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 X 敵人 X 屈辱
這個年代能住在城鎮里多多少少有積蓄,忍者靠著普通人給予的任務賺錢,並不敢在城鎮中舞刀弄槍。
因此雖然臨近傍晚,城中的人並不少。
希音假裝自己是個小淑女,小步小步地跟在瓦間身後閑逛。她能出來玩耍的時間不多,三位兄長去世后,父親和哥哥們對她的訓練越發看重,尤其是她的萬花筒寫輪眼……至今,她的萬花筒寫輪眼到底有什麼能力還未能探測。
這種能力本該是與萬花筒寫輪眼一起出現,不知道為什麼到如今她依舊不得其門而入。
瓦間雙手托著後腦勺,嘴裡叼了根稻草,頗有些放鬆肆意的模樣。
他一眼瞧見一個賣新奇小飾品的店,他連忙拉著希音想進去看看,結果發現身側沒有人。
他愣了下,轉身無言地盯著希音。
「?」希音還在四處張望,沒注意前面的瓦間停了下來,差點撞上去,好在瓦間拉住了她。
「你為什麼要走在我後面?」瓦間問。
「哎?」希音傻傻地反應了聲。
「上次和你出來玩,你也一直跟在我身後。希音,你是宇智波宗家的女兒,怎麼會有這種習慣?」
若非瓦間這樣問,希音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養成了這種習慣。
徹頭徹尾的陋習。
希音回憶了下。
大哥不喜歡別人站在他的身後,顧慮大哥的感受,希音每次和宇智波斑在一起時,會站在他身側稍微靠後一點點,絕不會整個人站在他的後面。
除了大哥,她和其他人在一起,包括泉奈哥,她都會下意識的站在他們的身後。
父親說,這是禮數。
教導她禮儀規矩的女忍也說,這是禮數。
什麼禮數不禮數的,不過是當前女子地位低下,父親在提前教她如何生存。
她未來的夫婿要麼是雷之國的太子,要麼就是九院神斛。
嫁到皇室去,本來在這個年代地位低下的女子在後宮只會更低人一等,更別提她是比普通人還要低一級的忍者。
希音心中升起一絲不快和複雜。
當一個人被扔進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這個世界的世界觀和你完全不同,而你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時,水滴石穿,你遲早會被世界同化。
不知不覺,希音發現她已經被這個世界侵蝕了些許。這種下意識的舉動簡直丟父神的臉。
父母生她養她一場,不是為了讓她妄自菲薄的。
「哎。」希音不高興地嘆息,加快了幾步和瓦間並肩,盡量輕鬆地說了句:「謝了。」
謝什麼,雙方心知肚明。
瓦間對上她皺起來的小臉,笑眯了眼。
宇智波家族的人傳統面癱,除了對自己喜愛之人外,很少會有外露的情緒。希音還太小了,還沒有學會宇智波的精髓,以至於她的表情總是這樣的靈動,就像個真正的孩子,每次都讓瓦間心情愉悅。
不過,心思細膩的他沒有忽視重點。
「宇智波給你定親了?定的是大名嗎?」
不然不會有這種禮儀。
「不止。」希音嘆氣:「是太子。」
每個國家都有許多大名,在大名中,地位最高、實力最為雄厚的則是國主,擁有管理整個國家和大名的權力。
「啊……」瓦間卡殼,忍不住細細打量希音的神情,發現實在看不出來什麼后,他才磕磕絆絆地問:「可、可是國主的兒子的話,豈不是沒辦法當正室?希音,你要當側室?」
「無所謂吧。」希音伸手推開差點撲到自己臉上的瓦間,聳了聳肩:「父親和哥哥說會爭取讓我當正室,不過我覺得沒區別。和沒見過的人做夫妻沒什麼意思,倒不如當炮……當側室更輕鬆。」
「那怎麼可以!」瓦間拍開希音的手,激動地抓著希音的肩膀。
希音眼睛一凝,強忍住了攻擊的衝動。
瓦間的小臉上緊繃繃的滿是嚴肅:「你這種性格怎麼可能受的了當別人的側室?你怎麼能隨便讓別人擺布你的人生!」
「所以無所謂啊。」希音逗他逗得夠了,忍不住笑出聲:「我壓根就沒想同意啊。」
當時玄哥說,為了讓她遠離戰爭,因此他們為她挑選了可以護她一輩子的夫婿。
她明白哥哥們的苦心,加之當時純哥他們的去世,為了讓玄哥等人壓力沒那麼大,她就沒反駁。
……不過她從來都沒打算嫁。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就意味著她逃不開戰爭中心。
父神既然將她的初始點設置在這個時代,設置在宇智波家族,那必定意味著世界和平和宇智波、千手都脫不開關係,她輕易不能離開。
不過,如果雷之國太子真的如同哥哥說的那樣好掌控,她會考慮一二。
只有身處高位才能更容易做一些事情。
普通人說不需要發動戰爭,和國主說不要發動戰爭,能是一個概念么?
