的。能聽到的只有風沙的簌簌聲,還有極遠處回蕩的罪人的慘叫。說實話對於常人來說,這樣的場景想必無比瘮人,但畢竟我和妖夢都不是會因這種問題動搖。終於,彷彿過了很久——又好像並不很久,我最先感覺到逆面吹刮的亂風開始減弱,飛沙稀落之後又能看見下邊的亂石下陷著、似乎有顏色不明的水面蓋過了它們。
趁著風減弱,我大聲問著飛在前邊的妖夢,「這裡是,三途河吧?那是不是應該快到了?」
「嗯……馬上就到。」妖夢未回頭地回了我一句。身下那條大河正中的高遠上空,懸著某個高大的陰影,我仔細看,似乎像是某種浮島。妖夢一看見紅霧裡浮現的它,就改變了方向向著那邊去了,我於是也跟上了她。
我跟著妖夢落在了這似乎有半個地靈殿那麼大面積的島面上,才發現這裡意外的熟悉。但這裡只能看到戴著判官帽、身穿藏青色長衫的閻魔的後背,案桌后的另一端,我似乎看見阿燐阿空坐在一起、各自露出半個腦袋來。我連忙想著上前去,但是妖夢卻拉住我的肩膀、攔住了我,而自己走近了閻魔。
「閻魔大人,」開口的同時,便是和之前一樣的禮儀,「我們回來了。」
「……嗯,好。」對方沒有回頭、只是應了一聲,同時我看見阿燐和阿空站起身來了,「雖然不關我什麼事,但,還是問一句,結果如何呢?」
「……覺。」妖夢回了半個頭、看了我一眼,我忙上前去和她站在一起,隨即答到:
「回稟閻魔大人,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了。」
「如此便好。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於是,我和妖夢從一旁繞過了案桌,阿燐二人便馬上上前來了,阿燐很親昵地抓住我的手臂、貼在我耳旁問著,語調似乎也有幾分擔心,「覺大人,去得有些久呢,事情怎麼樣了,還好嗎?」
「呃,只能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沒來由地想到以前在書上看到的短句,總覺得和現在我的處境莫名的相似。
「喵?覺大人又開始說奇奇怪怪的話了呢。總之,下一步是?」
差點忘了,她可聽不懂這個,「……博麗神社。直面之前遇到的那個狀況,還有不太正常的巫女。」
她聽了也沉默了。顯然,那個傢伙,是任何一個來自地下的妖怪都不想靠近的。
「阿燐、阿空……如果感覺不太好的話,要不……我自己去吧?」
「什麼話!」阿空搖了搖頭,表情顯然堅決否認著我,「我就是為了保護覺大人和阿燐而來,如果覺大人沒有多些同伴而自己去的話,不是更危險嗎!」
「咱也這麼想。覺大人,我們會一直站在您身邊的。」
妖夢輕輕把手搭在我肩頭,「雖然我的立場並不是地下妖怪……但是,我的想法也和她們一樣。走吧,就不回白玉樓了、我們直接到神社去吧。從冥界的話,有一條捷徑、去那裡還是很快的。」
「各位……」我心底泛起一陣暖意,「那麼事不宜遲,該動身了。」
幾人紛紛答應、我們也向著來時的方向原路返回。
要說害怕,我哪能一點都不怕呢。畢竟……咳,但是,要是因為害怕停下腳步的話,一切就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