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七千分之一的奇迹【1】
神林貴之來到警視廳打卡上班的時間一向很早。
他會提前半個小時來到羽生君懷的辦公室,整理好他今天之內要優先解決的文件,打開窗戶通風,給其桌上的多肉澆水,再回到自己的崗位給自己泡上一杯咖啡,開始一天的工作。
這並不是他分內的事,但他只是習慣了這麼做。
一般當他做完這些事情的十分鐘之後,就會出現一個穿著大了兩號風衣的身影一陣風似的刮進辦公室之內,手裡一個動作就將一袋點心準確無誤的扔到他的桌子上。
「早上好啊神林。」
「早上好羽生警官。」
他們互相打著招呼,一如既往。
神林貴之拉開抽屜,把這袋點心和其他不知名的零食放在一起。
這是謝禮,以前他也嘗試拒絕了但是抵不住某個人的堅持不懈,因此只能作罷。
平時來不及吃飯也可以用來應急。
他本人當時是這麼想的。
但後來發現,笑死,基本上用不到。
他這個上司兼搭檔可比他乾飯要積極。
只要到了飯點不管多忙都會給他塞點吃的,一邊塞一邊強調說別餓著。
哪怕他真的表示忙的空不出手吃飯,這個人也會從自己的辦公室里翻出來單手就可以進食的食物來塞給他。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羽生君懷語重心長的將一份便利店盒飯放到了他的工位上,還順手給他泡了杯熱茶。
神林貴之的眼鏡因為便當的熱氣起了一層薄霧,被迫失明的神林貴之只好摘下眼鏡,認命的吃起了遲到了兩個小時的午飯。
我們仍未知道羽生警官的辦公室抽屜里到底屯了多少食物。
直到今天,隔壁爆處組的松田警官直接無視了奮力拖著他外套的羽生君懷大步走進了後者的辦公室,一陣兵荒馬亂后拎著大包小包在眾目睽睽之下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凱旋而去。
浪岡晴子躲在實習工位上悄悄目測了一下包裹的大小,發現裡面的東西少說可以供一個成年人吃三四天。
她實習以來的最大問題終於得到了解答!
說,謝謝松田警官!
神林貴之拿著文件側身走過,目送走了某捲毛警官才轉移視線,推開門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生無可戀的某隻。
「您還好嗎?」神林貴之真情實感的問著。
「就像蹲點蹲了半天嫌疑人還不出門進行交易一樣好。」羽生君懷頭也不抬,悶悶的聲音從臉和桌子相接的地方傳來。
那看起來還沒有那麼糟。
神林貴之將上次事件的報告整理好放到了羽生君懷的手邊,厚厚的A4紙砸在桌子上,發出沉重的響聲。
「好多。」羽生君懷少見的感嘆道,「這是把其他小隊的都塞給君懷寫了嗎?」
「只有您的那份,羽生警官。」
羽生君懷瞳孔地震。
你看著這比我頭髮都厚的文件再說一遍?
這比他上次從犄角嘎達里翻出來的十年懸案的文件都厚。
羽生君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邊那沓文件,「公安那邊沒說什麼嗎?」
「嫌疑人已經交給公安了,已經關押進監獄了。」
「就這麼說的?」
「是這樣,羽生警官,哪裡不對嗎?」
「不,沒事。」
金眼睛的警官爬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順手從旁邊摸過了一支筆,撓了撓有點亂的短髮,伏在案上開始奮筆疾書。
他寫的很快,眼睛看著文件,手下動作不停,一沓厚厚的文件肉眼可見的從一邊轉移到另一邊。
神林貴之坐在自己的崗位上,將先前記在筆記上的案件梳理整理成文件準備記錄在案,他剛剛敲下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被人戳了戳肩膀。
他抬頭看去,看到了手裡拿著麵包的金眼睛警官。
「走啦。」他把麵包塞到了他的手裡,嘴裡還嚼著東西,有些口齒不清的說著,「剛剛叫你都沒聽到,吃點東西墊墊,我們出個現場。」
神林看了看旁邊的時鐘,已經是中午了。
「明白了,我去開車。」他拿過麵包就走了出去,如果不仔細看,沒人會發現他腳步里的匆忙。
搜查一課凡是跟羽生君懷出過現場的,不到迫不得已都不會讓他開車。
原因無他,畢竟這人開車穩是穩,但要是遇上需要開車追擊嫌疑人之類的事情那就另說了。
有幸體驗到不止一次速度與激情的神林貴之選擇沉默。
畢竟開著警車在小巷裡側刀超車這種事情還是越少越好。
上一次他們和隔壁爆處組聚餐,閑聊起這件事時,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贊同。
「我以為只有我們組的萩原和松田這樣。」爆處組的某個小警察手裡還端著啤酒,一臉震驚的看向他。
「他們三個關係好像還挺好來著,一起上下班的那種。」
「據說是同期同學來著。」
「一個班的?」
「和伊達警官都是隔壁鬼塚班的,以前格鬥訓練時見過他們一起聊天。」
「所以鬼塚班,開車都這樣嗎?」
「......伊達警官應該不會這樣吧。」
「應該?」
眾人端著酒杯,一起陷入了沉思。
那種事情不要啊伊達警官!!!