至於另一個人選九院神斛……
哎,他們還是當純粹的青梅竹馬吧。平心而論,九院除了嘴毒人菜厚顏無恥外,對她一直挺好的,她不想兩人的關係里摻雜進利用。
說起來九院這輩子挺慘的,出生時母親被害,之後被側室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爹不疼娘不愛,親近之人都為保護他而死。
自己的任務,何必牽連這樣一個小可憐進來。
「哦……哦。」瓦間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希音耍了,意外的,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炸毛,反而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般舒坦。
兩人轉了半天也餓了,在選擇飯館時,不意外地開始了新一輪的爭鬥。
「不行,我要吃甜的!」希音嚴肅地站在一家豆糕店門口,說什麼都不走了。
瓦間苦著臉:「喂,是我掏錢哎?怎麼都該按照我的口味來吧?走吧!去吃拌飯!」
「是你求我來的,我放下一堆事情來陪你,你就這樣招待我?」
「你能有什麼事情?天天比我還閑。」
「我要給我哥哥們整理內務的好不好?你以為都和你們千手家一樣整天亂七八糟隨便過日子嗎?」
「那種事情不是有家忍嗎!」
「家忍哪有親妹妹照顧的周道!」
「……」
「……」
千手家族特有的狗狗眼VS宇智波家族標誌性的丹鳳眼
最終,瓦間鐵著臉順了希音的意思。
從兩人認識到現在,每次都是他順著對方!可惡!
不過看到希音吃得一臉滿足,瓦間托腮,偷偷地收起目光,心裡復又平靜了下來。
真可愛。
一邊想,瓦間帶著自己都沒能察覺的笑,吃下了足以膩死他的紅豆糕。
吃完飯,兩人依舊沒急著回去,迎著晚風享受難得的時光。
沒有殺戮,沒有爭鋒相對。
「我說,你今天找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希音打了個哈欠,問到。
「沒什麼啊。」瓦間步伐停下,站在路邊攤旁,拿下一個荷包遞給希音看:「喜歡嗎?」
「還行吧。」
瓦間很喜歡綴滿紫色花朵的物件,之前送給她的髮帶也是類似的款式。
月白色的荷包上綉了些底紋,左下角墜著一朵紫色的花卉,整體簡約又雅緻。
瓦間二話不說買下來塞到了希音手中:「送你。」
「幹嘛無緣無故送我東西?」希音一邊奇怪,一邊將荷包掛在了腰間。
「因為好看啊~」瓦間美滋滋:「我們每次見面不是訓練就是比賽,你是個女孩子哎~我想帶你來逛逛。」
「哼。」白吃白喝還白拿,希音自然美滋滋。
直至最後一絲晚霞在天空中消失,繁忙的小鎮逐漸歸於了寂靜,他們才往回趕。
然而兩人沒有想到會在小森林裡出事。
這條小森林通往宇智波和千手家族的聚集地,以南賀河為邊界,雙方各自為營。
在兩大家族的對峙下,其他的家族各自選擇盟友——弱的家族沒有發言權,像羽衣家族,前不久還和千手家聯合偷襲了希音,最近被宇智波狠狠地報復后,又投誠了宇智波。
因此在兩大家族的震懾下,從城鎮回族地的路上十分安全,連宇智波和千手都默契地不會在這條小路上動手。
敵人強到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恐怖,他只需要站在那裡,便足以震懾瓦間和希音動彈不得。
這是他們從未感覺到的壓迫!簡直就像是神明降臨!
恐怖的查克拉、詭異的面具、窒息的惡意……
兩個小孩睜大眼睛對視,對方的瞳孔中毫無戰意,只餘下——
逃!
必須要逃!
風捲起落葉,閃電般兩個小孩原地消失,二話不說逃向了兩個方向。
家族教過這種情況,必須要從兩個方向逃跑來增大存活率,至少其中一人的存活率會大大提升。
這裡距離宇智波族地只有半小時的路程,只要能趕到——希音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族地的燭光。
曾經覺得正常的燈火,現在看來簡直像是救命稻草!
希音剛想吹響求助信號,眼前一陣暈眩。
天旋地轉。
希音瞳孔猛縮——她以為逃了很久,為什麼,她現在出現在了原地!?
