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瓠
「植妻衣綉,太祖登台見之,以違制命,還家賜死。」
——《魏晉世語》
也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
意識若有若無,若淺若深。
似乎有個聲音,在反覆提醒我:崔纓,你很困很累,該休息了。
我說不出話,努力了無數次,想讓自己重獲光明,終於在全身痛苦消失之際,睜開了雙眼。
這是一個瀰漫著恐怖氣息的幽閉空間,沒有絲毫光亮,而我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一聲比一聲急促——就像被人用繩索緊勒脖頸,幾近窒息。
正在此時,不知何處,透出一束光。
光使我重新看見。
我看見迎面跑來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女孩。
她穿著古時的褐衣,小辮高揚,唱著不知名的謠曲,於是我呼喚道:
「小妹妹,可以過來幫姐姐解個繩子嗎?」
可小女孩好像聽不見我說話,也看不見我在哪,只顧著歡快地歌唱,只顧著蹦蹦跳跳。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小女孩的面前突然冒出一條河。
我掙扎著,大喊「不要」!
她卻仍笑著繼續往前。
「撲通」一聲,小女孩掉進河裡,沒拍幾下水面便捲入了漩渦中。
那不是一個天真無知的小孩去送死——
那是一個溺水的女孩絕望地掙扎——
不管她怎麼掙扎——掙扎——都是徒勞!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長呼一氣,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響。
媽媽,弟弟,我很想你們啊……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像進入了嬰兒般朦朧的狀態,一片刺眼的光亮,將我全身裹挾而住。
身體彷彿變得很小很小,我拚命睜也睜不開雙眼,便試圖張嘴發出聲音。
一陣刺耳的嬰啼聲在耳邊響起。
誰!?
是誰在哭?
這是我的聲音嗎?
為什麼我什麼也看不見?
周圍,好像有很多人的笑聲……我感到莫名的憤怒和委屈,便放聲哭個不停,不承想,他們笑得更大聲了。
拜託了!拜託了!不要,不要笑話我,我最怕被人嘲笑了!
迷迷糊糊中,又過了很久很久,當我終於可以睜開眼睛時,卻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像極了當初在起霧的鏡框內所見的世界。
我原以為,前後這兩個世界,是同一個世界,卻在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后,我才逐漸明白一個事實。
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恍若身處夢中,我竟然變成了襁褓中的幼孩!
這裡人們的衣著、言語、舉止,還有這裡的建築、陳設、裝飾,都是古時候的模樣!
我恐懼著,寧願相信這裡是地獄,也不願承認自己來到了古代。
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經和原來的世界永別了,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可崔纓真的像個新生的嬰兒般,在這樣的環境下,一點一點地長大了。
手腳逐漸靈活,視力逐漸清晰,意識逐漸增強。盥洗盆中倒映著的,還是我從前的模樣。
也許,也許……這就是一場夢,夢裡的我,重生了?
我想,任何一個受過現代思想教育的人都應該很清楚,孤身置於吃人的古代社會,到底意味著什麼。
前世的記憶不但未曾漸漸模糊,反而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清晰,甚至回憶起不少早已遺忘的過去。我除了默默接受重生在古代這樣一個事實,什麼都做不了。
不幸但萬幸的是,我生在了一個闊氣的宅府中,家裡仆婢眾多,不愁吃穿,我也頗得生養爹娘的疼愛。
沒有人告訴我,這是什麼朝代,這是什麼地方。
我模糊地憶起大學時掌握的,支零破碎的音韻學知識,推斷他們操著的,是一口現代人幾乎沒法聽懂的中古漢語,再結合他們身上的服飾特徵,很快就推測出:這是兩漢時期。
我在搖籃中閉目細聽家裡人的談話,暗自學著這裡的漢語發音技巧,等到某天生父抱我入懷時,張嘴便叫了聲「翁翁」。
他們夫妻倆先是怔了怔,隨後欣喜若狂,又念了好多句古話,我大概都能跟著讀出音來。自那以後,他們更加細心照顧我了。
托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福,很快,我便能基本聽懂這裡的人談話了。雖然日常與人交流還有些困難,但已學會一些簡單的辭彙發言,卻已經讓府中上上下下把我當神童似的供著。
漢語發音也許會隨著時間的變遷而有所改變,可漢字依舊是漢字。我很慶幸,作為華夏兒女,能看懂千年前老祖宗的文字。
於是這個世界的信息一點一滴灌進我腦里。
人們口中的「京洛」「雒陽」,加上竹簡布帛上的隸體文字,便可確定朝代為東漢。
巧合的是,府邸門口牌匾上書「崔府」二字。
難道,我重生在了自家祖先身上不成
這日,阿翁抱著我坐在案前,說要寫信給在外從學北海鄭君的叔父,還提筆寫下首句「吾弟琰兒」。
大腦飛速運轉,心跳飛速加快。
北海鄭君何許人
不是漢末享譽天下的經學大師鄭玄又是誰?
