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腳踩黑暗，行至光明-1

「艾爾？」

黑陽在風馳電掣的飛奔之中，但每過一段時間，他都會出聲喚一下背上的劍客，來確定那人的現狀。

李艾爾非常不想再搭理這個啰啰嗦嗦婆婆媽媽的小鬼，他都快被小鬼一會兒一個的「艾爾」給洗腦了，滿腦子都是小鬼喘氣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艾爾艾爾艾爾……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名字還真有點琅琅上口的押韻。

但就因為他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黑陽擔憂焦急的聲音再次響起來：「艾爾？艾爾！」他不敢停下腳步，只能這樣不斷的叫著對方。

李艾爾搖了搖頭，像是要把在腦中無限重複的迴音甩掉，這才心情複雜的回了一聲：「我沒事。」

黑陽鬆了口氣，長時間的極速奔跑讓他的鼻息急促而沉重：「你嚇到我了。」

「我在想事情。」李艾爾鬼使神差的找了個借口，莫名的有些心虛。

「嗯？」

喂喂喂，都已經回應你了，小鬼你還嗯什麼嗯？李艾爾想抬手敲一下得寸進尺的黑陽，不過卻發現自己的指尖已經開始了石化。抬了抬的手臂又悄悄的放了下去，還是別嚇到小鬼，免得又是一頓煩人的嘮叨。

石化是由四肢到軀幹，最後再由軀幹到大腦。

手臂開始石化，也就是說，他的兩條腿已經完全石化了。

劍客想了想自己現在雙腿的形狀，不由的冷下臉來，一陣嫌棄——石化的雙腿還能掰直么？叉開彎曲著究竟像什麼樣！

「艾爾？」又是半天沒得到回應，黑陽再次叫他。

麻煩的小鬼！

「閉嘴。」劍客現在心情很不好。

黑陽順從的不再開口，他的目光飛快的瞥過劍客搭在他胸前的手上，毫不意外的看見了指尖的一抹灰白。

果然是這樣。黑陽抿緊了唇，他就知道，艾爾說閉嘴的時候，總喜歡敲人。現在這個伴隨動作沒了，絕對是艾爾的手臂也開始石化了。

……還要跑的再快點啊！

跑到輻射微弱的地方，跑到艾爾不用撐起能量罩，他們也能夠生存的地方。

應該快了吧？

應該……很快了吧！

漆黑的洞穴中，憑藉著出色的身手，少年毫無阻礙的穿梭其間，修長有力的腿不斷的交錯，每一步都跨出長長的距離。即使還背著一個人，但他的動作仍然輕巧的像風，好似腳尖沾地即走，沒有半點停頓，沒有半分沉重，有那麼一瞬，會讓人覺得少年的步伐已經脫離了地面——像是在飛。

真是優秀的體能。

李艾爾感受著石化到手腕的左手，終於說出了黑陽一直等待的一句話：「可以停下了。」

黑陽沒有停，他再往前跑出了很長的一段距離后，才停下了腳步。

這時，他才將劍客從背上放下來，抱著劍客坐到石壁下。

因為是在被背著的時候雙腿石化了，所以劍客現在的形象很不雅。而被人看到了這樣狼狽的一面，劍客全身上下都環繞著「你敢多看一眼就死定了」的颼颼冷氣。

不過黑陽似乎從來都是對冷氣免疫的。

他湊上去，在劍客冷刀子般的目光下，摸摸石化的大腿，再摸摸石化的手掌，然後趕緊將劍客腰上的皮囊解開，翻找著有沒有剩下的能量晶石。

「如果還有的話，你以為我會是現在這幅模樣？」李艾爾輕嗤一聲，冷淡的語調下卻摻雜著些許無奈，「就這樣吧。」

比他預料的情況好多了，至少沒有全身石化。

但也比他預料的情況壞多了，現在的他，連劍都握不住。他似乎反過來，成了黑陽的拖累。

黑陽合上皮囊，在劍客身邊蹲下：「艾爾就是笨蛋。」

劍客目光恐怖的橫過去，聲音涼的叫人打顫：「你還真敢再說一次。」

「本來就是。」黑陽毫無壓力的對視回去，「我們可以等你完全養好傷，修養好了再去看海啊！那個時候，以艾爾你的能力，輕輕鬆鬆就可以走個來回的對吧？哪裡會像現在這樣，腳和手都石化了！」

「你能帶著腦子出門么？」劍客冷冷淡淡的嫌棄著，「我們身後的追兵，會給我們這個修養的時間？」

首先是最棘手的，到現在還摸不清來路的，當初追殺黑陽的那批人。

然後是人魚之歌那撥人，對這些人，或許可以抱點僥倖心理，說不定他們久尋不到他與黑陽，已經放棄了。

最後是海妖樂園。海妖樂園會不會追來，完全取決于于美人究竟對唐哲幹了什麼事。如果唐哲真是被殺了，那麼當初跟著于美人前去的黑陽，絕對是海妖樂園和屍骸之海聯合追殺的目標之一。

黑陽想想也是明白的。他咬著下唇，算起來，都是他連累了艾爾。

聽艾爾說，當初他被人追殺，路過的艾爾是被他牽連才捲入了戰鬥，最後才受了傷。

在人魚之歌也是，是他被人盯上，艾爾也是為了幫他，才現身出來，被人魚之歌知曉。

海妖樂園也是，是他找上了于美人，將自己綁在了于美人的陣營上，於是當于美人做了壞事後，他也脫不了干係。艾爾為了保護他，才不得不離開了對他而言最安全的養傷之地，拖著受傷的身體去致命的海邊。

「……艾爾，對不起。」少年低垂著頭，悶悶的道歉。

除了對不起，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知道就好。」劍客冷哼一聲，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道歉。

「艾爾，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你又為什麼這樣關心我？——這種話，劍客是問不出來的。他淡淡道：「這不重要。」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保護黑陽，只是為了把黑陽這個珍稀物種完好無缺的帶回大米之森，交給研究所，看看能不能找出黑陽身體的秘密。只是這樣罷了。

黑陽安靜的眨眨眼，不，這很重要。

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答案不止是在艾爾的心中，也在艾爾平日的一言一行裡面。如果就這麼一直相處下去，黑陽覺得，他能找出那個答案來，只要用心去觀察去感受的話。

所以他再開口時，只是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回……」回大米之森。

才開口說出一個字，劍客的眼就凌厲的眯了起來：「黑陽，離開這裡！」

黑陽在劍客話出口的瞬間，就熟練的將劍客背上了背脊，這才聽到劍客剩下的半截話——

「追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