她上一秒還以為見到了救援的希望,下一秒便陷入了絕望。
對方是故意的!在故意擊碎她的心理防線!
但是怎麼可能?難道是幻術!?
他居然能在一個開了萬花筒寫輪眼的宇智波面前使用幻術還不被察覺?!
對方到底是誰!
一聲慘叫打斷了希音僵硬的思緒,她困難地轉動眼珠,緊接著被眼前的景象驚住——
瓦間四肢打開被吊在空中,還有一個藤蔓纏繞在他的脖子之上。他遭受著痛苦,可還是拼盡全力地睜開眼。
和希音對視上時,他激動起來,瘋狂地掙扎,嘴中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眼前,帶著黑色面具的男人保持著最開始見面的姿勢,閑適地靠在樹榦上。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攻擊,像是在觀賞什麼有趣的小動物一樣觀賞著希音。見瓦間不斷,他還好心地放鬆了對瓦間的控制。
瓦間嘶啞著聲音,顧不上和面具人廢話,對希音吼道:「跑!別管我!」
「嗯~你認為她跑得掉嗎?」是一個變了調的聲音,希音從未聽過。
她擺出防衛的姿態,拿出了死神。
「你讓她走!有什麼事你沖我來!」
「哎呀,一個千手要為了宇智波犧牲自己?」
「少廢話!你如果敢動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發誓!」
「哈哈哈哈哈。」面具人聽見笑話般笑了出來:「千手瓦間,你太高看自己了。」
話音一落,希音只覺得眼前一陣銀光閃過,瓦間的痛呼聲隨之而來。
盯著插入瓦間膝蓋里的苦無,希音心中一緊。
「別傷他!」希音拉緊聲音,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具人:「你想做什麼?」
這個面具人看上去舉重若輕,實際上一舉一動都毫無破綻,她沒有辦法攻擊,更沒有辦法逃跑——哪怕瓦間一直用眼神示意她快跑。
不過面具人一直沒動手殺他們,必定是有其他的打算。
只有有打算,就有存活的餘地!
「你們兩給我造成了一些小麻煩,我不得不來找你們談心~」
「……什麼麻煩?」
希音第一時間聯想到了瓦間所說的關於宇智波玄死亡的事情。
從瓦間這邊得到情報后,她第一時間和火核以及九院神斛確認。
火核什麼都不知道,反倒是九院神斛裝瘋賣傻說什麼可能是神明的懲罰,煩得希音有一段時間沒理他。
思慮再三,她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哥哥們。
斑哥若有所思,泉奈哥的態度卻和她差不多——宇智波和千手之間的仇恨,不會因為這一次的誤會而減淡。
最後,斑哥和泉奈哥達成了一個共識:給我離千手家的小子遠一點!再敢去私會哥哥們打斷你的狗腿!
「宇智波玄的事情哦~」
……果然如此!
即便心中有了準備,在聽到面具人用洋洋得意地聲音提到宇智波玄,已然可以確認殺人兇手是誰后,希音眼珠不受控制地瞬間變紅。
「冷靜!希音!不要衝——呃——」瓦間的話被猛然收緊的藤蔓打斷。
希音強行壓下升起的恨意:「別動他!」
「哇,你們的感情那麼好嗎?」面具人歪頭,哪怕看不到他的表情,希音也能想象得到他的滿目惡意:「我殺了宇智波玄后,本來以為你們會立刻開戰呢~沒想到你們還是被千手瓦間搞亂了計劃,真是令我不快。」
「無論你殺不殺玄哥,我們都會開戰,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因為你讓我失望了。」
「……」希音怔住。
「音音,從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看著你哦~」
「你真是一個好孩子,溫柔善良,從不濫殺無辜,手上從未沾過血。你是那樣的悲天憫人,慈悲為懷,一心想給這個世界帶來和平。」
「這樣的你實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讓我想知道你被仇恨覆蓋會是什麼模樣?」
「……」
希音感受到了毛骨悚然。
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有一個變態不知道在哪裡窺伺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個變態強到離譜,連斑哥他們都從未察覺。
為什麼這樣的存在會盯上她?
