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不中用啊
邢州城外土地廟。
「怎麼樣啊?」景大人問身邊的景山。
景山是知州景九牧從家鄉帶出來的,自從景九牧從政以來一直跟在身邊做師爺,是景大人的心腹。
「大人,現場與仵作昨晚記錄的屍單一致,沒有損壞。」景大人點了點頭,示意景山繼續,「據屍單所描述,一個人是被這把刀切下的腦袋,」景山指了指其中一具屍體手裡的刀,上面還有斑駁的血跡,「餘下六個人都是一劍斃命,而且傷口都在喉嚨上。」
「怎麼講?」景大人問。
「幾個人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是個高手。」
「幾品?」
景山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最少七品才能辦到。」
「也就是說,邢州只有一個人辦的到。」景大人也跟著壓低了聲音。
「是,只有夏將軍能辦得到。」
「事情沒查清楚前先別宣揚,」景大人吩咐了一聲,轉頭問里正:「屍體是誰發現的?」
「回大人,是一個小孩兒,才八歲,是這個死者的兒子。」里正指了指牆角蹲著的小孩兒,又指了指地上穿灰色短打的屍體:「他爹叫王二,是東邊王家村人。昨天晚上一直沒回家,孩子自己偷跑出來找,結果嚇得到現在也說不出話來,同村的人從這過,看到這個小孩兒呆站在門口,這才發現的屍體,通知了里正。」
「小孩兒,你過來。」景大人沖小孩兒招了招手,小孩兒沒動。
孟樺走到小孩兒面前,在小孩兒眼前擺了擺手,小孩兒眼睛一動不動,孟樺走到景大人跟前回復:「大人,恐怕問不出什麼來。」
「他娘呢?」景大人問景山,景山指了指門口,趙四連忙出去從門外帶進來一個神情獃滯的女人,女人一進來看到自己的丈夫直接趴在地上,摟著丈夫的屍體哀嚎起來:「你說要去掙大錢,讓我們娘兒幾個過好日子,我不要你掙大錢,我只要你回來,你怎麼就不聽話啊!你讓我們娘兒幾個怎麼活啊!」女人哭著暈厥過去。孟樺趕忙掐女人的人中,女人這才緩醒過來。
牆角的孩子始終茫然的看著這一切,沒哭也沒鬧。
「孟樺、趙四,你們把屍體運到義莊貼出告示讓人來指認,先搞清楚這幾個人的身份。這對母子先帶回衙門,等情緒平復了本大人再問話。」
「是。」
趙四擠到孟樺身邊:「大人是讓咱倆運屍體嗎?」
孟樺看了趙四一眼:「你還想讓大人運啊。」
「那咱商量一下,我去找車,你在這盯著怎麼樣?我害怕。」趙四搓著手問孟樺。
「大人,卑職有要事回稟。」在趙四詫異的目光里,孟樺走到了景大人面前。
「那孟樺跟我先回衙門,趙四你把這些屍體處理好。」
「是。」趙四瞪了孟樺一眼,後者對他做了個無辜的表情,趙四感覺孟樺這小子這次回來以後欠揍了許多。
孟樺走到小孩兒面前蹲下:「小朋友,跟哥哥一塊兒走好不好。」
小男孩兒瞪著大眼睛看了孟樺一陣,這才點點頭,拉上了孟樺伸出的手。
走之前孟樺朝趙四豎了個大拇指:「好好乾,你是最棒的!」
「孟樺,你大爺的。」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後,趙四拍了拍里正肩膀:「大人說的都聽見了吧。」
「聽見了,大人讓把屍體運到義莊。」里正回答。
「那趕緊找人運吧,還愣著幹什麼。
」趙四抬腳往外走。
「可大人說讓您運啊!」
「呦,老張,長能耐了,學會用大人壓我了,好,我運。你去忙你的事吧,畢竟里正也當不了多長時間了,趕緊交接交接手裡的工作。」趙四說著就往門外走。
「哎,等等,趙班頭、趙四爺,您說清楚再走。」里正追了出來:「四爺,您說我這裡正當不了多長時間了?」
「是啊。」
「因為什麼啊?」
「我問你,死人能當里正嗎?」
「那肯定不行。」里正堅定的說。
「回答正確。」趙四繼續往外走。
「可我還活著呀。」里正迷惑了。
「你說的是現在。」
「四爺,這話可怎麼說啊。」
「自己好好想想吧張大人,借過一下,我這還忙著呢,得趕緊辦大人交代的事兒。」趙四繼續往前走。
里正站在趙四面前沒有動,對跟著自己來的兩個小夥子說:「你們倆,村裡找幾個人,找個車,把這些運到義莊去,我跟四爺說幾句話。」
「這好嗎,這是大人交代我辦的事兒。」趙四眉頭緊皺,一副為難的樣子。
「見外了,四爺,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放心,咱辦事兒出不了岔子。四爺,借一步講話。」里正拉著趙四往一邊走。
「那行吧,你們小心一點啊,別毀壞了證據。」趙四回頭喊了一聲。
一炷香后。
「感謝四爺救命之恩,以後有需要,您隨時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你看你老那麼客氣,畢竟相識一場,我還能看著你死嗎?」趙四掂了掂手裡的銀子,「那我就先走了。」
里正看著趙四一直消失在路盡頭,才轉身往回走,心裡暗嘆:「撿回一條命啊!」
......
