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
你不記得暈倒之前身上被動了什麼手腳。
再次醒來時,你喉嚨乾澀,渾身酸疼得像是被車輪碾壓過,你微微動了動手指,感到身後傳來柔軟棉厚的觸感。
……是床。
發生了什麼、你被帶到哪裡了?
微弱的恐慌牽扯著神經,你痛苦地輕哼一聲,極力想要睜開睏倦的雙眼。
意識朦朦朧朧回歸,從落地窗外刺入的陽光讓你本能地眯起眼睛,你閉上雙眸,緩了緩,喉間的乾燥催促你儘快去尋找水源。
於是你慢慢想要坐起身,這微弱的動作讓你流失了大部分的力氣,可還沒等你坐直,便驚醒了趴在柔軟的床鋪邊,撐著頭小憩的西里爾。
他迷糊地點了一下頭,睜開眼睛,一看到你便笑了:「…哎呀,聞鵲小姐,你醒啦?」
說著他坐起身,忙過來攙扶你:「快躺下快躺下,不要累著哦,我去給聞鵲小姐拿水喝。」
你剛努力坐起來,就這麼被半抱著扶下去了,西里爾一觸到你的肌膚,便像是被那柔軟驚到了似的,小聲地「哇」了一聲,忍不住又捏了兩下。
你:「……」
在你面無表情的注視中,西里爾不舍地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指尖,然後一步三回頭地去到了桌邊。
水流倒出,清潤的聲音流淌在耳畔。
你定了定神,伸手沒摸到終端,勉強提起精神,抬眸觀察周圍的環境。
巨大的落地窗圍繞一側,令房間顯得寬敞明亮,而另一側的牆壁打成了具有層次感的書架,直通天花板上,每層都放著幾本厚重的書籍。
整座房間奢華而頗顯雍容的低調,沒有多少傢具,一張足夠柔軟寬大的床,一張擺放著茶壺和下午茶點心的桌子就是全部,而且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傢具的邊角被打磨成圓潤的弧度,你視線在那停頓了一下,隨即移開。
一排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掩蓋,遮擋了外面的景緻,你隱隱察覺到這似乎是高層。
看到西里爾端著茶杯走過來,你撐著床鋪,再次艱難坐起身,這次他沒再強求你休息了,笑眯眯把水杯遞到了你手裡。
茶杯重量很輕,這似乎也是塑料的。
在他的注視中,你慢慢將水喝完,隨後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咦?聞鵲小姐,」西里爾看你不說話,眨眨眼,笑問你,「你沒有什麼疑問要問嗎?關於這是什麼地方,我們為什麼要請你來之類的。」
「……沒有興趣。」你冷淡而沙啞地出聲,垂下眼眸,「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啊,這個啊,埃德加說是弗朗茨借著高匹配度的名義將試婚期延長了,理由是你對他的好感不夠,內心對結婚的事感到不安,保護組織那裡同意了哦。」
「所以最早也得兩個月以後吧,不過我們不會讓弗朗茨來打擾聞鵲小姐的,你在這裡安心享受就好。」
室內在少年輕快活潑的音色落下后便陷入靜謐,你看著自己放置在被子上的手背,蒼白纖細,在光線的照射下幾近透明,隱約能看到孱弱的青筋。
……非法監/禁。
西里爾這一通話說完后,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濃郁的厭惡壓迫在你心頭,你幾乎想要嘔吐。
他們、就不怕……
你一瞬間想將法律、道德之流的東西拿出來斥責他們,可轉而一想,你的心臟便陷入一片冰冷寒涼的刺痛,連阿雷旁支的子弟都有能力從看護院誘騙出一位未婚的Oga,在舊王室和大議員之子的聯手下,你又算什麼?
「聞鵲小姐,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見你面色蒼白隱忍,西里爾有心想緩和你的情緒,便自作聰明地提議,可他找了一圈,
苦惱地發現房間里根本沒放利器,哪裡來的工具削蘋果?
埃德加那傢伙還挺小心的。
就是有點……想到這裡,他略顯失笑和興奮地抹了一把臉,銀眸眯起,亮閃閃地看向床鋪上柔軟美麗,在藥物作用下失去所有反抗力氣的女性。
——太瘋了。
直到你醒來,西里爾還是有種在做夢的感覺,飄飄然彷彿升到了雲朵上,雖然他本身就不是那麼遵紀守法的人啦,但囚禁珍貴的Oga可還是第一次。
論起立場來,身為聯邦那位光明偉正,毫無污點的斯圖亞特議員之子,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其實比埃德加更瘋。
王室雖然式微,可傳承到現在的根基可不是那麼輕易地就能被動搖的,埃德加若是事發,最嚴重的也不過就是讓聯邦對舊貴族的聲討更嚴重一點,自己丟臉一點,再公開發表個道歉申明;而換到他身上,可能會把全家都拉下水也說不定。
……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抓穩機會的話,他就能——
「聞鵲小姐~!」
越想之後的事西里爾就越蕩漾,看到你招手,他俊俏的臉蛋都浮出了一點紅暈,十分殷勤變態地湊到了你的身前。
你蹙蹙眉,冷淡地用手臂擋住他的額頭,制止他再湊過來:「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埃德加現在會過來么?」
「大概還要一會兒,下午埃德加有課業呢,寒假還要上課真辛苦啊。」西里爾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你頓了頓,看向西里爾的目光略顯不明,他這是在透露給你信息?看來這是弗洛斯特的莊園內部,只是不知道是哪個房間,進出人員如何。
「第二個問題,房間里有監控么?」
皇家的人一個比一個變態,你怎麼會忘記他們那些癖好?