面具人還在繼續:「你的三個哥哥死亡后,我終於在你的臉上看到恨了,那可真是美麗的表情,真的讓我非常興奮。」
「音音,是你的錯!你讓我愉悅的時間太短了!為什麼這樣仇恨千手的你還是對千手瓦間和千手板間手下留情?」
「你怎麼可以這樣呢?明明就差一步,你就會染上污泥。是你讓我的遊戲失去了樂趣!是你逼得我不得不殺了宇智波玄來進一步刺激你,比你瘋狂!」
「沒想到你還是守住了本心,最後千手瓦間還敢告訴你這一切不是千手家族所為。你說,我難道不該讓他賠償我的損失嗎?」
」瘋子……」希音說:「……你簡直是瘋了。」
「音音,不是我瘋,是你太天真了。」
「……」
「……」
「所以你今天到底想幹什麼?」
「放心,不是想殺了你們,也不是讓你殺了瓦間。」
「……」
該說不說,希音心中鬆了口氣。
只要能保住瓦間的命,一切都好說。
「聽說高貴的宇智波希音從來不下跪?連田島你都沒有跪過?」
希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這個面具人不知為何盯上了自己,且以摧毀她的一切為趣。
性格、信仰、三觀……以及尊嚴。
瓦間徒然地瞪大眼睛:「不要,希音,不——」
他的聲音卡在了喉嚨中。
希音冷冷地和面具人對視,在確認面具人對她毫無殺心后,她將死神塞回了腰間的刀鞘。
直起身,哪怕身處弱勢,她依舊驕傲地如挺拔的樹木。
媽媽說,人這一生會遇到各種各樣無法左右的事情,到那時要學會分析利弊,選擇最適合的做法。千萬不要因為所謂的面子、自尊心而付出不該有的代價。
父神說,遇到不好的事情時要記得是加害者的錯。作為受害者,不要耿耿於懷,沒有人會責怪你。
父母的教誨言猶在耳,而真的遇到了,才明白想要放下那份尊嚴有多難。
出生那麼多年,她從未受過委屈,父母未曾捨得罰過她半下。外人看來恐怖的大哥和這個世界的大哥對她也算百依百順。
希音又看向被控制住的瓦間。
對方雙眼通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寫輪眼呢。
哦對……寫輪眼。
希音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眼睛歸為了黑色。
森林裡很安靜,除了小動物稀稀疏疏的活動聲,只有一聲極輕的摁壓草地的聲音。
希音挺直著腰板,面色不變。瓦間聲音嘶啞著哭了出來。
「可以了嗎?」
「他對你那麼重要?我沒記錯的話,你的父親已經為你挑選了聯姻對象,你難道想為了他忤逆你的父親?」
希音的拳頭緊了緊。
面具人對他們的事情一清二楚!他到底是誰!
「可以了嗎?」希音再次詢問。
面具人對她不回答問題的態度表達了不滿:「你怎麼可以無視我的問題呢~?」
「……」
「算了,音音這樣為難,人家也很心疼哎~不過跪一下就換我放了瓦間,我覺得我虧了哎!」
「你還想要我怎麼做?」
「嗯~讓我想想。」面具人裝模作樣地搖頭晃腦,然後像是靈機一動道:「那你過來給我磕三個頭吧……哦~給瓦間磕也可以哦,一樣的呢。」
瓦間的表情灰敗了下去。
他不忍去看,面具人的聲音卻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我勸你睜開眼睛好好看著哦。」
瓦間咬牙,心中的痛恨如岩漿翻滾。
他從小就是個溫和的性子,凡事都看得開。他嚮往和平,厭惡戰爭,更是第一眼就對敵對家族的宇智波希音有了好感。
他沒有想到因為他的一時興起,竟然會面具人有機可乘。
這是和他相處時一直驕傲肆意著的女孩子,是耀眼的小太陽……
瓦間的牙齦因過度的仇恨咬出了血。
到了此時此刻,已經無需說什麼「不要為我做這些事」的時候了。
希音用行動表明了在這段感情中,他們雙方都交託了真心,而非單方面的一頭熱水。
希音眼瞼劇烈地顫動起來,無人知道她閉上眼睛的短短几秒里想了什麼。
此時正值換季,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樹葉,跪著並不難受。只是時不時會有咯出來的石頭子亦或是枝丫戳的膝蓋和掌心生疼。
終於來到男人面前,希音沒有去給瓦間叩首。
今天的遭遇必定成為瓦間無法抹去的屈辱,她不想在這場噩夢中增加更多的讓瓦間無法承受的心理負擔。
叩首結束后,希音沒有抬頭:「可以了嗎?」
面具人在她的上方輕笑出聲,而後笑得越來越大,到最後甚至有了癲狂之意。
他嗤笑:「可以了哦~那麼,乖孩子要記住,如果不想連累無辜之人慘死的話,就不要把關於我的事情說出去呢~」
隨著他的話音結束,就和他出場時一樣,一陣黑霧籠罩,面具人消失在了原地。
瓦間從藤蔓中掙脫,他顧不得自己的傷口沖向了希音,而後抱著希音哽咽失聲。
他一直在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