中文系出身的人,如何沒有聽過鄭玄遍釋儒經的名望呢?
兩漢時期,經學盛行,鄭玄所注經書,代表了漢代學術的最高成就,對後世經學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世稱「鄭學」。而鄭玄門下盛名弟子諸多,其中便有清河東武人氏崔琰。清河崔氏一族早在春秋時期便已發跡,後來,更是在崔琰與其從弟崔林的發展下,成為漢魏望族之一。
「清忠高亮,雅識經遠,推方直道,正色於朝。魏氏初載,委授銓衡,總齊清議,十有餘年。文武群才,多所明拔。朝廷歸高,天下稱平。」
這是《先賢行狀》對崔琰的極高讚譽。
遠在前世時,他便是我心中除荀令君、郭祭酒、諸葛丞相等君外,最為敬慕的古人。
後人常喟然嘆曰:清河崔氏,百年風骨。
我竟成了東漢末年河北清河縣崔氏之女??
等等,崔琰既是我叔父,那我便是他女侄,崔琰女侄……那豈不就是……
不!不!不會的!怎麼可能!
歷史上曹操為了籠絡世家大族,讓曹植娶了崔琰兄女為妻,後來卻對崔家人動了屠刀,崔琰之死,時為之冤。
歷史上崔琰兄女,正是曹植結髮妻子崔氏!
曹植妻?呵。
你們不要以為我有多竊喜啊!你們不要以為我有多高興啊!
她可是傳說中那個因為衣服穿得太華麗,就被曹操賜死的可憐的崔氏女啊。
沒有神諭,沒有人面獅身女妖,我今後的人生,卻註定將是一個難解的斯芬克斯之謎。
我到底該怎麼認識我自己?
「我知道我無知」嗎?
現在這個時代的崔氏女到底是誰?
出生即宣判死亡,這算什麼!?這憑什麼!?
如果你生來便註定死亡,你還願意來到這個世界嗎?
哦,好像人活著,本來就是如此呢。
可我不是清河崔氏,我是崔纓。
我從不喜歡經常穿漂亮衣服。
一個有過二十三年二十一世紀生活經歷的人,怎麼可能會甘心在古代認命呢?
二十三年人世顛簸,早讓我形成懶惰、懦弱、悲觀的病態人格,但骨子裡多多少少還留有幾分少年時代的傲氣。
天生的自信還是作為現代人的自負?我也說不上來。
我只知道,士族名門的出身,並不能使一個沒有尊卑觀念的人歡愉多少。縱然我從前如此迷戀歷史,如此思慕著曹子建,也絕不會甘心就那樣成為他人刀俎上之魚肉。
我害怕死亡,害怕失敗,更害怕遊戲尚未開始,自己先繳械投降。
強烈的自尊心驅使著我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長大后的將來。
將來,為了讓自己自由,為了讓自己獨立,我只天真地想著一件事:
我要出逃。
既然來了,我會在這個時代好好活下去的,我還想回到自己那個和平幸福的年代,我也一定能!
我要改變這個崔姓女子的命運。
前世幼年玩刀時,意外傷了右手虎口,沒想到竟在這個世界變作了胎印。
我的生養父母都對這個胎印感到十分驚異,又見我頭大如虎,廣額粗眉,似有虎氣。便說起「葫蘆者,多福多祿也」,給我取了個「瓠」字作乳名,成日「阿瓠、阿瓠」地叫著,聽著倒像是叫「阿虎」。
啊,阿翁,阿母,你們不如叫我「葫蘆娃」好啦!