邢州衙
「你是說,半路有夏至的手下截殺你?」
「是。」
「土地廟那幾個人,是劫你的強盜?」
「是。」
「好,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孟樺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大人,恐怕我回來的事夏至已經知道了,再不出手恐怕要陷入被動。」
「這你不用擔心,陛下已經派人把夏至押往京城了,軍務現由本州暫掌。」桌子後面的景大人喝了口茶。
「陛下聖明,大人智勇無雙。」孟樺行了個禮退出了景九牧的書房。
出了州衙,孟樺看見趙四正在州衙旁的茶攤喝茶:「你不是運屍體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嗨,四爺我人緣好唄,自然有人幫忙,哪像你啊,人品有問題,死了都沒人管。」
「就你我還不了解,是不是糊弄老張了,說人家大禍臨頭,然後大包大攬,說全包在你身上,老張感恩戴德要為你上刀山下火海。」孟樺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是不是偷聽我們說話了?」趙四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還用偷聽,賣菜的老郭、趕車的老劉、賣炒貨的老薛,包括這開茶攤的老任,哪個不是這麼交下的,現在還對你感恩戴德,把你當恩人呢,真是讓你賣了還替你數錢。現在的你是吃著免費的菜,坐著免費的車,磕著免費的瓜子,喝著免費的茶,又找了個免費的勞工,對了,東城還有個免費的李寡婦......」
趙四趕緊捂住了孟樺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應該知道,我對你弟妹那是矢志不渝,忠貞不二,這話讓她聽見能扒了我的皮。」
「是是是,你說弟妹那麼魁梧,不是,英勇,也不對,豪爽的一個人,怎麼就愛上你這麼個膽小鬼了。」孟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要知道,有些人平常膽子大得很,可是到關鍵時刻跑得比誰都快;有些人平常看著膽小如鼠,可到身邊的人受到威脅的時候,卻能勇敢的站出來遮風擋雨。」趙四抬頭看天,故作深沉。
「你從哪學的?」孟樺覺得有點噁心。
「書上說的。」
「什麼書說這些?」
「我最近在看的話本,叫霸道王爺愛上我,特別好,你要不要看看。」
「算了,你自己留著看吧,我先走了,回來以後還沒見老頭子呢。」孟樺指的是自己師父。
「你走了沒幾天他就出遠門兒了,還沒回來。」趙四說。
「去哪了?」剛起身的孟樺又坐了下去。
「沒說,只是說要去赴一個什麼約,見幾個老朋友。」趙四往嘴裡送著炒好的花生。
「他有什麼老朋友,二十年來也沒聽他說過啊。」孟樺撓了撓腦袋。
「那他倒沒說,只是讓我跟你說一聲,不用惦記,最多一個月就回來。」
「那我先去他那一趟,看給我留什麼話沒。」孟樺起身離開。
「對了,晚上來家吃飯啊,我跟大哥也說了,咱仨好久沒在一塊兒喝酒了。」
「好。」已經走遠的孟樺答應了一聲,向師父家走去。
......
京城某府邸,沒有點蠟燭,只有一個火盆在靜靜燃燒,火盆里是大梁權貴才能用的上的銀骨炭,火光里隱約能看到兩個人,一個人坐在火盆旁,往火盆里添著炭,另一個人站在下首,神情恭順。
「事情都辦妥了?」
「辦妥了。」
「景九牧怎麼說?」
「他說據他所知,那幾個都是強盜。」黑衣人回答,「但他會按大人說的辦。」
坐著的人夾起一塊燒紅的炭:「有的人啊,就像這炭:一味黑時猶有骨,十分紅處便成灰。一個知州,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這個位置上來難,下去可就是有些人一句話的事兒。」
「大人英明。」
「退下吧。」
「是。」
火光里只剩下一個人慢慢的把手裡的信放進火盆:「李洶啊李洶,本官念在同族的份上給了你兩次機會,可是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到了那邊跟閻王說一聲,別怪我,不是為兄讓你死,只是你不死我沒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