「這個啊,我是直接抱著聞鵲小姐你過來的,房間是提前就布置好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聞言,你略顯焦躁地扯緊他的領口,直讓這滿嘴繞彎的政客之子被迫俯下腰身,痛呼一聲:「疼疼,我說的是實話啊。」
嘴上求饒,西里爾盯著你的視線卻一動不動,你的指甲掐進了他纖細的鎖骨下方,讓他戰慄著,面帶紅暈地小聲吸氣,就差說出「請再用力一點」這種話了。
你的感覺是錯誤的么?他根本沒有透露給你信息的意思,或者剛剛只是誘導你?
看著他這幅模樣,你想道。
要不然就是他目前表面上和埃德加處於同一陣線,無法說出太多情報,房內可能存在的監視器錄像下,只能點到為止。
「那個,聞鵲小姐?」
少年清瘦的身軀包裹在一身修長整潔西服下,他怔怔地看著你,纖長的銀色睫毛如同覆上一片雪松,在你的氣息下顫顫巍巍地眨動著。
……好好聞,他忍不住思緒亂飛想著,這就是聞鵲小姐身上本來的香氣嗎?
之前你失去意識時,身上一直盤旋著那股濃郁不散的雄性氣味,讓他和埃德加聞得直皺眉頭,怎麼看也看不出你是會和弗朗茨做那種事的人。
試婚期做那種事是絕對不可以的,不過你們的試婚期沒有因此中止,也沒聽說弗朗茨因此受到了處罰,那就一定是事前徵得了你的同意,
話說弗朗茨沒比他好多少吧?雖說他志不在此,不過等埃德加將你標記后,要是你在這期間想要他的話,西里爾覺得……自己也可以勉勉強強——那樣做啦。
「閉嘴,安靜一點。」你說。
冒著粉紅泡泡的幻想被打斷,西里爾乖巧地安靜下來。
你壓抑著心底的排斥,就這樣和他近距離地接觸了一會兒,現在你沒有其他好用的辦法,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確認房間有沒有正處於監視。如果有監控器存在的
話,埃德加看到你們這樣總得給些反應。
他將你綁過來,不就是有了那些骯髒的念頭么?西里爾和他是同夥,但按埃德加那個控制狂的個性,應該也不會允許他太過接近你。
「第三個問題。」你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西里爾愣愣點頭。
「我記得皇家的寒假沒有很長時間,讓我在這裡待兩個月,你們不在,打算怎麼安排我?」
少年充滿異質感的銀色眼珠轉動一下,隨後對你露出了一個儀態完美的微笑:「這個嘛,不需要聞鵲小姐擔心,皇家和一般軍校的制度不一樣,只要有理由,我們隨時都可以過來陪你。」
「噁心。」
你手下用力,難以忍受地推開了他。
西里爾後仰幾步站穩,也沒太在意,風度翩翩地整理好自己的衣領,便繼續湊上來和你說話。
你煩不勝煩。
中午沒有人來送飯,是西里爾出去一趟,親自端回來了一份飯菜笑眯眯地看著你吃,他出去的那一段時間,你本想趁著沒人在下床,走到房門口處觀察一下。
可你的雙腿用不上力,剛站到地毯上,你便向後軟倒,像是你的身體完全無法負荷住起身走路的這件事一樣。
「……」
你閉上眼睛,輕微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沒有作聲。
等西里爾回來時,你重新蓋好薄被,靠在床沿處休息,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
用過食不知味的一頓,你在下午等到了埃德加的回歸,少年灰發微卷,面容淡漠俊美,身穿袖口束起的襯衫與雙排扣馬甲,一副合規合矩的貴族裝扮。
「聞小姐,日安。」
他向你頷首,隨即頗有距離感地坐在你的對面,平靜看著西里爾趴在你的床沿處對你動手動腳。
誒嘿嘿,是不會反抗的聞鵲小姐!