不行,我得把我前世的名字找回來。
有了現世記憶在身,又有本科專業知識加持,在這裡的人們眼中,我便和尋常小孩很不一樣。古漢語運用得越來越熟練,和仆婢們交流已基本沒有語言障礙。感謝大學期間開設的古代漢語、古代文學、音韻學等課程;感謝大學期間啃下的那麼多墳典;感謝自己堅持自學書法多年……讓剛會爬的我在榻上翻看東漢簡牘就是小菜一碟。
阿翁幾乎不敢相信,一個小小女娃,竟無師自通,擁有這般強大的識文斷字之本領。簡直有悖常理。
可他不信鬼神之說,依然將我高高抱起,眼裡盈滿亮晶晶的欣慰與寵愛,像極了我前世那早已過世的老父親。
我用他的一縷鬍鬚在小指上纏繞一圈,忍住眼淚,心下一動,喚道:「翁翁,筆……紙……寫……」
阿翁聽懂了我的意思,好奇地抱著我來到案桌前,我立馬用我那尚且不能伸縮自如的肉嘟嘟的小手握住筆管,用力在麻紙上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隸體「纓」字來。
練過上百次漢末書法大家蔡邕的《熹平石經》的我,雖許久未曾執筆,但寫出個幾近標準的隸體字還是沒有問題的。
看著阿翁又是錯愕又是驚喜之態,我幸福極了。
崔家長女幼即工書之名,自此遠揚。
我也如願獲得了同現世一般無二的名字:崔纓。
日子一天天過去,拋棄現代的公曆和星期觀念,我按夏曆生活,學會了天干地支紀年月日時。
在這個世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何為書香門第,何為詩禮世家……也感受到了,真切的封建束縛。
堂屋肅靜,雕樑畫棟,樓宇亭亭,庭院深深。
這個世界,我的生養父母相敬如賓,我阿母對阿翁畢恭畢敬,他們倆從來不會拌嘴吵架,他們從不會捨不得錢花。我想吃的什麼都有,想看的書堆如山高。再不用擔憂吃不飽穿不暖的問題,逢年過節也不必借親戚的衣服去走親戚。更不用一個人坐在曬穀台上,看看藍天白雲發獃,一坐就是一整天。因為,府里有大大小小的女婢和男僕環繞著我,搖著撥浪鼓,陪我玩、逗我笑,甚至不惜跪下想讓我騎在背上。
我笑不出來,也不想騎在他們頭上。
我擁有了前世沒有的榮華富貴,卻再沒有了前世的童年樂趣。
沒關係,在心裡,我只屬於二十一世紀,我不會留戀這個時代任何事任何人!
我說到做到。
阿翁說,希望我長大成為曹大家那樣的人,於是為我請來了方圓百里最好的私學先生,來教授儒家道義。可漢代經學思想僵化,實在令我喜歡不來,我便在讀《太史公書》之餘,偷偷揀著些張衡的抒情小賦來讀。
就這樣,我在清河崔府飽讀詩書四載有餘。
靠著前世的古典文獻知識儲備,學習倒也輕鬆,只是住在金絲籠里,日日「玉粒金蒓噎滿喉」,日子一天比一天無趣。
有時我也會不安,不知怎樣才能和崔家脫離關係,以避免悲劇結局。同這裡爹娘的感情越來越深,真怕將來自己會身不由己。可就憑現在我這四五歲的小身軀,單獨流浪在戰亂不休的外地,只有餓死和被人吃的結局。
讀過那麼多漢末古詩的我,怎麼可能想象不到,亂世郊野慘烈的場面呢?
正是建安元年,九月某天,恰逢阿母難產,府里上上下下都忙活得不可開交,我突然很是懷念我那現世小我四歲的弟弟。
當年他出生時,也是這番鬧騰的場面。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媽媽和弟弟了。
可如果有一天,二十一世紀的我突然死去了,真的會有人在乎嗎?
心煩意躁之際,我做了一個令我後悔終生的決定。
我懇求阿翁,讓乳母帶我上街去玩耍一陣,借口是給將生的弟弟或妹妹買些小玩意兒。阿翁忙中也沒多想,便許了。
清河最近並不太平。
人們茶餘飯後,說什麼許多盜寇混著流民躥進城中,說南面又有天子都許的消息。
乳母抱著我來到一處髮飾小攤,我掙扎著下地,玩弄起一串串精緻小巧的珠花。突然衝來一群疾行亡民,將我和乳母撞散開來。很快,我便淹沒在一片麻衣短褐間,我慌張極了,拚命往人流縫隙里鑽去,卻在推攘中被擠到了城門口。
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不知從何處伸出一隻粗壯有力的手,把我硬拽出了城門。我欲向守門城衛呼救,卻被捂住了口鼻,被抱起帶走。我狠狠咬了那人手背,他徑直將我打暈。
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我被擄走賣去了奴隸牙行,隨著駔會商隊一路南下,去了荊州境內。
在商隊車裡顛簸了數月,我曾多次試圖逃跑,都無濟於事,被毒打多日後,這才冷靜下來。我假意屈從,不再反抗,終於逮著機會趁他們不防逃出。
可逃出魔窟,仍處煉獄。
孤身行走在凄涼的泥街上,沒有富貴公子出手搭救,也沒有騎馬的將軍和你偶遇。
只有黃沙漫天,人人面黃肌瘦。
亂世當道,百姓自身煎熬難當,根本沒有好心人願意,去同情無戶無籍五歲孩童。
不過半日,我又被當地牙人拐走,轉手賣給了穰縣一戶劉姓人家為奴。
一個偶然,一場意外,促就結局。
歷史,也是這樣的吧?