羽生君懷看著他手裡的麵包,「你先吃,君懷來開車。」
「不。」神林貴之握緊了手裡的麵包,一臉嚴肅,「請務必讓我來開車。」
行吧。
羽生君懷下意識掏了掏口袋,掏了個空。
他回想起剛剛經歷的一切,心裡默默流下了兩行清淚。
真是毫不留情啊馬自達醬。
羽生君懷焉噠噠的上了車,一直到推開案發現場的大門才重新振作起來。
他走進了別墅的大門,在管家的帶領下緊了緊手上的手套,推開了案發現場的房門。
屋內整潔異常,兩把椅子,一個書桌,一個鋪滿了整面牆的書櫃還有角落裡的一個沙發。
深紅色的厚重窗帘擋住了外界刺眼的陽光,只有一道從縫隙中偷跑出來的光割開了昏沉的環境。
書柜上碼放著整整齊齊的世界名著,每本都有著燙金的封皮,看起來價格不菲。
書桌上擺放著雜亂的文件,還有一個國際象棋的棋盤,座椅上有著大片深褐色的血跡,就連前面的棋盤也無可避免的被濺上了點點斑駁。
棋盤兩側分別擺著兩個酒杯,看起來書房的主人剛剛還在和另外一個人一邊喝著酒,一邊下著棋。
然後就非常不幸的被管家發現獨自一個人死在了座椅上,還是被人割了喉,端坐在椅子上擺出了一副沉思的動作。
羽生君懷踩上書房內厚厚的地毯,走到了書桌前拿起酒杯,湊近嗅了嗅。
不對。
他又拿起另一杯嗅了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剛剛那杯味道上明顯是隔了一段時間才被倒上的,是這杯酒的客人遲到了嗎?
還是說,這杯酒的主人並不希望別人能夠發現他殘留下的DNA。
羽生君懷舉起那個酒杯,旋轉著觀察著杯壁。
果然,酒杯杯壁被清理過。
他可不相信有人喝酒會用吸管。
看起來這位客人的可疑程度可不低啊。
他放下酒杯,剛想伸手纏一下頭髮就忽然想起自己還帶著手套,只能暗暗的摩挲了一下手指。
羽生君懷環顧四周,看著昏暗的環境眯了眯眼,終於忍無可忍的走到落地窗前,沖著一邊的神林貴之一擺手,緊接著一把拉開了做工不菲的窗帘,勇往無前的直面了雖然到了下午但依然耀眼的陽光。
爽!
羽生君懷神清氣爽的回頭看向明亮的屋內,就連呼吸都順暢了起來。
綠眼睛的警官看著羽生君懷在地毯上走來走去,最後在一處停下了腳步,跺了跺腳。
「剛剛那位管家,說是今天上午除了那位老爺和他的客人,就沒有第三個人進入書房了對嗎?」
神林貴之看了眼手裡還熱乎著的筆錄,「是的,管家很確定這位吉田老爺在上午只接待了一位客人。」
「而且為了這位客人,死者特地清空了整棟別墅的下人,只吩咐了管家三個小時後來送客。」
「不對,還有一個人。」羽生君懷指著腳下的地毯,「而且這位嫌疑人在這個位置可是站了相當長的時間啊。」
至少兩個小時起步。
死者有意瞞著客人的身份,就連別墅四周也沒有開啟監控。
簡直是把頭主動送到了對面的鍘刀下。
羽生君懷走過書桌,走到了死者死時坐著的椅子前。
這裡已經經歷了第一輪搜查,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指紋。
羽生君懷摘下了左手手套,手指纏上了耳邊的一縷頭髮。
他看著染血的棋盤,眼神微動。
「神林,拍一下這個棋盤。」羽生君懷在他拍完照后,隔著手套拿起了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他想了想,又拿起一顆放在棋盤之外。
這樣,棋盤上的殘局才有一道方法可解。
不過這下棋人水平真爛。
倒不如說這倆人真的有在下棋嗎?
「走吧,這裡不會再有更多東西了,先從死者的人際關係開始查。」
羽生君懷招呼著神林貴之往外走,跟管家打過招呼后就泥鰍似的鑽到了駕駛座上。
「你吃麵包,君懷開車。」
金眼睛的警官笑嘻嘻的指了指副座,發動了汽車。
神林貴之看了眼時間,心裡想著這個點了應該也出不了什麼意外,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事實證明,不要心存僥倖。
汽車穩定起步,神林貴之聽著車載廣播細嚼慢咽的吃著麵包,動作忽然一頓。
「緊急通知,有一輛豐田車正在xx路段無差別襲擊過路的行人,請附近居民注意安全,不要......」
他們現在是要回警視廳對吧。
神林貴之嫻熟的摘下了眼鏡,收好剩下的小半袋麵包,抓緊了車內扶手。
xx路段,好像是他們的必經之路。
金眼睛的警官調整了一下後視鏡。
襲擊?
羽生君懷沉著臉,一腳油門沖了過去。
小子你今天可算是挑對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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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生警官,這已經是我們這個月報修的第三輛警車了。」
神林貴之和羽生君懷走在警視廳的走廊里,前者萬般無奈的勸說著。
羽生君懷瞳孔地震,「我們沒有警車了嗎?」
「這不是重點,羽生警官。」
神林貴之想著後期那微妙的眼神還想說些什麼,沒注意到那人停下的身影,險些撞上了他的後背。
「羽生警官?」神林貴之堪堪止住了腳步,疑惑的看向握住門把手卻遲遲沒有將門推開的某人。
「是客人?」
他聽到他喃喃自語著,輕輕一扭將辦公室的門向里推開。
羽生君懷向屋內看去,在沙發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半長發加紫眸,旁邊還坐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臉上還帶著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墨鏡,手裡還抱著他從娃娃機里夾出來的大蔥抱枕。
看到他來,那人下意識的往萩原研二旁邊縮了縮,一雙白皙的手猶猶豫豫地摘下了臉上的墨鏡。
金眼睛的鹿眼警官看著他的動作,看著他摘下墨鏡,露出了墨鏡后的一雙桃花眼。
四目相對。
羽生君懷撞入了一雙紅色的眼睛。