西里爾滿臉痴迷地握著你纖白細膩的指尖,手裡攥著一瓶不知道從哪裡招來的美甲液,無視一切電閃雷鳴,專心給你做美甲。
你:「……」
「看上去你們相處得很愉快。」埃德加評價道。
「噁心人有意思么?」你蹙眉看他,厭惡深埋在眉間與眼神中,「我的腿怎麼辦?這樣連日常生活都是問題,你到底想幹什麼?」
「請聞鵲小姐放心,我沒有任何想要冒犯您的打算。」
埃德加微微停頓,灰雲般的眼眸垂下,落在西里爾身上,白髮少年背影一僵,隨即可惜地收起東西站起身:「好吧好吧,我先迴避,你們聊。」
「對了聞鵲小姐,美甲液干前不要亂動哦~」
西里爾拉開房門時,回頭貼心囑咐了一句,隨即身影消失在門外。
「你剛剛說的話什麼意思?」
西里爾出去后,房內靜默片刻,你問道。
「字面上的意思,弗洛斯特家的血脈以守諾為重,從不會說謊。」
埃德加唇角僵硬彎起,對你露出一個模仿性極重的微笑:「這點請聞小姐放心,我既然想與您安穩地相處下去,自然會考慮周全。」
「至於日常起居的問題,不必擔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一位女僕,您不方便的事情交由她幫忙完成便可。」
「我想要的不是這種解決方式,你把我的腿怎麼樣了,一直都會這樣下去么?」
說出這句話時,你終於再也無法抑制住心底洶湧的怒氣,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帶上了幾分濃烈深刻的情緒,冰冷幽深的美麗眼瞳深處似乎點燃了一叢烈火,是尖銳而令人驚心的穠艷。
埃德加靜靜看著你,似乎是欣賞,亦或者是正在斟酌言辭,過了片刻,他道:「聞小姐,您所服用的藥劑對身體無害,兩個月後,您便會恢復正常。」
「兩個月後你真的會放我出去?」你帶著恨意緊盯著他,「你將我關在這裡兩個月,是想要幹什麼?」
無論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傷害你,兩個月的時間都對你太致命了。
一是因為這兩個月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這樣嚴密的監/禁而崩潰,或是受到磋磨和傷害,二是因為……你的情熱期不穩定,從上次到今天恰好已經過去一個月,兩個月後正好是你下次情熱期的開端。
如果上天不願眷顧你……
——那麼,你就是死也不想在他們面前流露出那樣的醜態。
「聞小姐想要聽到什麼樣的答案?」埃德加保持著微笑,矜持道,「我以為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足夠明白了,不是么?」
「你怎麼想的只有你自己清楚,別以為所有人都願意去揣摩你那些臟透的想法。」
「您說得也是。」他分毫不見怒氣,佩戴著手套的五指輕握成拳,靠在唇邊沉吟,「那我就在這裡說明一遍好了,聞小姐請聽好。我非常喜歡您,想要借用您與弗朗茨延長試婚的這個月和您好好相處。」
你淡漠地看著他,聽他繼續道。
「這兩個月,我們可能會對彼此產生好感,也可能不會。令人遺憾的是,無論結果如何,我與您的匹配度不達標,最基礎的一關不過,我們無法進入試婚。」
「那真是太好了。」你面無表情地插進一句。
埃德加溫和地對你微笑:「是,所以,您對西里爾感覺如何?」
「我前幾日恰巧得知,他的身體數據與您達到了試婚標準,你是否對他有異性之間的感受?」
起初,你的表情毫無變化,過了片刻,你才從他那毫無波瀾的語氣和神情中意識到什麼,忍不住顫抖地捏緊被角,恨極地低斥道「你這瘋子。」
你終於知道西里爾在你與埃德加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不是同夥,更不是湊熱鬧來的第三者,埃德加知道他毫無機會,一直打的都是將你推到他西里爾懷裡的算盤。
既得利益者不是埃德加,不僅能讓他在這次綁架事件中將自己摘出去,之後若是事發也能脫身得乾淨,還能讓他掐准西里爾的命門,然後……從你身上分一杯羹。
在剛剛與西里爾的交談中,你覺得西里爾很大可能不清楚埃德加的計劃,而且你隱隱感覺到,這兩個人雖然合作將你帶到這裡,但他們彼此都抱有同伴並不清楚的心思。
「你不怕我告訴西里爾么,真的以為他就那麼聽你的話?」
你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冷冷地質問道。
「您恐怕不太清楚,聞小姐,我的這位好友非常有趣,雖然我與西里爾代表的階級立場不同,可我們在皇家相處的這兩年中,我自覺並沒有任何虧待好友的地方。」
「但得知我要將您帶來,他很興奮……啊,他的確該如此高興,如果他的議員父親手裡拿到了關於我的醜聞,想必會讓王室與一眾舊貴族丟失顏面,斯圖亞特家則會藉此一步登天。」
你明白過來了。
埃德加是想在掐斷所有風險的情況下得到你,等到西里爾將你標記,哪怕自己是第三者也不在乎,他手裡有足夠的籌碼迫使西里爾同意。
而西里爾則是為了拿到關於王室的醜聞,不顧風險地摻和到這件事里,把你推出去充當誘餌,只要忍到埃德加將你標記,他就能功成身退。
這兩個人將你當成了一場博弈,只看誰先成為欲/望的猛獸罷了。
「聞小姐,你在想什麼?」
埃德加帶著笑意,耐心地喚你一聲,你回過神來,語氣冷淡而厭惡:「在想你們兩個變/態什麼時候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