後世也許很多人以為,自秦封建社會以來,便沒有了奴隸制度,事實上,奴隸制仍是漢代社會基礎。
說什麼亂世愛情十有九悲,說什麼亂世才子佳人,我愈發覺著後世鼓吹回到亂世的網紅們的可悲可笑。封建社會等級森嚴是什麼意思呢?只怕連「奴籍」、「賤籍」都搞不清楚吧。
亂世何以叫亂世?是社會亂成一團,是秩序的崩壞和重建!
除卻英雄們的舞台,社會仍是普勞大眾的修羅場。
自被拐入王家,他們便把我當作撿來的牲畜般,肆意踐踏和驅使,我徹底失去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徹底失去了書香浸染的溫柔鄉,有的只是寒冷與飢餓,虐待和囚禁。
彷彿整個世界,頃刻間,都變得昏晦不明。
興許是所遭所遇都太過痛苦,以至於後來回憶起來,整個過程都是朦朦朧朧一片,只有拼接起來的支離破碎的灰色記憶。
只記得,那個地方,像個籠子,有數不清的打罵,和說不盡的凌辱。
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人間苦難。
從金籠子掉進鐵籠子,好像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那個時候最大的感覺啊,死亡也不過如此吧,人命也就如此卑賤。
哀莫大於心死。
我活著的勇氣日漸消減,荒誕的現實使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這個世界莫大的惡意。
拐進王家不久,穰縣便爆發了持續性瘟疫,不知是鼠疫還是傷寒,說是暴死的貧民不計其數,家家閉門嚴出。
這個世界的我,早沒了現代接種過疫苗的優勢,又哪敢四處亂竄。何況奴籍在簿,出逃被抓回只有被打死的下場。
我竟是就這樣,在王家為奴為婢長達六年。
幾乎快要忘記,這是前世認知里,那個「英雄輩出」,那個「金戈鐵馬」的三國時代。
於我而言,這不過是個吃人的時代。
我誤打誤撞來到一個不屬於我的世界,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春去秋來,王府後院里的銀杏樹葉枯黃了一年又一年,階庭下的小葉女貞已經長得和我一般高。轉眼便是建安七年,南陽的疫情已漸漸緩和。
長期的營養不良,使我看起來和六七歲的孩童無異。高牆矗立,完全將我同外面的世界隔離,直到某日在井邊打水,聽到府內小廝閑談「河北袁紹病死,劉景升荊州不保」云云,我才反應過來,官渡之戰都已過去很久了。
這麼說來,劉備此時應當在不遠的新野屯兵,諸葛亮也還在南邊的隆中讀書、躬耕隴畝。
想到第一次和歷史名人距離那麼近,我不由得心跳加快,轉眼卻在嘆息。
我早明悟了這個專制社會人吃人的本質,縱然現在隻身去尋那些人,他們又能有多待見一個十一歲的女娃呢也不見得他們能使我擺脫奴隸的階級吧。也許根本就沒有機會見上一面。
我們真的在同一個世界了,可我跟他們好像又不在同一個世界。
生如螻蟻,能在千年前的大疫中苟延殘喘活下來,已是大幸,就憑著一點未來記憶想左右三國戰局,簡直是痴人說夢。
經受了封建社會太多摧殘,我幾乎要忘記自己是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女大學生,忘記自己曾經對未來有過美好的展望,我越來越悲觀地活著,越來越謹慎地說話,越來越不相信任何人。可當聽到別人談論曹操劉表等人時,我還是會崩潰大哭。
一串串耳熟能詳的姓名,一個個鮮活的影視面孔,一件件驚心動魄的歷史故事,從遙遠的二十一世紀飛入夢中,呼喚著我那沉睡多年的三國英雄夢……我在黑暗的柴房中蘇醒,縮起緊握的拳頭,任憑淚水打濕麻衣。
窗外北風呼嘯,抬頭但見,滿月高懸,正乘清風,穿過烏雲,自東而行。
於是我爬樹翻牆,趁夜逃出王家,決心賭命一場!
縱使前路有刀山火海,我也要活個痛痛快快,絕不能萎靡於此、引頸受戮。
那一夜,披星戴月。
那一夜,生死在天。
我跑得很快很快,淚水被風擦得一乾二淨。一路回憶前世種種,卻只想起高考前夜,那個在校廣場恣意狂奔的自己。
我明白,只有找回我那清河崔氏女的身份,才能回到士族階級,才能有更大的把握在這裡生存下去。
我回到那個吃人的地方,是為了不被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